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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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 更新:2021-02-20 14:44 字数:4955
她一边说,一边扯了扯自己身上黏糊糊的衣服,刚刚还湿透的衣服,现在已经半干了,但是依旧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由香里先去换个衣服吧,我有些事想和你说。”体贴的山本武笑了笑,脸上不露声色。
麻生由香里虽然隐约感觉到不大对劲,但是却没怎么在意,站起来就向着洗浴室走去,半路的时候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的山本武:“啊对了,帮我把买回来的东西整理一下吧,晚饭也拜托了,饿了好长时间了呢。”
“恩,没问题。”听到她的话的山本武一愣,然后瞬间笑眯了眼睛,点头应承。
深棕色,几乎是呈黑色的眼眸在目送女子的背影进入浴室之后刷的沉了下来,静默了半分钟后,听到里面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长叹一口气,山本武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站起来,动了动有些酸乏的四肢,走到门口拿起刚刚刚被主人丢弃的购物袋,拎着近了厨房。
而等麻生大小姐浑身冒着热气,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就是餐桌上已经做好的晚饭。
一小碗海带味增汤,煎好的鲑鱼老老实实地躺在长条形的碟子中,春卷被炸得金黄然后整齐地放在白色的圆磁盘里,旁边是一锅冒着热气的白米饭,还有小碟的酱菜。
正宗到不能正宗的日式晚餐。
“啊,真是太谢谢了。”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的麻生由香里放下自己正擦着头发的干毛巾,随手放在餐桌的一旁,桌子上的餐具都已经准备好了,她只要坐下来直接张口吃就好了。
感觉到空荡荡的胃袋被食物一点点充满,麻生由香里的饥饿感也一点点退去。
——果然洗完澡后吃东西最完美了!重点这是日式晚餐不是西式的可以么?!prefect!
╮(╯▽╰)╭
只是,下一秒举着筷子的手一顿,感觉到自己的脑袋重新被毛茸茸的东西所覆盖。
“由香里,如果不擦干头发的话,会感冒的啊。”从厨房里略略收拾了一下出来的山本武看到的就是年轻女子端着饭碗,在餐桌前狼吞虎咽的情状,棕色的鬈发半干,随意披在脑后。怕她着凉的他只好过去拿起搁置在一旁的毛巾,亲手帮她擦头发。
“啊,没关系,天气已经渐渐转暖了不是么?”放下手中的筷子,然后顺势扯下那人盖在自己头顶的毛巾,“没关系,我自己来吧……”
随时很自然的动作,却也最有效地制止了山本武这个略让人尴尬不自然的动作。
山本武倒也不以为意,绕过餐桌,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托腮看着那个低着头,死命拿着干毛巾蹂、躏自己头发的人。
“噗——由香里,你这么擦头发,不会痛么?”山本武终究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不不不许笑啊八嘎阿武!”瞬间炸毛的麻生由香里抬头,浅碧色的眼眸死死地瞪他,腮帮子鼓鼓的,因为嘴巴里还有没完全咀嚼完毕的食物。
“噗——我知——我知道了……啊哈哈哈哈……”原来已经拼命想忍住笑意的山本武,在看到对面那人头顶一头乱糟糟如鸟窝的棕发,毛巾半搭在肩膀上,略略涨红的脸蛋,鼓鼓的嘴巴让她看起来像是生气了的花栗鼠。
“……”因为后面越来越放肆的笑声,某人的脸色已经阴下来了,懂得见好就收的山本武非常给面子的干咳两声,然后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只是那双眼睛里隐约还能看到因为笑意二沁出来的水光。
“好吧,我的错。”耸耸肩,山本武如同过去无数遍一样率先妥协,然后道歉,虽然听起来没有什么诚意,但是依旧让麻生由香里的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
“我记得你刚刚说有事和我说是吧?什么事?”抬手,分开五指,以手指尾梳齿,理了理杂乱的头发,她问道。
眼里的笑意如同潮水一般褪去,凝结成冰块沉淀在思绪深处,山本武正了正脸色。
“Fujiwara Mai……”
“哐当——”质地良好的酸木枝筷子因为主人的一时愣怔而掉落在餐桌上,连绵起一阵清脆的撞击声。
麻生由香里感觉到自己的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被轻轻触动,房子里一时间安静的可怕,除了筷子与桌面撞击的声音,就只剩下晚风调皮地从窗外溜进来,逗弄着窗帘发出的哗哗声。
头顶的吊灯依旧和刚刚一样,散发着同样的亮度,但是在麻生由香里的眼中,周围的整个世界都在瞬间褪色成了简单的黑白,连听觉神经都在刹那间罢工,周遭的整个世界仿佛都在上演着无声的黑白默片,滑稽而可笑。
当年她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是这个人对他说——“藤原麻衣已死,活着的只有麻生由香里。”
而她也相信了,并在未来的三年中很好地贯彻这个坚持。
那么现在在这个时候,在她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这个时候,突然叫出这个名字的他又算得上是什么意思?嘲笑么?反悔么?
她不懂,是否所有的男人都能够在承诺、誓言、约定出口的下一个刹那就拍拍屁股,转身就走的干净利落,哪怕有的会回头,也不过只是单纯的回头,从不会想要往回走。
似乎……他只是说出这么几个简简单单的音节,就能够把她的那些坚持打碎,丧失了勇气的动力,一种如同溺水般的感觉,想要开口,却发现不知道自己的喉咙好像被谁死死扼住,发不出一个音节,生疼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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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对面那个人愣怔的模样,山本武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心中不自觉地长长叹气。
“你真的已经做出了抛弃那个身份的觉悟了么?”他低沉的声音,清澈而略带磁性,尖锐地撕开静默的空气,直直地击打在麻生由香里的心上,拉扯出几丝神经的战栗。
“……”张了张口,但是发现失语的效果还没消失,声带还处在消极怠工的状态。
“不,你不能……”为自己的疑问做上一个连本人都不能反驳的回答,山本武的脸上隐隐现出一种哀伤和无奈,“我原本以为你能够做到,在离开巴勒莫的三年中,你也没有丝毫那种念头,我开始渐渐放心,但是,在你重新回到这里的时候,我却发现,你眼中的情绪翻滚的越来越厉害,上次在别墅里骗过阿纲的那回,我尚且能够自欺欺人,是因为你看到了他情绪起伏比较大,可是……上次在这里,看到你在沙发上翻阅《哈姆雷特》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如果再拖下去,说不定……会看到我最不想看到的情况……”
自己喜欢的人,自己能够交付生死的挚友,只是两人之间隔着的天堑鸿沟,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相互折磨,相互报复,一点点凌迟彼此的心脏和灵魂。
“阿武……”似乎经过他这么一大段的话,她终于清醒过来来,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筷子,然后尽量放松自己脸上的脸部肌肉。
“当初的鲁斯里家族,大半的权利都掌握在我的手里,另一半也都牢牢被父亲和母亲掌握,彭格列接到鲁斯里家族大量贩毒,抢占了彭格列的销售渠道的消息根本就是假的,我能够用我自己的身家性命做担保,当年的交易清单上虽然有这笔单子,但是我打电话问父母的时候,都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更别说是抢占销售渠道这回事儿了,我知道事情有蹊跷,才、才恳请……求他给我几天时间,让我能够把事情查清楚,再来和他好好解释,但是他一边笑语盈盈地告诉我答应了,但是答应我的那个时候,却早已把剿灭文书发放了下去……”
“……害我家破人亡的人,是他,背叛我们之间感情的,也是他!把责任都推到长老团身上的,也是他!是他错了,所以当初阿武你才会帮我的不是么?”
“……”缄默地看着她,山本武不知道她重提旧事的意义何在,只能保持沉默,听着她往下说。
“……三年前,我其实并未完全断绝对他的感情,天平的两头对我来说同样重要,所以,我只能够消极地选择逃避,离开这个地方对我来说会让我好受一些,虽然报仇可以说算得上是我的义务,但是,我却仍然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曾经深爱过的人被自己亲手毁灭……所以,我和你立下誓约,如果再见的时候,没有认出来,我就退一步,不主动寻仇。当初的我……呵……还真的……”
“那么现在呢,难道你想说经过了时间积淀的仇恨,已经成长到足够你抛弃以前的天真了么?”山本武插话。
“呐,阿武,你知道么,我和克丽丝在这三年里,其实断断续续的保持着联系,虽然没有告知我,但是她依旧进行着对鲁斯里家当年那个事件的调查,而这三年里虽然隐约都曾抓到了线索,但是却都很快断掉……只是坚持了三年的努力,终于在前些日子里有了回报,克丽丝给我带来的消息,足够我的仇恨值升登上一个新的高度……”麻生由香里的嘴唇轻轻翘起。
“……”
“泽田纲吉,那个男人,在三年前根本就知道,完完全全清楚,鲁斯里家的贩毒事件,根本就是彭格列长老蒙蒂斯·艾尔科里亚一手捏造的谎言!”
“……!”无声地瞪大了眼睛,山本武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答案。一种出乎意料,不被自己所掌控的失落感让他有些不适应。
莫名的心悸让他心底悄悄发凉,连四肢百骸中都渗出不知名的战栗感。
“就是那个男人,自己根本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话,却依旧纵容长老团下达了命令,依旧笑着杀了我全家,也依旧能够温言软语,用那双沾满了我父母的双手拥抱我,说着喜欢我。”
“我讨厌他!不,我恨他!”脸上毫无掩饰地做出嘲讽,厌恶的神态,不同于之前的掩饰,而是完完全全的暴露在空气中,让山本武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那种虚伪恶心的人!早就不是她爱着的人!她爱的那个纯洁美好的少年死了!那个少年和现在坐在黑手党最尊贵的教父宝座上的青年,根本不是一个人!!!!
“由香里的意思……是不计一切也要报仇么?”黑发青年的眼睛眯了起来,狭小的视野刚巧能够让他掩饰住自己心中的各种考量。
“不……”出乎意料的,麻生由香里摇了摇头,选择了否定他所说的话,“虽然和当初的情况不同了,但是我依旧会遵守和你的约定,我不会刻意去做什么,但是也不会想之前那样刻意去混淆他,如若他真的认出我来了,那么这也只能说是主的意志……”
冷冽毫无起伏的声音,麻生由香里的话到了最后多了斩钉截铁的味道,一字一顿,倾吐出她的决心。
“……我明白了……”揉了揉隐隐胀痛的眉心,山本武感觉到自己的神经在今天再也经不起过多的打击了。
“只是,由香里,你依旧不明白为什么阿纲要纵容蒙蒂斯的原因不是么?或许他……也是有苦衷的?”站在最客观的角度上,他提出了问题。
“原因?”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好玩儿的事情,麻生由香里虽说眉眼弯弯,但是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我要那种虚无缥缈,根本毫无用处的东西干什么?我只知道,是泽田纲吉害死了我双亲,覆灭了我珍视的家族,他能有什么苦衷,不,如果他真的有苦衷,说不定会因为无法对我撒下圆满的谎言而感到后悔遗憾吧……”
知道自己不论再说什么,对面的人都不可能会因此而妥协,知道了那样的事之后,如今能遵守约定的她已经是做出了最大的让步了,自己也无法勉强她。
从没有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疲累过,就连当年年仅十四岁的他对上暗杀部队,身经百战的斯库瓦罗的时候,也没有。
十年里,他的肉、体和心灵都接受了足够的洗礼,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保持这两人之间的平衡,强大到能够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
但是他发现自己依旧很弱小,所谓的强大也不过是自欺欺人,也不过是个骗局假象。
他仍旧和三年前,只能帮着她落荒而逃的人没有任何区别,和十年前只懂得放弃,然后懦弱地看那两个人慢慢地走到一起,埋下罪恶之果的那个时候的弱小少年没有任何区别……
——原来自己到底还是没有长进么?
“阿武……”就在他依旧沉浸在自己胀痛的思维海之中的时候,他听到了她的声音。
“什么事……?”从思绪中回过神,山本武勉强冲她笑了笑。
“……不,没什么……”本来想说些什么的人收回了即将出口的安慰话语,因为她发现不论这个时候自己说什么都无法给他带来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