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
蝴蝶的出走 更新:2021-02-20 15:17 字数:4852
“呵,锁坠儿说你不谙世事,不甚懂礼,我看你倒机灵得很。”云作衫揉了揉额头道,“头疼得厉害,我先歇着了。”
“嗯,我给爷揉着,您睡。”
直到三更半夜,雨梨才带着卷帘回来,二人窸窸窣窣脱衣上床,又低声说了一阵才渐渐睡去。躺在里间的锦绣望着窗外一弯新月映照的余晖,思绪万千,难以入眠。
今日诸多祸端看似和她无关,但都实实在在因她而起,云作悦出手搭救不知是福是祸,云作赋居心何在也未可知,云作衫虽然宽和,其房里的两个丫鬟却太过难缠,都不是好惹的主儿,她明显伺候不过来。
闭上眼就不知明日还能不能醒来,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
次日清晨,锦绣起了个大早。天蒙蒙亮,晨鸡报晓,锦绣恍然听见对床的云作衫招呼她过去,她翻身下床凑上去低声道:“爷有什么吩咐?”
“扶我……如厕。”
锦绣一下愣住了,这等事情以前可从未做过,如厕的话……不就等于……
云作衫见锦绣面露难色,无所谓道:“我不过是个病的,你别扭什么。”
锦绣嘟囔道:“我没有……”
云作衫轻笑,瞥了一眼外间床上两个睡得正熟的身影,道:“你没来之前,这些事情都是她们做的,现下你来了,她们也可以歇歇。母亲让我□□你,可不是让我像宠着她们似的宠着你。”
锦绣心头一跳,照这说法,连云作衫也不是个好伺候的,本以为他温文尔雅少事端,没想到也是个有少爷架子的主儿。
云作衫看她满面愁容,笑着解释道:“表面功夫不做足难平闲言碎语,总不能□□两年下来连伺候人也不会,我不过就是那么一说,你还当真呢。”
锦绣知道他是逗自己好玩呢,佯装生气道:“爷说的话都是金玉良言,我哪儿敢不当真。”
云作衫轻咳两声,锦绣忙扶他起来,担忧道:“怎么又咳了?”
“还不是让你给气的。”云作衫白她一眼,自顾自解开腰带,褪下袭裤。锦绣忙把脸别到一边去,提了夜壶过来。
事毕,云作衫让锦绣为他更衣,说是今儿个天气大好,准备上外头走走。锦绣没碰过大户人家的锦衣华服,端着缎面丝绸的料子如履薄冰般走来,盘扣也扣错了两回才系上。云作衫皱眉摇头道:“你这手艺……以前莫不是从未伺候过别人吧?”
“没……”不知为何,锦绣觉得这句话格外难以说出口,好像自从到了云府之后所有人都拿她当乡野莽夫看待,不会伺候别人这种事情也成了羞于启齿的软肋。
好不容易一切收拾停当,外间的卷帘和雨梨也醒了,卷帘哭了半宿,眼睛肿得似核桃,说什么也不出去。雨梨和锦绣将云作衫架到木制轮椅上,一前一后推着轮椅向庭院里来。
云作衫所住的这间屋子名唤萧然阁,是整个云府东西南北中轴线地形地势最好的地方,为的就是图个吉利。
萧然阁的景色和与之相邻的醉风阁相去甚远,醉风阁是二爷云作悦住的地方,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寻欢作乐,风月无边的地方,和二爷甚是般配。
“许久未见四弟,甚是想念,现下他正在私塾念书,我们入内等他一等。”
锦绣在未到云府之前对四少爷云作祥已有耳闻,除了云作赋之外整个云府最看好的年少英才就是云作祥。云作祥比锦绣大上四岁,今年已经十八,尚在私塾念书,起早贪黑,披星戴月,与之相伴的还有五少爷云作忧。
三人来到离尘阁内,在后院的凉亭里等待云作祥归来。
六月菡萏,美不胜收,池塘里的莲花摇曳生姿,流水潺潺,叮咚作响,离尘阁里树木多,蓊蓊郁郁,煞是荫庇。
雨梨道:“爷渴吗?要不要我取些水来?”
云作衫点头答应,雨梨翩然离去。转眼凉亭里又只剩下云作衫和锦绣二人,她想起今早的事情,觉着心里有愧,可是面子上又抹不开,只好凑过去替云作衫打扇当作赔礼。
“呵,我又不曾说自己热,你打扇作甚?”
锦绣手中的团扇僵在半空,上下不得,过了半晌才犹豫着抽回手退到一边去。云作衫瞥了她一眼,慵懒道:“过来。”
“爷什么吩咐?”
“打扇。”
锦绣在心里碎碎念一通,这少爷也真是的,把自己当玩物逗着玩呢,不是捉弄就是欺负。想来定是卷帘脾气太燥没法欺负,雨梨又关系亲密不舍捉弄,好不容易来个下里巴人的愣头青,寻思在自己身上找乐子呢。
“生气了?”云作衫笑道。
“不敢。”
“今儿早上的事儿……就没个下文了?”
锦绣只道,他原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遂开口道:“我听说云府大少爷和善可亲,宽宏大量,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芝麻大点的事情也能惦记一整天。”
云作衫呵呵一笑,打趣道:“不是你一脸要给我道歉的模样,我提这话头做什么?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还怪别人惦记。”
锦绣早该知道,云府的少爷们一个个深藏不露,平时聪明才智都藏着掖着不给人看到,自己那点花花肠子在云作衫面前根本不足挂齿,他随便动一动手指头自己都只有被捏死的份儿。
“下回还敢不敢死要面子活受罪了?”
锦绣应道:“不敢了。”
“云府里比你会装的人多了去了,没听过聪明反被聪明误吗?没那个能耐,就不要轻易逞能。昨个我见你挺乖巧,这才一天就崩不住了?顶我的嘴没什么,卷帘比你放肆得多,但一来二去习以为常了怎么办?树大招风,锋芒毕露,我看你虽然是个乡下来的,慧根倒不差,这些话我说一遍你也应该明白了。”云作衫将人情世故娓娓道来,锦绣知他是为自己前途着想,也便没了言语。
二人之间一时无话,气氛着实尴尬,雨梨取了水回来,看云作衫和锦绣之间有莫名的气氛在流动,知道定是自己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笑着上前道:“爷把水喝了。今儿天不错,我给您唱支曲儿吧。”
“唱吧,也好解解闷。”
“百岁光阴如梦蝶,重回首往事堪嗟。今日春来,明朝花谢,急罚盏夜阑灯灭……”
锦绣见雨梨唱曲儿的时候,云作衫直直地盯着她看,心中对二人的关系又确定了一分,不由觉得自己站在亭间煞是多余,抹了抹脚步向后退去,一个不小心竟然踩空了。
只听咕咚一声,锦绣整个人翻到一旁的莲花池里挣扎起来。莲花池说深不深,但说浅也不浅,少说有三米,淹死个人不成问题。偏生锦绣穿越之前就是只旱鸭子,穿越之后更是个旱鸭子,进到水里一通扑腾,没一会儿就沉了下去。
云作衫焦急道:“雨梨,快叫人来!”
雨梨慌慌张张跑到凉亭下,见锦绣已经沉入水中,急得哭了出声:“爷,不好了,锦绣她……没声了。”
“什么!”云作衫一口气堵在胸中,狂咳不已,“咳咳咳……”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从对面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紧接着一声“噗通”的入水声,四少爷云作祥就游了过来。
云作祥和云作忧从私塾下学一同回到离尘阁,遥遥听见一个女人的呼救声,云作祥二话没说就直接冲了出去,继而跳入水中救人。云作忧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已经带着呛了水的锦绣游上了对岸。
雨梨帮忙把锦绣抬上岸,拭去眼角的泪水哽咽道:“谢四爷搭救。”
“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抱她回去,你去请郎中过来。”云作祥将锦绣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向最近的厢房而去。
锦绣迷迷糊糊靠在云作祥怀中,一口水呛在喉头,咳嗽两声,渐渐醒来。云作祥将她放在床上,试探着摸了摸她的脉搏。
一干人等速速赶来,郎中瞧过之后开了驱寒的方子,说无甚大碍,只需静养几天便好。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云作衫问道:“怎么好端端的掉到水里去了呢?”
“爷……都是我的错,是我太笨。听个曲儿也能听到河里去。”锦绣自责道,她这一场失足落水,不仅扰了云作衫的兴致,而且坏了雨梨和云作衫之间的好气氛,若是雨梨日后埋怨起她,她可怎么办呢。
云作祥皱起眉头,问道:“这是大哥房里的,怎么从未见过?”
云作忧将他拉到一旁低声解释道:“前儿不是来了个郎中帮大太太瞧病,瞧着瞧着就把女儿卖了,大太太看着可喜就许给大哥了,说是当童养媳养着,呵,现在估计就是个陪房丫鬟。不过,长得倒是真不赖。”
云作祥经他提醒,才想起来刚才光顾着救人,都没注意看她的长相,这会子闲下来了,看着的确有几分姿色。
“你又知道了,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传得这么快,又是你那帮莺莺燕燕给的信儿?”云作祥回嘴道。
云作忧嗤之以鼻,摇头道:“你还别不信,有本事打赌?”
“赌这个做什么,无趣。”
“你就是个没情趣的,怪不得不招人喜欢。”
“你又讨打呢不是?”
二人一句接一句说得热火朝天,直到雨梨忽然开口打断二人的对话:“四爷,锦绣姑娘现下不便起身,就劳烦您让她在这里先静养两日,待她好妥了,我再来领人回去。”
“无妨,就让她在这里住下。”云作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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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尘阁里养病难
如此一来,锦绣便在离尘阁住下了。云作祥平日大多数时间都待在私塾学堂,极少有功夫理会住在厢房的锦绣。
锦绣乐得自在,每日除了吃就是睡,除了午间服药的时候受尽折磨,其余的时间都极为享受。
这是锦绣头一次知道原来身在大户人家是这么一件幸福的事情,就算是当个陪房丫鬟也该心满意足了。
谁说生于寒门就一定会死于贫困的,土包子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她祝锦绣就合该是穷人的家的姑娘吗?十岁之前,自己是21世纪的穷人,十岁之后,自己又是祝家的穷人,穷字当头万事衰啊。
祝锦绣本就不是祝锦绣,她是穿越而来的,莫名其妙成了郎中祝德江的女儿,费尽心力好不容易让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本打算一辈子在穷乡僻壤种田度日,何曾想祝德江是个老不安生的,偏要带她来北平。
祝德江一腔热血壮志难酬,几乎将祝锦绣看做自己唯一的希望,命其习字念书,学习女红刺绣,一连三年下来,祝锦绣耳濡目染,也被他熏染出了些许文人气质,自有一番不同于下里巴人的风骨,当然这也因了她是现代人的缘故。但可叹的是,祝德江来到北平之后不学好,偏要效法人家聚众赌钱,几圈下来将盘缠输了个精光,不得已托了关系挤入云府将祝锦绣卖了个好价钱。
祝锦绣出逃未遂,被冯姨娘抓了个正着,这才有了开头那场闹剧。想起从前种种,锦绣百感交集,念及曾几何时祝德江百般讨好和宠溺,又与现下卖身为奴寄人篱下的光景做一番对比,不禁心生悲凉。果然人心不古,世态炎凉。遂将手中的糕点一并吞入腹中泄愤。
这会子,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锦绣心下一惊,忙把桌上的糕点收拾妥当,躲到床上装病。
锦绣见来人是云作祥,急忙虚弱地咳嗽两声道:“四爷……来了。”
云作祥一眼就看到桌上凌乱的点心和锦绣嘴角的芝麻,唇角含笑,走到床前询问道:“来看看你,如何了?”
“虽然日渐好转,但身子还是乏得不行,没力气。”锦绣仍不自知地扯谎道,却不知这一切看在云作祥眼里全然变了模样。
“是吗?”云作祥轻哼道,“乏得没力气,还有心思下床吃糕点?”
“四爷……你怎么……”
云作祥蹙起眉头,盯着她唇角的芝麻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当爷的眼睛都是瞎的呢?”
锦绣计策被识破,也无心继续装下去,云作衫曾告诫过她不要耍小聪明,可她就是忍不住,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