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作者:冥王      更新:2021-02-20 14:29      字数:4945
  他走着走着想起贪心又美丽的花夜来,不由得便笑了,笑着笑着,便拿出锦袋来打开看。
  这一看,他的笑容便淡去了。
  因为他从花盆里拿出的锦袋中,不仅有他的碧玉刀和钱袋子,还另有一串明珠,一只玉牌。
  明珠一串个个圆润光华如龙眼大小,玉牌亦是翠绿欲滴,两样东西都堪称价值连城,绝非凡品。段玉望着这两样东西,心中不由一怔,转瞬释然想到,恐怕这女贼也不是一次如此作案了。
  段玉这样一想,便又为自己这招偷梁换柱感到有些隐秘而得意的快乐。花夜来也确实该得一次教训才好。玉牌与明珠虽须还,却也当还给失主才好。
  夜更深了。
  明月照花林,林中藏着一小块水泊,远远连着河道,蜿蜒向星斗灿烂的远际。
  正遥望之时,林中忽而传来一声悠长的吆喝声,一点长篙拨水一撑,带出一叶扁舟。段玉闻声便笑,道:“船家来,可知石桥客栈吗?”
  船夫又是点水几拨,眨眼间便将船撑到岸边,他头戴斗笠,肤色黝黑,张嘴便很不客气:“在西湖边上,怎会有人不知石桥客栈?”
  段玉也不生气,上船只好脾气的笑答:“那好,载我去,给你十两银子。”
  船家此时瞪着眼:“你是傻子还是强盗,谁坐船要这么多银子?”
  段玉道:“给你多些还不好吗?”
  船家道:“既是如此,那十两还不够。”他说着话间,已将船撑停在湖当心,回头冷冷望来,“得要你的全部银子才好。”
  段玉眨眨眼,还是笑:“原来船家才是真强盗。这下要怎么招待我?”
  船夫见他一副浑然不怕的样子,冷笑着便要一头扎进水里,然而就在此时,自岸旁密林里忽有一道白芒弹射而出,恰恰打中了船夫身上穴道。那黑脸船夫脸色登时古怪之极,像个木头桩子般扑通落进水中,眼看便要淹死在水里了。
  段玉此时却没任他落水,而是袍袖一托,将他拢在了船沿边上,仍是笑:“你不向我讨钱,我拉你上来,你看怎么样?”
  船夫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道:“你这人莫不是有毛病?我刚还要杀人劫财,你此时救我作甚?”
  月色水波下,段玉俊秀的年青脸容显出诚挚又纯真的模样来,只笑道:“船家不还没能杀人劫财吗?岂可以未为之事罪人?我若眼见船家淹死在我身边,心里却也不好受。”
  黑脸船夫看他半晌,忽而道:“好,你拉我上去。”
  段玉道了声好,登时手上劲气一生,那上百斤的船夫被他一拂之力竟稳稳带到船上。此时他眼光一瞥,才见脚旁正一颗珍珠盈盈颤动。
  他伸手拾起这珍珠,心中颇有些苦恼。临出门前,父亲曾千叮咛万嘱咐,务必不要与陌生女人说话,可这位不知名的女子方才正好心救他,正人君子岂可视之不理?
  正这样想,段玉耳畔却对岸传来一阵轻盈的步声。他不由循声相望,片刻功夫后,一名白衣少女自花林之中显出身影来。
  段玉登时有些呆住,那少女一头缎子般的黑发上珍珠星缀,容颜之美几夺日月之辉,星辰之灿。她在岸边莎草旁袅娜站停,水影悄然,与她对成两段风流。段玉也不知自己怎眼神这样好,只见她神容温柔恬然,美不胜收,正弯眉朝他嫣然笑道:“原来公子功夫厉害的很,让你见笑啦。”
  段玉在船上拱手一揖,坦然笑道:“在下段玉,不管如何,还要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黄珊颇有些喜欢他这样温文善良的姿态,便微微垂首回了一礼,雪白的双手微微绞握,脸容微熏的轻声道:“我姓柳,叫纯纯。”
  纯纯,纯纯。段玉心中咀嚼一遍,又觉不好意思,只笑:“柳姑娘知道石桥客栈怎么走?”
  黄珊点点头,歪头嫣然:“我虽不是本地人,但却恰巧也住那里。”她想想,声音娇柔温软,“段公子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带你去。”
  段玉想想道:“那就有劳柳姑娘了。”他说着,低头朝船夫一笑,“船家,我借长篙一用。”话音未落,他便长身一跃,脚下正在浮于碧水的篙杆上一点,长篙破波而行,他亦借力于空中飘出几丈,如此三点之下,整个人宛如一只姿态优美的水鸟,翩然登岸而上。
  柳纯纯在岸旁叠手望他,莞尔道:“段公子轻功真好。”
  段玉温尔一笑,忽而想到一事,便问:“柳姑娘也要回客栈么?若非如此,怕耽误姑娘的事。”
  他话音一落,黄珊便花容一蹙,幽幽叹道:“确实是件有些要紧的事。”
  段玉道:“不知在下能不能帮得上忙?”
  黄珊想到白玉京,不由郁郁道:“……我哥哥四日前不见了。”她声音轻又柔,听起来无奈又迷惑,“近日我二人一同来杭州玩,也不知他突然去了哪里?是不是有什么大事?我这几天都在找他。”
  段玉正要说些什么,却听那船夫忽而在船上高声冷道:“你有闲心担心别人,不如想想你自己。”
  段玉心中稀奇,便问:“我有什么不妥之处?”
  船夫道:“你难道还不知自己大难临头?你可知道你今日打的那几个和尚是什么人?”
  段玉老实的道:“不知道。”
  船夫冷笑道:“我看你这年轻人为人倒还不坏,死了未免可惜,好心提点你一句。你明日立即去凤林寺找顾道人,否则天王老子也救不成你了。”
  段玉想了想,便朝船的方向拱手一礼,十分真挚的道:“多谢船家提点。”
  那船夫叹了声气,道:“快走快走,看到你老子就生气。”
  段玉又是一笑,这时他又猛然想起身旁的柳纯纯,不由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柳姑娘可知道凤林寺怎么走?”
  黄珊也对他抿嘴一笑,闻言点点头:“我带你去。”
  段玉见她腮容上的笑简直比蔷薇来得更烂漫浸人,心中怦然动了一下,顿了顿不由道:“柳姑娘不妨讲讲令兄姓名容貌,在下也好帮忙寻访。”他话音一落,便见柳纯纯一怔,一双水眸只凝凝望他。
  这一眼中的美与动情,仿佛一霎时直直落到他心里,段玉不由愣住了。
  两人对视片刻,只见柳纯纯率先回神,害羞的侧过身,她停了半晌才轻声说:“段公子……你是个好人。我……我谢谢你。”
  段玉觉得尴尬极了,只得说:“不,不用谢。”
  柳纯纯听他这样,似乎颊上微染红晕,展颜一笑,“我哥哥武功厉害的很,想来倒也并不会有什么危险。……我先陪你去凤林寺。”
  段玉此刻还能说什么,他只得说:“好。”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花夜来早在昨日晚上就被黄珊锁喉捏死了,她是断然不可能在今日西湖上勾搭段玉并偷他东西的。
  不过这对青龙会的阴谋来说也没什么要紧;总归换一个美貌女子就行了;反正身携碧玉刀的段玉又不认识谁是真正的花夜来。
  两人于月下信步而行,闲语漫谈,都并没有着急的意思。段玉是天大的事落在头上也不急躁的脾气,而黄珊一则为了与他多接触;二则也是明白所谓见顾道人不过是青龙会阴谋的下一步棋而已。
  待天光熹微之时,两人才走到至凤林寺前。山中庙宇群落此时尚隐于薄雾之中;近处老石白砖砌起一围古巍门墙;镇守着一脉绿水青山。原本白日里繁华热闹的行人商贩此时散的一干二净,铺面也大多上着板;还未开张。
  段玉打量周遭风景,道:“和尚庙里能找到道士么?”
  黄珊摇摇头,微蹙眉头回说:“可那个人也着实不像在说谎。”她思索片刻,似乎想不出什么,便干脆抛在脑后,嫣然道:“正好该吃早点;不如我们顺着这条街走走;兴许有开张的铺面。”
  段玉一怔;这才感到腹中饥饿,不由也笑了:“好。”
  两人这回走在一起,又有一番不同。
  也许是因为彼此投机,也许是因为朝霞旭日映亮了人影,段玉比起昨晚反而心中不自在起来。柳纯纯就走在他身前侧不过半尺之遥,此时并看不着她相貌,但只一个白衫白裙的背影,便仿佛在发光。段玉一想到这,反而更不知说些什么好。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的走着,直到一面白边蓝底的酒招映入眼帘。
  顾道人的酒铺子已经到了。
  黄珊率先咦了一声,轻叫了声“快看”,接着才笑了:“原来顾道人是说一间酒铺子,总算没白来一趟。”
  这间铺子此刻也恰好已经开门,除了破桌破椅几条,里头一个客人没有,店伙计正蹲在柜台边的酒缸旁打瞌睡,见来人才猛地惊醒,但仍一副惫懒样子:“打多少酒?”
  段玉问:“有早饭么?”
  小二一翻白眼:“酒铺子里哪来的早饭!我们这只管卖酒!”
  段玉好脾气的笑道:“那这里有个顾道人没有?”
  小二听了这话,神色才认真了些,道:“我们掌柜的还在里头跟人赌呢。你要进去,就请自便。”说着一指铺子最里面,正有一道破门帘遮住了视线。
  二人闻言便要走进去,小二却又忽的出声:“这位姑娘也赌吗?不赌的,最好不要进去。我们掌柜的脾气古怪的很。”
  段玉道:“不只她不赌,我也不赌。我找顾道人有事相求。”
  小二道:“那你最好也别进去。想跟我们掌柜的说事,必得先让他过了赌瘾。”
  段玉一怔,扭头看向黄珊,恰与她两相对视。
  这段剧情也没什么好跟进的,无非是段玉初生牛犊不怕虎,跟别人赌了好几万金子不自知,最后狗屎运的赢了,却又不要赌金的故事。没有这一段,此刻正在里面赌博的几位大佬也就不会对他心存信任,比如原著中四处奔波寻找儿子的卢九爷卢赛云。
  这么想着,黄珊道:“那我在外面等你。”
  她注视着段玉的身影消失在帘子之后,微微一笑,转身就走了。小二又在闭着眼打盹儿,半点也没留意。
  黄珊压根就没打算傻老婆等汉子一样一直跟着段玉。只有当干扰剧情的价值比原剧情更大时她才会去做,不然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才不干。
  反正顾道人和段玉等人要先去找铁水,等跟着铁水登上花夜来的画舫,剧情冲突才会有一次爆发,她那时候出现就可以了。
  因为那艘画舫的小厅中有一个很重要的死人。
  这个死人被碧玉七星刀钉死在了船舱壁上,是一番死不瞑目的样子。刀不一般,是段玉倒霉的拉在花夜来船上的一把家传刀;这个人更不一般,正是卢九爷失踪的儿子卢小云。
  若是卢九爷失去理智要给儿子报仇,而倒霉的段玉正好在四面临水的船上与他同处一室,那就正好是挑拨离间的一条好计了,任段玉有八张嘴也说不清。
  段玉此时正在船上,也真的是说不清。
  卢九爷病容满布的脸上惨白如纸,他手中握着掩咳后的一方白色绢帕,只顾着死死瞪着自己了无生息的儿子,都忘记了把帕子扔掉。
  顾道人叹了口气:“九爷,节哀顺变。”
  铁水的光头上仍冒着油光,一身黑缎的敞怀大袍此时像是阴郁的乌云,逼迫人喘不过气。他像一尊铁塔一样站在段玉身旁,无形间已经封住了他的所有去路,只冷冷的说了声:“你杀了卢小云,杀人要不要偿命?”
  段玉怔了半晌,此时也叹了口气,朗声道:“事情还不明了,人确实不是在下杀的。在下就是再蠢,杀完人也不会留下罪证吧?”
  卢九爷沉默不语,像是又老了几十岁。
  铁水大喝:“还敢狡辩!你分明跟花夜来那女贼是一伙的,今日先了结你,改日再将花夜来碎尸万段!”他话音一落,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剑花如烟如雾,毒蛇般朝段玉刺来。这一剑若是刺中,段玉惨死之外,还将连带着北方大豪段飞熊老爷子,一起身败名裂。
  可铁水这样一个大汉用软剑做兵器,这任谁也想不到,更何况几乎已经退无可退的段玉?
  他只有后退。
  一步,两步,三步,他已经紧紧贴在窗旁,剑光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似乎下一刻便要刺进他的咽喉——
  也就是这一刹那,忽有咄咄两声暗器透窗而过,闪烁白芒直逼铁水必救之处,铁水不想死只有变招,而这对于段玉已经够了,他脚下运力,整个人激箭般从窗口跃飞而出,在向船壁借力一点,袍袖翻飞间,白鸟般掠出几丈之外。
  这一身轻功漂亮极了,就连在船上观战的顾道人都不由心中叫了声好。隔窗而看,段玉掠去的方向上,一个白衣少女正凌波而立,水光潋滟间美貌不可逼视,再一细看,她足尖正轻点在一竿漂水绿竹之上,并非真的踏波而行。
  黄珊向他嫣然一笑,与他默契天成的同时投水而入。
  画舫那边一波乱箭射了个空。
  再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