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节
作者:京文      更新:2021-02-17 02:45      字数:4923
  听闻太皇太后早就弃了管她这个倔强的小儿子了。
  太皇太后至今犹记得樱花春宴之上,无数粘在小四身上的倾慕目光。哼,落英之间,小四眼里却只有那粉团儿一人。
  太皇太后本一心想要颂渊娶了长宁公主,然听闻小四送别燕皇之时,愣是将那长宁夸成个经天纬地的治世之才;又道自己厌倦了朝堂,宁愿搂着佳人隐居,过那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的神仙日子。燕皇那老狐狸听了此话自然欣喜若狂,你们无心,大家便相安无事了,你我也算亲上加亲,往后一切好说,好说。
  小四这个拒婚法子,乃是太皇太后始料未及,岳长宁若真当得起小四那一声夸,这个儿媳,她也是不敢要的了。
  小四非得绝了母后所有的念想,要搂着那个娘娘腔的小粉团深杯酒满,小圃花开去。去罢,有本事你在这个隐疾小太子身上断一生一世的袖,哀家就算你狠。
  **
  夏末的最后一天,质子府廊前的牵牛花上,落了一只蜻蜓。
  它透明的翅膀振颤不止,最初发现它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它是将将落下准备停留整夜,还是即将飞走,再不归来。没有一个人知道。
  终于春去、秋来。
  85战斗记(上)
  中秋前夕;燕国大地上炸开了一桩惊雷般骇人听闻的大事件;燕皇老狐狸害死亲皇兄的传言;居然是真的。
  前燕大将又兼前楚国镇南将军;亲自己跑去了启国;呈给启皇陛下一套铁证,即当年燕皇于秋狩猎场中布下恶毒机巧;令其兄死于非命的全部罪证。
  启皇陛□为先燕皇的亲小舅子、燕储君的亲舅舅;当殿震怒。
  启皇即日便向燕国周边诸国如西南部的戎国、东南部的辽国以及燕国南边的楚国齐齐发出了吊民伐罪之邀,以伐此无道无义之奸君,逼其退位,并请燕储君归国。
  辽国本来就正与燕国交战;而戎国声色未动;但遥在楚京的楚国小皇上接此急报,却是正正经经亲笔写下一封征讨逆贼之书,大有全力助燕太子归国之意。
  国内太子党人群情激愤,原赞同立女储君的中立人士,亦是纷纷罢朝,燕京除却城防未乱,其余皆已乱作了一锅粥。
  是时岳长宁将将在辽国取了一场胜仗,正打算乘胜再下一城,却被她的父皇急召回了燕京。辽国战事为小,被群起而殴之事大。
  燕皇对着岳长宁后悔不迭,他尚且不知事态严重的程度,仍只是以为左氏临终摆了自己一道,她的绿帽丈夫这才跑去启国捣的这一趟鬼。老狐狸哭叹当年一时情迷,与那左氏勾搭成奸,又对她太过于轻信,结果岳麒麟那小祸害未除,埋下的祸根却是不浅。直害得此刻内外交困、南北楚歌,不但立储之事须得暂搁,连他们父女的江山,此番看来也得奋力一保了。
  岳长宁她冷冷听完父亲自责,却宽慰他事已至此,不如将万事放宽了心。她与那戎皇乃是有着同门之谊的师兄妹,而且……
  戎国与燕国西北部相接,东邻启国,南边与楚国小部相接。虽不能算是一个大国,却是国富粮多,更有数万精良骑兵,若是戎皇有意相帮他们父女,燕国的南北二骑即便应战应得粮困兵伐,仍可从那戎国那个豁道之中,获得源源不断的支援。
  即便戎皇不肯相助,只要他不偏帮启楚两国,也不行与两国任何方便,东边的启军与南边的楚军根本难连一成片,他们想要造就的南北包抄合围的局面,便不过只是痴心妄想罢了。
  岳长宁从小就极自信。她遥师兄昔日与她情意笃深,师兄虽未将情字挂在口上,大抵也是因为山水相隔,师兄又是个淡性子的缘故。世间男子,真能对她岳长宁的能力和美貌熟视无睹的,恐怕只有那断袖之人。单遥对她究竟有意无意,她心中又岂能不明?
  在岳长宁的盘算中,如今倒是正逢良机,父皇昏昏老矣,不单单无后,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此乱若平,她岳长宁便干脆一举倚功登了帝位,再同那戎皇结一个秦晋之好。她与遥师兄之间,本就应当以旗鼓相当的方式结合在一起。到时美娇妻加之壮河山,统统入君囊中,只怕再与世无争的帝王,闻之亦会怦然心动罢。
  此番于情于理,戎皇必定出手帮她无疑。她与师兄比肩之日,便是两国结好之时。
  **
  中秋白露很快就到,尽管小皇上满心的不乐意,八月十四那日的二寿星寿宴,最终还是听了皇叔之令,低调行事了一回。只在摄政王府设下小宴,厨子李掌勺,私下不过请了卓成义、薛云鹏、邻人宋福气、大着肚子的褚良春、赋闲在家的丞相同席欢聚了一餐。
  这一席酒既是寿宴,亦为了饯行。
  明日就是宫中中秋夜宴,却也是燕太子离开楚京的日子。
  燕国国内情势突变,燕国左相王彦、太尉张含等人联名向远在楚京的太子请旨,恳请太子即刻启程归国,暴君无德、百姓危难、父仇国恨……理由罗列了长长一串。储君归国,一时之间势在必行,燕太子即便是个不爱江山的吃货,如此关口若还躲在质子府吃那秋后的西瓜,便实在有些不明大义了。
  故而次日中秋,卓皇叔会领着燕太子出发,亲自送这位燕储君北上,助其夺回无德叔父窃居之位,重振国基。
  薛云鹏是要随皇叔驾同去送太子的,尚不觉得有多唏嘘,倒是那闽太子宋福气,拉着麒麟的手,着着实实痛哭了一场:“今夕虽得欢聚,从此便要天各一方,不知再见贤弟……又是何年。”
  岳麒麟大喇喇拍拍他肩:“福气兄切莫如此伤感,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离合聚散,不散,又何来的聚呐?日后孤若是坐那个劳什子位子坐得累了,哪天云游四方,路遇闽国,少不得还要去向您讨一杯酒水喝喝的。到时你可得好酒款待,不要藏私哦。”
  闽质子擦擦眼睛,含泪笑着满口应下:“当然当然,一定一定,只望他年,你能与摄政王一同前来。”
  卓颂渊本来一怔,见麒麟笑得似朵花儿,随即亦是举杯一笑:“一定。”
  满座欢喜。
  当然除了小肉包卓成义,他心中实在不大欢喜,拉了岳麒麟到一边盘问:“朕失了岳哥哥你,已然很伤心了,你这是不是要连朕的皇叔一道拐走啊?”
  岳麒麟有些心虚,矢口否认:“怎么会!皇叔自然还是皇上的,他会回来的,孤也会回来的啊。”
  卓成义一把抱住麒麟,呜呜大哭:“说话要算话啊,撒谎是小狗你知道么岳哥哥!”
  岳麒麟一下一下抚他一个夏天又清减了不少的肉脑袋:“知道的,撒谎是小狗。”见他如此伤心,左右看看四下无人,麒麟凑过去同他耳语,“肉包啊,你总说想要孤做你婶婶,究竟是不是真话啊?”
  卓成义嘟囔:“当然是真的。”
  “那孤以后就给你做小婶婶。”
  卓成义蹭地抬头望望麒麟,见她狡黠的眼睛眨巴眨巴,头亦点了点,抱着她的小肉包忽而有些明了:“啊?不会罢?岳……哥哥?”
  岳麒麟继而凑去轻道:“嘘。皇上对不住,是孤一向欺君啦。”
  卓成义满脸通红,却埋在岳麒麟怀里哭得更凶了:“呜呜……你早不说,早不说。”以后不就不可以名正言顺地抱岳哥哥了!
  一只大手将小肉包子一把提开几尺远:“快十二岁的人了,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呜呜,皇叔你们都欺侮朕,朕伤透了心,哭也不得一哭么?”
  卓颂渊轻轻将小胖子放下地,黑着脸道:“那……许你抱着我哭一会儿。”
  卓成义盯着皇叔想了好一会儿:“那还是算了。”边抹泪,边抽噎着走开了。
  **
  此番燕太子归国,来时人马自然亦要随驾同归,褚神医嚷嚷着也要与厨子李同去,厨子李本来欲喝骂她胡闹,随即一想,不定半道上就能得了金雪莲的消息,若是雪莲一到,不能入药,皇叔的性命不就被耽搁了?故而沉声应了,又吩咐妻子:“那你怀着身孕,一路上可不许胡来。”
  褚良春整整假白须,双颊绯红,摇头道:“真是的,回回热情的都是谁?完了却都诬赖在鄙人一人头上。”
  岳麒麟酒过三巡,望望这对欢喜冤家,心头不免艳羡,趁着客走人散,悄悄于回廊里擒住皇叔,攀着他撒娇:“孤前几日弄到数枚鱼鳔,颂渊你可知道鱼鳔何用?”
  皇叔佯作不知。
  麒麟悄道:“是避子用的。我求得此物藏了好几天,等的就是今日。今夜我都十七岁了,你就应了我罢?孤……今夜想要宠幸你。”她柔柔在他耳畔吹气,极尽勾引之能事。
  卓颂渊对这家伙身体状况再清楚不过,斜睨她道:“好啊,但看太子行不行了,不行……我唯太子是问。记得少喝酒。”
  岳麒麟见皇叔居然答得如此爽快,必是很想要她的,立时如逢甘霖,欢喜得一蹦三跳。
  到头来自然是皇叔神机妙算,燕太子这个色胚虽说是欢天喜地攀上了摄政王的卧榻,却着着实实只得了一场空欢喜。
  燕太子癸水是夜汹涌造访,痛得蜷在皇叔怀里哼唧不住。皇叔倒很厚道,不但没有收拾这个家伙,还搂紧了她,大手覆于她冰凉小腹之上,隔衣给她送去源源热量。麒麟身子慢慢舒缓,面庞羞红,双目噙泪悄悄抬眼:“怎么办啊,早知道就不藏着等今天了,孤……又辜负你了。你好像事先就知道孤癸水要至,这是如何知道的啊?”
  “你今日手脚冰凉,下巴上还起了两颗小红点,一向不都是这样?”
  岳麒麟感慨:“呃,你知道的比我自己还清楚啊。”
  “同你一样马虎岂不麻烦了?”
  察觉他面上亦是酡红,麒麟近半年纸面上的知识是突飞猛进,便狡猾探臂下去欲摸皇叔:“喂,你会不会哪里不舒服啊?我来看看。”
  卓颂渊本就被她惹得浑身烧烫,这样一来几乎暴躁,一把制住了她造次的手,道:“别动。”
  “会不会……忍出病来的?”
  卓颂渊凶道:“快睡,明日还要上路!”
  麒麟自知理亏在先,只得缩了缩脑袋,往他怀里深埋了埋:“颂渊,还记得我说过,我出生次年,父皇命人在燕西行宫埋了十坛白露霜的事么?那时候父皇本是打算我二十岁大婚,顺便举行禅位大典的,既然此番我一回去就要登基,我想顺了父皇之意,即刻大婚……娶你。”
  “……好。”
  “那待回去安顿好了,我们就去燕西,将酒坛子起出来。”
  “嗯。”
  “颂渊,我最近好像觉得所有事情都好得太突然了,我运气怎么那么好啊。比如满世界的人大概都奇怪,楚皇的小叔叔乃是人中龙凤,为什么就偏生欢喜孤这么个傻霸王?孤也好生奇怪!”
  他心中幸福满溢,觉得自己的运气才是绝好的:“你真不知道?”
  卓颂渊本亦想将那由报恩到生情的心路历程全盘托出,可岳麒麟这人自我感觉好到不行,摸摸脸颊笑道:“我知道啊,孤严谨知礼稳重端方,皇叔第一眼就喜欢上孤了。”
  他觉得这样也好,新婚之时,再将那番过往一一道来,岂不欢喜?便答:“是是是,你说的对。”
  “颂渊,你说我们会不会一回去就怀上阿鹿?”
  卓颂渊想起去年与戎皇会面时,提起的龙舍利时,温文的戎皇悉心为他一番讲解,方才获知,近年宝石愈发不可得,戎河底部经他们药师探明的乾芝草石仅有一块。而龙舍利的开采和炼制亦是讲究季节的,需得命老药师于夏日采得乾芝草石,入秋炼制,方可得之。
  彼时两国尚且交好,戎皇倒是一口应下,今秋若能炼得龙舍利,必当呈送来楚国,作为礼物馈赠皇叔。
  楚国当下正与的燕宫为敌,而戎皇至今不表一态,显见得是有偏帮楚皇之意。戎皇年少之时,乃是与岳长宁拜在同门之下,当过足足七年的师兄妹,卓颂渊一直都未想好一种,可破此二人牢固情谊的良方。薛云鹏倒是提过两招离间诡计,然而连云鹏自己都觉太过恶毒,出口便连连否了。对于未曾作恶之人行恶,这绝非他们行事的初衷。
  所幸麒麟年纪尚小,她心心念念的小阿鹿先哄着她迟怀几年,她想来也会听话。
  至于戎皇手中的龙舍利,此一时彼一时,待时局安定,另寻机求之便是。即便岳长宁于此役之中丧命,本来戎楚两国又无世仇,世间哪里又会有永恒的仇人,总有那么些我有他无的利益,成义说不定还会娶那小山芋呢。待到时过境迁,再与戎皇交易不迟。
  即便盘算得如此安稳,麒麟此刻又提阿鹿之事,卓颂渊心头仍是一酸,心疼地搂着她劝:“那么急着要孩子?就我们二人朝朝暮暮不好?是否怕多看我这老头子会生厌……”
  麒麟却误会了,哎呀,这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