第 50 节
作者:
不落的滑翔翼 更新:2021-02-16 19:28 字数:4914
“我实在想不到会在这个地方见到荻桑的太子殿下,我想,这应该不是偶然吧?”沈墨翎笑吟吟地向我们走来,嘴角的弧度很完美,可却让人感到飒飒的寒风在身边狂肆,他垂眼扫过我和遥紧握的双手,瞳孔寒光骤现,声调愈冷,“我可以知道你到这里来的目的吗?”
遥不甚在意地微笑,自行转了话题,“锊王不必担心,你们在关口布置的那些人我并未除掉。当初在孜祁的时候就答应放你回京,这次自然不会阻碍你们的行动。”他拉着我径直往巷口走去,在经过沈墨翎的时候脚步稍稍一停,“我无意对你们做些什么,你们想要离开大可离开,只不过,玥儿我就带走了。”
沈墨翎的那双绿色瞳孔一瞬不瞬地盯住我,不说话。
遥挑了挑眉,嘴角微勾,“那么,锊王,但愿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话一说完,便和我偕步离开,渐行渐远。
背后只余下,沈墨翎一人站着。
直直地往街道上走去,看着眼前挂着的牌子上写有“客栈”二字,我忍不住开口,“遥,我们不是应该离开这里吗?你难道还打算在这里住两天?”
“赶路也得养精蓄锐。而且,现在已经不用担心局势了,除非父皇公开出兵到这里,否则,是不会有事的。”遥微微一笑,那笑容配上他青青的下巴看起来格外令人心疼,“玥儿,至少也今晚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再出城啊。”
走进客栈,遥跟掌柜定了两间房,顺便叫了点儿热水洗澡,然后和我上楼去休息,走在他的后面,可以清楚看见他的衣服也有些脏了,应是好几天没换洗过了,我伸手拍去他衣衫上的一些尘埃,引得他回头朝我一笑,“玥儿,你应该有很多事想问我吧?”
见我眨眼点头,他又是一笑,他拉住我的手,跨上了最后一步台阶。我们定的两间房正好是相邻的两间,他站在房门前,右手还牵着我,左手则是扶在门把上,笑吟吟地望着我,“你是想先休息一下还是先洗清自己脑中的疑惑?”
我先他一步推开屋门,然后自行走了进去,遥随后也走了进来。慢吞吞地走到桌子旁,我移出椅子坐下,又替自己斟了一杯热茶,展颜一笑,“待小二将洗澡水端进来还有些时间,在这之前,你就说说这段时间你到底是怎样。”
其实,广沙城的事并非是敖全将遥骗出去的虚假诱饵。虽然问题的确存在,但会出了那些事说到底也是因为敖全之前的放纵,他任由问题扩大,然后才有了御书房的那次相谈,将这作为借口让遥离开皇宫。
“其实一到了那里我就验证了自己的猜想,整日里身边都有父皇的人跟着,这样该说是监视更为恰当。”遥在我身旁坐下,接过我倒的茶水一口饮尽,似乎还是觉得口渴,他又连倒两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那时我确定,父皇必定要对你下手了,我事先跟罗梓打过招呼,所以你应该能成功逃离。具体说来,我在那时就开始筹划如何避开周围那些人。”
“你怎么知道我会从这儿出关?”
“呵呵,心有灵犀一点通。”见我眯眼抿唇的模样,明显不满意他的回答。咳嗽一声,遥敛了敛自己脸上的笑容,转回正题,“在荻桑国的各个地方都有我的眼线,我命他们仔细留意,自然就知道了。”
“各个地方?”我抓住了最关键的一个词,目光凝重地望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后缓缓开口,想要确认自己脑中的想法,“那些地方,包括皇上的身边吗?”
“嗯。”遥坦然承认,脸上笑意不减,“即使他是我父皇,但在这个身份之前,他还是荻桑国的皇帝。在皇宫之中,除非你坐上了最高的那个位置,否则,不会有人永远站在你这边,随时都有背叛的可能。”
沉重的话题,可遥的语气却分外轻松,那样的理所当然,仿佛已成家常便饭。
心中暗暗叹气,我转了话锋,“遥,你真的可以放弃皇位吗?”无法否认对这一点的担心,那个令无数人垂涎的位置他却如此拱手让人,“也许现在你可以放弃,但是以后呢?你以后若是后悔……”
“一样的。”轻轻打断了我的话,遥伸出一根手指掩住我的嘴唇,那双如深涧般的黑瞳并不透明,可却有波光粼粼的潋滟,似乎有温柔从那里一点一滴地流出来,然后覆盖到他整张脸庞上,“我们是一样的。玥儿,你可以为了我勉强自己留在皇宫,那么,同样的,我也可以为了你而离开那个地方,离开那个位置。”
他盯住我,“除了你,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屋内似乎因遥的这几句话而骤然升温,他手指上的力量很轻很柔,就好像洁白的羽毛轻轻刷过一样,可我却骤觉自己身上窜过一阵电流。遥的温度从这根手指传到我的嘴唇,然后脸庞,最后曼延到四肢五骸,以及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神经,脉络……
神色上还在故作镇定,可是身体却有轻微的颤动。
遥感觉到了。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然后勾起唇角,声调好似在魅惑人一般,他那只手转而托住我的脸庞,拇指轻轻摩擦我的红唇,指上的薄茧带来一阵阵粗糙的麻痹感,“玥儿,你很紧张,担心我对你做什么,嗯?”最后那个“嗯”字还拖长了尾音,微微上挑,颇有那种鼻腔里出声的亲昵。
废话,明知故问!我皮笑肉不笑,“如果我说不紧张你信不信?”
“呵呵。”他从胸腔里闷出了笑声,“不信。”
遥直起了上身,正要俯下脑袋亲吻的时候忽然眉头一皱,又坐回了原位。
我眨了眨眼,偏过头向门口望去,果然看到小二端着一个大水盆,看见门开着,那小二直接把水盆抱进来,弯腰道,“客官,你们要的水准备好了。”
遥面无表情地挑高眉角。
“扑哧。”我忍不住轻笑出声,送水的时机挑得还真准啊。
幸福时光
第二天一早,我和遥便结帐离开客栈。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调养,精神也差不多恢复了,昨晚洗了澡,又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其他的一切也已经打点好了,出关的手续,路上的干粮,还有充足的银子,甚至连上等的马匹都买好了,就只等着我们启程。
沈墨翎他们是怎样的情况我并不清楚,反正他们自有办法离开。从昨天遇到遥以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们,兴许他们已经安然走了,兴许人还没有聚齐,他们依旧在那个城镇。
关口的守兵似乎是遥的亲信,一看到是他后什么都没问,只象征性地看了一下通关文碟,然后就放行。大约半个时辰,马匹已行得有些远,确认周围没有什么人了,我才开口问道,“遥,关口的那几个士兵都是你的人吗?”
“嗯,本来不是,不过,我在这之前把人都换掉了。”遥轻笑,“好了,不提这个了,现在我们已经离开荻桑的国境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我连连眨眼,满脸无辜模样。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或者是想做的事?”遥笑着揉了揉我的额头,“即使你想去孜祁国我也会陪你去,我知道你心里应该还是在意清涣的事的,要去看一下吗?”
我垂眸低低一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清涣的事,我的确有些在意。不过,孜祁国我是不会去的,至少现在绝对不会去。”顿了一顿,我在嘴角绽出一抹笑,昙花一现,“现在的孜祁局势还未定下来,京城应该处于混乱状态,我又不蠢,才刚从一个泥潭里逃出来,怎么可能马上又跳进另一个泥潭?”
“那你的姐姐呢?”沉默了一阵,遥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神情与之前毫无两样,“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不过,一看她的长相就清楚了。玥儿,让她跟沈墨翎走没关系吗?”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这句话是对遥说,也是对我自己说。顿了一顿,我回视他,意料之中可也有些意料之外,偏过脑袋问道,“你见过她?”
“嗯,不过她没见过我。”遥失笑,“玥儿,一直把马停在这儿也不是办法,我们边走边聊吧?”
跨下一用力,马匹便开始慢慢前行,“呵呵,敖全……啊,不对,”我吐吐舌头,偷瞄了遥一眼,“你父皇还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呢,结果还不是被你给知道了。”
见我慌忙改口的模样,遥又是一阵低笑,“你想叫他敖全便敖全吧,这也没什么大碍。”顿了一顿,遥的双眼望向远方,目光悠远,继续道,“刚到皇宫的时候还有些少年的血气方刚,吃了点儿教训,后来就学乖了,开始学会筹备自己的人马,开始在各个地方安排眼线,营建势力。所以,宫里的事大多瞒不了我,只是常常装作不知道罢了。”
“觉得可惜吗?”我冷不防地冒出一句,绝对真挚的神色,虽然遥嘴里说只是“吃了点儿教训”,可是我知道,现在的他,绝非是“一点儿教训”就可以造就的,他为此付出的代价绝对不只是一点点。“突然之间就放弃了,不觉得可惜吗?”
一瞬不瞬地望着我,遥的嘴角忽然扬起一抹笑,苦涩也有,释然也有,全都清清楚楚落入我眼底,他盯住我的眼,拽住我的目光,“玥儿,如果我说觉得不可惜的话,那根本是在骗人。可是,你要知道,失去了那个位子我不过是觉得可惜,可是,若失去了你,那就绝不是‘可惜’二字可以形容的。”对我一笑,他说,“哪个比较重要,这我还是分得清的。”
心口处突然觉得暖暖的,还有一点甜丝丝的,见遥停住了声音,我策马靠近他一些,侧过脑袋打量他的神色,笑嘻嘻地开口,“遥,怎么不说下去了?”
“说什么?”他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接下去的话啊。”我理所当然的模样,“不能用‘可惜’二字形容,那应该用什么形容?”停下声音,见他脸颊微微泛红,避开了我的目光。哎呀呀,这可真是难得啊,近来一直都是我对他脸红,嘿嘿,果真风水轮流转,这话一点都没错。我眸光一闪,带着几分促狭,“没关系,若是一个词语形容不出来,你可以用一个句子来形容,我不讲究的。”
“……”
“遥,你怎么不说话?”
之后我们又行了一个多时辰的路,烈日当空,其实也不算很热的天气,可是在阳光下赶路,这么毫无遮蔽地晒下来,自然还是流汗了。
面前的这个茶棚只是用几根木头和稻草搭建的,相当简陋。一块竖长的木板上用墨水写着“小茶庄”三个字,挺干净的字迹,立在茶庄门口。
遥率先跨下了马,“玥儿,我们在这里停一停,顺便喝口凉茶休息会儿。”将马牵到了角落,他朝我一笑,“你应该口渴了吧?先去找个位置坐下,一直坐在马背上应该不怎么舒服的,有觉得腰酸吗?”
我也随之跨下了马,然后将缰绳递给遥,“虽然没这么累,不过休息一下也好。”我望了望遥的神色,了然地问道,“特地选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嗯,等两个人。”遥将我的马也牵到角落,然后一起找了张空桌子坐下,叫了一壶茶水,他抬头对我一笑,“应该马上就到了,他们很守时的。”
遥的话音才落,我连“要等的人是谁”都还没问出口,就看到两个衣衫简朴的男子向我们走来,一个二十多岁,长相很端正清秀。另一个是三十多岁的模样,看上去忠厚老实,只可惜那道眸子太过深邃犀利,一看就知道不简单。
我意态懒散地喝着茶,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杯子。果然,那两个人走到我们面前停下,然后恭敬地对遥行礼,声音很轻,除了我们应该没人听见,“主子。”我正巧瞥去一眼,意外地发现那三十多岁的汉子眼中的犀利已经完全被尊敬和崇拜的情绪所替代。
唔,我又细细喝了口茶,洁白的杯子恰好挡住我勾起的嘴角,垂下眼眸掩去目光,看不出来嘛,遥的属下真的很不赖啊,至少眼前这两个光看就知道是一等一的。
“情况怎么样?”遥轻声问道。
“皇上震怒,不过只是私底下发发脾气。”那个汉子答道,“除了几个亲信之外,皇上并没有告诉其他人。朝中百官都还以为您尚留在广沙城。”
“父皇竟然还瞒着别人,我以为他一气之下会立即宣布我的死讯,权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呢。”遥似笑非笑地朝那年轻一点的瞥去,“荣恒,你觉得这代表什么意思?”
明知故问,我暗暗叹气。
可那年轻人却低下头,一丝不苟,好似遥的每一个问题都是有他的道理,绝对服从的姿态。“回主子,看来皇上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