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蝴蝶的出走      更新:2021-02-20 15:18      字数:4803
  锦绣心头一跳,莫不是大少爷一时想不开自寻短见了吧?
  她慌慌张张披上薄裘,登了布鞋,走出门扉,四下寻找云作衫的身影,终于让她在萧然阁庭院里的池塘边发现了云作衫。
  云作衫一夜不曾合眼,天刚破晓就自己推着轮椅出了房间来到这里,从灰蒙蒙一片等到此刻天光大亮,他也不知过了几时,只是身上堆积的落花在无声的诉说着等待的漫长。
  锦绣缓缓走上前去,跪在云作衫身前,把头抵在他腿上,轻声道:“爷……”
  云作衫深吸一口气,抚上锦绣的发丝,叹息道:“我没事,劳你费心了。”
  锦绣摇头,能陪在云作衫身边,哪怕一辈子都不费心,他是整个云府里脾气最好的少爷,也是整个云府里最知道体恤下人的少爷。锦绣无比庆幸自己遇上的是这么一个主子,若是云作衫没有这些病症,说不定此生系在他身上也是值得的。
  可惜造化弄人。
  云作衫不仅是个药罐,心也不在锦绣身上,她就算是卯足了劲儿想当大少奶奶,在云作衫心里,这位子早就是雨梨的了。
  锦绣叹了口气,摇头道:“爷,您说您为什么就非得有病呢?”
  “这又是说得哪门子话?这病也不是我说不想有它就没有的。”
  “若是您没病,我也犯不着入府给您冲喜了。”锦绣嘟囔道。
  自以为声响不大对方就听不到,可惜对方听得一清二楚,云作衫接过她的话头道:“不入府给我冲喜,难不成继续留在乡下种地?”
  “那也比入府好。自打入府见了您以后,我这眼泪就没断过,本来好好一个农家女,种田养猪就能过日子,偏要来这侯门大院,为您劳心又伤神。你若真是体谅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就别总是做些令人担忧的事情。今早起床就不见您的身影,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锦绣不语,只叹了口气,把那路边掉落的野花捡起来扔在云作衫怀里,云作衫轻笑,眼见她越扔越多,堆得一身都是,笑道:“前儿你不是在二弟那儿待着呢吗,怎么这几日不见你提起要回去的事情呢?”
  云作衫不提还好,一提锦绣就来气,想起当日他在醉风阁里说的狠话,锦绣就恨不得一辈子不要再见到他才好。可是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又签了那劳什子的条条框框,怎是说不见就能不见的呢?
  这几日她也发愁,事情总这么悬着也不是个办法,但让她屈尊到醉风阁道歉是绝对不可能的,毕竟错不在她。所以事情一拖再拖,直到现在也没想出解决的路子。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二少爷都没有发话,她一个小小的奴婢有什么可着急的,只要他那边没有动静,她就乐得自在,好生待在她的萧然阁,和大少爷云作衫赏花饮酒吃吃喝喝。
  于是,锦绣回道:“二爷那边儿有七宝照顾,但是爷这边没个人照顾,所以二爷就网开一面,放我回来了。”
  云作衫不以为意,摇头否定道:“非也,满口胡言乱语。”
  “爷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这其中有你不明的缘故,不过这个不说也罢。你速速招来,到底在醉风阁发生了什么?那日你匆匆归来,涕泗横流,我不便深问,现下得了空闲,休要再用思乡的借口来搪塞我。”
  锦绣就差对着云作衫竖起大拇指以示顶礼膜拜之意,怎么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到了云作衫面前,就没有他猜不到的呢?匪夷所思,莫非他真是神算下凡不成?
  不过锦绣见云作衫难得比昨日有精神,不想扰了他的兴致,就删繁就简,去粗取精的向他坦白了二人吵架的事情。云作衫听后并未有太大反应,好像又是“早在他预料之中”的感觉。
  云作衫劝道:“二弟的性子就是那个样子,高兴了怎么着都不会生气,不高兴了随便说两句也能鸡蛋里面挑骨头。你若是铁了心要跟他,这点气都受不得以后还怎么共处呢?”
  锦绣听着这话大有爹嫁女儿的意思,不满的尥蹶子拍板子道:“什么时候我说铁了心要跟他的,爷您断章取义的也太厉害了,我只不过是因为一不小心得罪了他才在醉风阁赎罪,半点……那个心思都没有的。”
  云作衫不置可否,淡淡道:“你有这个心思也好,没这个心思也罢,就算是为了赎罪,待在醉风阁也是一样要共处的。他不似我一般是个心软好糊弄的,骨子里就带着天生的叛逆,小时候母亲没少因为这个打骂他,但他都不以为意,还是一副本性难移的做派,着实让人担忧。”
  锦绣思及当日在醉风阁云作悦说过的话,的确有股不同于一般少爷的“大逆不道”,居然还说要她反了三从四德,简直“胆大妄为”。这么想着,锦绣忽然忍俊不禁,招来云作衫疑惑的眼神,她笑着说道:“只是想起二爷曾经说过的话,觉得好笑罢了。”
  云作衫还想开口,忽然瞥见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是醉风阁里的七宝,他身后还跟着数日前离去的卷帘,二人翩然而至,一路来到锦绣和云作衫面前。
  云作衫调笑道:“说曹操曹操到,你的二爷来找你了。”
  锦绣回头一看,七宝正走到二人面前,躬身向云作衫行了礼,又冲锦绣道:“锦绣姑娘,二爷请你到醉风阁走一遭。”
  “不去。”锦绣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既然云作悦放狠话的时候毫不留情,一点情分也不顾及,那她也没什么可顾及的,不就是二少爷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说不去就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欲擒故纵使奸计
  云作悦早有吩咐,如果锦绣不答应,就让七宝从云作衫身上下手,毕竟云作衫是锦绣的正主,只要他下命令,锦绣不可能不听。于是七宝便转向云作衫道:“大少爷,卷帘日前在醉风阁待了一段时日,现下她自己提出要回萧然阁,我便领了她过来。正好萧然阁缺人手,卷帘回来也好服侍您。”
  其实卷帘并不是自己提出要回萧然阁的,她巴不得一直待在云作悦身边,可惜云作悦为了把锦绣换走就不得不安置人手到萧然阁待命。云作衫身边没了雨梨,又没了锦绣,传到庞夫人那儿少不得又是一场事端,现下吩咐卷帘回来伺候,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卷帘不是自愿回来的,本就郁积在心,又想起当日在醉风阁外见到锦绣和云作赋的事情,遂冷笑道:“也是呢,爷身边没个人服侍,怪可怜见的,我回来也就回来了。只不过有些人也该趁早看清自己有几斤几两,别以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能在这云府里吆五喝六了。二爷差人来请那是给她面子,不肯回去又是端的哪门子架子?知道的说是我们萧然阁宽以待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云府的丫鬟,各个都是狐媚子出身,专门勾搭主子的。”
  锦绣勃然大怒,腾一声从地上站起身直视卷帘:“你说什么?”
  卷帘怒目相向,反唇相讥:“怎么着,还想恃宠而骄呢?以为自己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笑话……”
  “卷帘闭嘴!”云作衫呵斥道,“自己房里说些浑话也就够了,传到别人耳朵里算怎么回事?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
  七宝识相的退到一旁,别人的家务事他一向没有兴趣干预,而且他本心里也不愿锦绣回醉风阁,事情闹大了更好,谁也不得善终。
  锦绣这还是入府以来第一次听见别人明目张胆的说自己是狐媚子,她自以为行事上并无逾越的举动,跟各房的少爷们也都只是泛泛之交,除了醉风阁里的二爷对自己曾有示好,其他的人半分暧昧都没有,如何就招来别人说自己是狐媚子了。
  卷帘还想继续讽刺,却碍于云作衫的面子不好发作,只得忍下来,冷冷的扫着锦绣。反观锦绣这一方,也没了好脸,目眦尽裂,恨不得把卷帘身上剜出个洞来。
  云作衫招手示意卷帘退下,拉了锦绣的手让她消气。七宝这才凑过来继续方才的话题,向云作衫道:“大少爷如果同意的话,小的便带锦绣姑娘到醉风阁一趟,二爷下了吩咐,小的实在难做,如果不领锦绣姑娘回去,少不了又是一通打骂。”
  云作衫叹气道:“锦绣,七宝既这么说了,你回去一趟也是好的,有什么话说开了就是,憋在心里总不是个办法。”
  锦绣如何肯依,甩了云作衫的手转身就走。七宝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儿,因道:“罢了,既然锦绣姑娘不肯回去,我只好回去领罚了。”
  云作衫有心帮他,却无力劝说锦绣回去,就此让七宝离开了萧然阁,回身去找那窜得不见人影的锦绣。锦绣躲在一棵粗壮的榕树后,蹲在地上一个劲儿拔那无辜的杂草。云作衫叹道:“一个个的,都不让爷省心。”
  锦绣甩了手里的杂草,回身来到云作衫身旁:“我不是故意要让爷难堪的,只是卷帘说话实在……”
  “我都知道。她在我房里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她吗?只我说的并不是她的事情,而是你的事情。方才还说道二弟长二弟短的,人家差人来请了你又不肯过去,这不是不让我省心是什么?”
  锦绣本也不想这样,只是云作悦上回说的话着实伤人,这么轻易就服软回去和好,日后他肯定变本加厉的欺侮自己。就像云作衫说的那样,既然要共处,总得有个共处方式,本性难移是吧?那就软磨硬泡慢慢移。愚公移山也不是一朝一夕就成功的,日积月累,天长地久,性子总是变的。
  ***
  七宝回醉风阁后,将锦绣的话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告诉了云作悦。云作悦早已不在气头上,心平气和听着此番言语,半点不觉气恼,反而笑意渐浓,意味深长。
  七宝不解,自己主子向来难测,突兀揣测他的意思只能是管窥蠡测,便斗胆上前问道:“不知二爷为何不怒反笑?锦绣这么着不是明显不给您面子吗?”
  云作悦端着下巴靠在桌案上,盯着兵书中一题“欲擒故纵”注视良久,喃喃道:“她这是给我使性子呢?想我亲自去请,赔礼道歉,最好八抬大轿请她回醉风阁才好。”
  七宝轻哼道:“怪不得卷帘说她恃宠而骄呢,果然不假。才来了醉风阁几日,便敢随意忤逆二爷的意思,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二爷莫要去请,晾她几日才好。”
  “非也非也,她要我去请,我便去请就是。只不过这请回来之后的事情……那可就不是她说了算了。”云作悦放下书卷,走到窗前,看向艳阳高照的天,招手让七宝递了折扇过来。七宝选了平日云作悦最喜的题词折扇,云作悦却说不要,非要他拿前日里那刚作的那扇“锦绣河山”过来。
  七宝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拈了折扇过去也没给好脸。云作悦不以为意,趁着天气大好,携了七宝大摇大摆向萧然阁的方向去了。
  二人一路来到萧然阁,已经正午时分,萧然阁里传膳的嬷嬷和丫鬟端着各色餐点鱼贯而入,一并摆在梨花木桌上。桂花干贝、玉兔白菜、凤尾群翅、炒榛子酱、菊花里脊、八宝膳粥,另有三色糕和如意卷等甜品,荤素搭配,一应俱全。
  云作衫不喜自己吃饭的时候,旁人都站在左右,便招手示意锦绣和卷帘过来陪同一起进餐。正巧三人有说有笑的时候,房外传来一声悦耳的呼唤:“大哥,有好吃的也不知支会二弟一声,二弟从晨时开始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上呢。”
  云作衫手中的筷子止不住颤抖了起来,但只是轻微的一下,随即便一闪而过了。自从二人关系开始疏远之后,云作悦就很少来萧然阁,虽然事先知道他会为了锦绣到来,可是当真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却又是另一番心境。
  反观锦绣和卷帘,那就更为有趣了。锦绣总不信他会这么快就来萧然阁道歉,吃惊之余,心头也不禁有些感动。而卷帘那厢就大相径庭了,云作悦肯为了锦绣屈尊来萧然阁请人,她心里如何能是滋味儿。自己心心念念惦记了那么久的二爷,就这么被个半路杀出来的祝锦绣抢了,着实可气。
  云作悦提步跨入房中,毫不客气的坐在锦绣身旁,笑道:“怎么?莫不是因为我来了,就扰了各位进餐的兴致?一个个不动筷子,看着我作甚?七宝,添副碗筷来。”
  众人听云作悦这么说,方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