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
不落的滑翔翼 更新:2021-02-16 19:27 字数:4919
烬。轻轻地洒了上去,尔后,点上火苗,一霎那,火光便围绕在了沈琦瑾的周身。
忽明忽暗的火光映衬着我的脸颊,望着那一寸一厘的肌肤渐渐化为灰烬,心中陡然升起强烈的空旷和无助,仿佛原本填充在自己体内的各种目标坚持的种种,一下子从身体里流失殆尽,一点不剩。什么都没有了,人生似乎变得一片空白,茫然无措到极致。
娘死了,这样,就是真真正正的死了,真真正正地消失。以后,永远都看不到她的那张绝世容颜;以后,永远都拥抱不了她的身体;以后,她就永远从这个世界蒸发了,然后,再也找不到了,无论如何努力,都找不到了,每一个角落里都寻不到她的踪迹了。
眼泪,透明的,流淌。
等我意识到自己在哭的时候,展遥已站在身后轻轻地揽住我肩膀,他的呼吸稳重温暖,他的味道熟悉好闻。其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那股味道到底是因为熟悉而好闻,还是因为好闻而熟悉。唯一知道的,只有他现在站在我身后这一点,清楚地知道。
我小心翼翼地把娘的骨灰盛装起来,只觉得沈墨翎的视线一直停在我脸上,这才想到自己的面颊上还残有泪痕,真是糟糕,居然在他的面前哭了出来,我随意地抹了抹,对他射来的目光视若无睹,然后将那瓶骨灰仔细放好。
“我没想到你会用这种方法,即使是毁了你娘的尸身你也不想跟我合作吗?”沈墨翎自嘲地勾唇苦笑,“我还真是小看你的决心了。”
我冷冷地瞥去一眼,话也懒得跟他多说,别说一句,半句都不想。展遥走在前头,我跟着他往门外走去。
电光火石间,银光一闪。
其实,从头到尾我都没卸下过对沈墨翎的提防,速度极快地躲避,可那支暗镖的速度却超出预期。手臂上还是被划开了一条口子,又浅又短,里面有血迹隐约若现。
展遥的反应比我更快,他身形一晃,手中长剑已指向沈墨翎,面如冰霜,声音冷峻,“什么意思?”
“你还是决定和我们打一架吗?这样可是很容易把巡逻军给引来的,而且,一对二的情况下我不觉得锊王你会有胜算。”笑意浅浅,我目光淡然,“沈墨翎,刚刚那一镖你射错地方了吧?应该射向我的脖颈或心脏才有用啊,难道你是在手下留情?”
“不是,我不想干什么,也无意把人给引来。地方我也没射错,那一镖只要能划破你的身体就行了。”沈墨翎的笑意比我更淡更浅,语调轻缓,可字字重如响雷,“我在镖上涂了点东西。”
我怔愣了一瞬,目光狐疑。
“放心,那东西要不了你的命,我只是希望自己手上能有点儿筹码跟你们继续商谈。”沈墨翎又坐回了椅子,意态惬然,望了我们一眼,他也懒得卖关子,直接抛出答案,“这种药是我命人秘密制造的,只有我才有,所以,玥儿你也不用指望从哪里得到解药了。药的名字叫‘隐倮醉’,它杀不了人,但是会让人上瘾,每个月病发一次,发作的时候无比痛苦,除非继续服食‘隐倮醉’,或者是吃下解药。”
就是,毒品的意思吗?或者,还有什么不同?
“我已经找人试验过了,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沈墨翎笑了一笑,只是那抹笑意未曾到达眼底,“玥儿,我可以给你一个月的考虑时间,你能提前想通当然最好。但是,若一个月到了你还是想不通就恐怕要毒发了。那个时候,你若忍不住毒发时的痛苦也可以来找我,我想,尝到那种滋味后你为了解药怕也是会同意我的方案的。”
他望了眼展遥冰冷的黑色瞳孔,又转过脸来看我,见我依旧是满脸的无所谓,沈墨翎摇头,“玥儿,相信我,毒发时的痛苦比你想像中更为难熬,你忍不过去的。”
“哥,我们走。”我垂下眼睫,转身离开。
“玥儿?”展遥皱眉,看得出他现在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糟糕,“那解药呢?”
“不用了。”我继续往前走,跨出门外,“一个月才发作一次,这频率已经很低了。只要熬过每个月毒发的那段时间就行了。”
“呵呵。”沈墨翎低沉的笑声传了出来,见我回头,他唇角勾起的弧度更甚,态度是全然的自信,瞳中绿光若隐若现,“玥儿,我等着你一个月后来找我。”
情海暗涌
在我和展遥离开皇宫之后,沈墨翎那张仿佛胜券在握的脸似乎还在眼前晃动。
隐倮醉,我皱眉叹息,这还真是有够讨厌的东西,只是不知道毒发的时候到底会是怎样的情况。最最糟糕的局面,也就是我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理智,到那时,就让展遥把我捆绑起来,然后关到空无一人的房屋里吧。
“玥儿,”展遥重重地按住我的肩膀,身上的怒气还未完全收敛,“你就不会关心一下自己吗?身上都已经中了奇毒,你怎么还一脸的无所谓?”
我微笑,“这种事着急也没用啊。”
“……你打算怎么办?”
“哥,这是你回来后第一次失控哦?”我继续不怕死的微笑,“没事的,船到桥头自然直,真不行的话,忍一忍也就过了,反正又死不了人。”
“展玥!”展遥很少连名带姓地叫我,小时候就不常叫,长大了后更是没这样叫过,说明他这次生气很严重。急促地呼吸,闭了闭眼,待他再次睁开时已冷静许多,“你不想动手的话我来动手,我可以对展翼翔……”
“哥,不用了。”我淡淡地打断,“他们之中不论少了任何一个都不行,否则均衡会立刻打破,皇位就马上会是剩下那人的囊中之物了。而我,并不想让他们中的哪一个成功,就当是我的任性吧,我不想让他们成功,绝对不允许!”
“……好,我知道了。”展遥揉了揉我湿润的发丝,望着又开始渐渐下大的雨丝,他没办法地叹气,温柔的动作如同对待珍宝一般,可目光异常坚定,“玥儿,我可以尽量答应你的要求,但也只是一个月。一个月后,若是我看不下去你的样子,我就会按自己的想法行动了,那个时候,不论你怎么阻止都没用。”
这应该就是他的极限了,我点头微笑,见好就收,“谢谢哥哥。”
展遥又是一声叹息,黑色的瞳孔深邃无奈,脸上的表情复杂万分,令人琢磨不透,“玥儿,你就不能让我少担心一点吗?照顾好自己有这么难吗?”
雨越下越大,淅沥狂放,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然后落在地上肆意飞溅,噼啪作响。我眨眨眼,雨水顺着脸颊滑落,一滴一滴跌至地面,倏然展颜笑道,“哥,我会尽量照顾好自己的,所以,为了不要再淋雨,我们是不是该赶回府了?”
“呵,我倒是忘了,从小到大,你从不会为自己的事情紧张呢!”展遥边说话边提气,纵身前掠,淡淡的声音消失在雨帘中,“那就快点回去吧。”
速度飞快地奔回将军府,匆忙急促。看着自己的房间就快到了,脚下也理所当然地放慢了速度。身体自然而然地轻松起来,在靠近厢房的时候,我才刚舒了一口气,却有些意外地见到一个黑色的人影站立在门口,身影很是熟悉,可却摇摇欲坠的样子。我连忙急步赶上,凑近一看,果然是清涣。
黑色的湿发凌乱地贴在他苍白的脸颊上,呼吸急促。他全身的衣物都已经透湿透湿,瞳孔几乎快失去了焦距,但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清涣的目光亮了一亮,可又立刻黯淡下去,声音疲惫无力,“姐,你终于回来了。”
“清涣!”我紧皱双眉,忍不住拉高了声音,“你在干什么?”
“等,等你……”语气已经完全没有了往常的生气,可他的脸上还是努力挂着笑容,“姐,你回来得好迟……”
“清涣,”我急忙上前扶住他的身体,好冰,“你在这里等我干什么?看到我不在,你有事不会明天再说吗?真不行,也可以在屋里等我回来啊,淋雨做什么?”
“我,我……”清涣虚软地倚靠在我身上,视线盯住黑色的夜行衣,嘴角添上一抹苦涩,“姐,你先扶我去屋里坐一会儿好不好?我的腿的已经动不了了,比想像中还更加地痛。”
“现在知道痛了?”我极度不悦地盯着他,“明知道自己的腿不……”
“姐,你去哪儿了?能告诉我吗?”清涣长长的眼睫毛上也挂着几滴小水珠,晶莹剔透,他的胸口一起一伏,似乎很是辛苦的样子,但即使如此,他仍尽力地把笑脸展现给我,“姐,你想做什么的时候为什么不叫上我呢?我不是说过吗,我什么都会帮你的。还是说,你不能信任我?或者,觉得我很麻烦?”
“你……”
才刚一个“你”字出口,就听到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往这边赶来,我转头望去,只见展遥已经站在不远处,神色颇为匆忙,“玥儿,怎么回事?刚刚听到你的声……”不等话说完,他就已经看到倚在我身上的清涣。
气氛一下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霎那脱离了轨道的掌控。展遥面无表情地向我们靠近,目光难测,沉默了一瞬,就上前从我手中接过清涣,“我送他回房吧,玥儿,你今天也累了,先去好好休息一下,清涣的事交给我,不用你担心了。”
我抬眼望向清涣,他那双美丽的瞳孔死死地盯在展遥的那身夜行衣上,衣服都快被他的眼神给射出一个洞来。他的神情中满是不可置信,精致的脸庞上愈见苍白,那是连一丝血色都找不到的虚弱。清涣原本急促的呼吸越来越慢,刚才还泄露在脸上的情绪已经被他渐渐收敛,然而,已然透湿的身躯却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无法言语的哀伤。
浓重的哀伤在这片下着雨的夜幕中无边无际地扩散开来,深不见底,并且,绝望深刻。
清涣阖下眼皮沉默许久,什么话也没说,什么动作也没做,站着,只是静静地站着。好长的一段时间,我甚至以为自己的呼吸也停止了,展遥也没动,他直直地伫立在雨中,双手扶着几乎站立不住的清涣。
犹如慢动作般地抬头,正面对着我,清涣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得快挂不住了,声音很轻,可还是可以让站在他身边的两个人听见,“姐,你累了,快点去休息吧,我由哥哥扶回房间就行了,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很短的几句话,他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能使其连贯。连贯地说出来,用来证明自己的身体还行,用来告诉我的确不需要担心。
耳边除了雨声就只听到清涣的声音在不断回荡,就像钟声一样,久久缭绕不去,但是,这却比钟声更具有穿透力,比钟声更让人头脑发颤。我出神地注视着他凝固在嘴边的笑容,笑容僵硬得那样没有说服力,他急忙避开我的眼神,身体也缓缓离开展遥的支撑,每一个动作是做得那样辛苦,粗粗地喘气,他轻声开口道,“我还是自己走回去吧。”
“清涣。”我的话音刚落,与此同时响起的,是重重的,“砰”的一声,才刚跨出一步,清涣整个人就虚软狼狈地摔倒在地上,满是雨水的地面,泥泞不堪。
他颤抖地闭上眼,在倒下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脸上滑落,然后滴在地上和雨水混淆在一起,让人无从分辨。
昏迷之前,只听到那声若有似无地低喃,“啊,好丢脸……”
很轻的声音,几乎如同错觉。
可是,不是错觉。
洁白的床铺,整齐的摆设,一尘不染。
我静静地坐在清涣的屋子里,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躺在床上的那个人。脑子里还残留着遥昨晚复杂得近乎于深思的神情,那个时候,他望着清涣一动不动的,然后抬头盯住我,在沉默到让人快受不了的时候,遥的脸庞爬上一抹高深莫测,“五年不见,清涣他变了好多。”顿了一顿,又撇开视线望向远处,喃喃自语,“他好像变得没以前聪明洒脱了,只是不知道,谁更……”
声音,很轻。
最后的那几个字我没有听清楚,仅仅只是看到遥的笑容溢满自嘲。
“小姐,二少爷的药已经熬好了。”从门外跨进一个年轻的丫鬟,她把药碗轻轻放在桌上后便请安告退了。
我怔忡地看了那药碗好一会儿,混乱的头脑又想起了刚才大夫说的话,“二少爷的腿原本就受过重伤,本在下雨天即使好好修养都依然会疼痛的。可他还跑去淋雨,这不是病上加病吗?现在,除了腿不能动和身体虚弱外还加上发了高烧。展小姐,恕我直言,若再不好好调养二少爷的那条腿,若再让他这样淋雨,恐怕以后连行走都会困难了啊。”
重重地叹气,我神情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