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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僻处自说 更新:2021-02-20 13:40 字数:4990
“怎么回事?说清楚!”刘彻失去了平静,只觉得天昏地暗,他稳住心神,大吼。
“回来的途中,皇后娘娘惊马,但是我们本能够救起,却没想到,匈奴单于豢养的狮子,将皇后娘娘咬死了。”王卫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和悲伤。李广随之说道:“是臣等办事不利,请皇上责罚!”
“滚,都给朕滚。”刘彻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将眼前这几个股肱大臣,通通杀光!
一种复杂怅然的情愫填没胸间,只觉得浑身无力,直直往后倒下。
“皇上!”李广和王卫,一左一右连忙扶住了刘彻。
刘彻重新站直,面上是一片森然的冷峻,他低低的声音响起,却威慑力十足:“给朕滚出去!”
阿娇,阿娇!你怎么会这么离去?朕还没能宠你,还没能,与你一起看看孩子!
所有的人都起身告退,哪里还敢惹此刻像只受伤的野兽一般的帝王!
“阿娇!阿娇……”刘彻大喊着阿娇的名字,心口剧痛,从未有过的惶恐和落寞,袭上心头!眼中浮上了冷冽的杀意:匈奴人,只要朕还活着一天,就绝对不可能,放过你们!他抗击匈奴的心,没有一刻,比此刻更强烈。
国仇家恨,染红了帝王的眼眸,面容已是笼罩在一片阴翳中,看不真切。
刘彻握紧了拳,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膛,是朕错了,朕错了!朕不该为了那虚无的权势,竟然起了这样的安排!孩子,来便来了,来了,只能更稳固你我的关系,是朕一时鬼迷了心窍,是朕一时头脑不清!
刘彻咬紧了牙关,狂打着自己,可是头再痛,都比不上心碎!他眉心的冷煞森然,无情无欲,让烛火都开始颤抖。
他的眼角开始发酸,不经意间,竟是清泪缓缓落下。
“啪嗒……”泪水滴在了地上,晕开一阵阵水纹。
“自己多久没哭了?”刘彻喃喃自语,低沉而嘶哑,陷入了浓浓的绝望。
狗屁的三年之约!爱一个人,就该把她牢牢禁锢在自己身边,等着她有一日爱上自己!阿娇的心,本是自己彻底弄没了的,要拿回来,孩子正是最好的契机!却被自己生生弄砸了,当时的自己,还以为他们还有无数个日日夜夜。
还以为,自己做了最好的安排,却让阿娇丧命!
刘彻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却不发出一个哭音。
阿娇,是朕错了,朕错在轻狂,错在犹豫!发现爱你,却总觉得,这是不可能。朕以为朕能守好自己的心,却忘了,说不定朕早就丢了心。我苦苦压抑,每一日纠结矛盾中辗转反侧,却得到了什么?
还不如澄澈剔透的你,伸出手讨要爱情,那么理所当然的干脆,让人,如何不爱怜?
“朕错了!……”刘彻眼底一片冰封,哀色染上眉梢,瘫软了下来,缓缓擦去眼泪。
阿娇,朕为你报仇!
刘彻洗了一把脸,擦去泪水,满脸的阴沉,换好深色的冕服,走了出去。
长乐宫中,熏香袅袅,本是安详的气氛,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了个粉碎!
“太皇太后,皇后娘娘殡天了!在外遭遇不测!”窦太后一听,只觉得脑子一花,整个人都支撑不住,瞎了的眼睛中滚出一行浊泪,心里一阵剧痛,昏了过去!
“祖母!”刘彻大踏步走上前来,接住了窦太后,看到窦太后满脸的哀伤,那刚刚压抑下去的痛苦,瞬间浮了上来。
“你个白眼狼,混蛋!”窦太后幽幽转醒,一醒过来,就拿起身侧的龙杖,狠狠地打了下去!
刘彻默然受下,若是打伤了他,能将阿娇换回,他甘之如饴。
“祖母,孙儿不孝,孙儿,也痛苦万分,是孙儿错了。”刘彻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强调,素来自信甚至都有点自大的人低头认错道歉,诚意,真是让太皇太后都为之动容。
“……”太皇太后拿着龙杖的手颤抖了几下,放了下来,只是阿娇……她的外孙女!早就说不能出塞出塞,外边有多危险,一个女子,哪里能贸贸然出去!
“你怎么敢,怎么会让她出去。”太皇太后大吼,平素要维持贵妇人的形象,早就抛到脑后了。
她的胸口起起伏伏,以往的愤怒,大半是为了需要,而这一次,着着实实,真真切切。她只觉得胸口一阵压抑,一阵窒息,都透不过气来!
“祖母!”伴随着刘彻的一声大喊,太皇太后,又昏了过去。
“谁告诉祖母的?拖出去!”刘彻大吼,宫里一片混乱,你这嘴碎的小人,还嫌不够吗?赵嬷嬷连忙认罪,却在刘彻的盛怒之下,被拖下去打了棍子!
太皇太后的身体,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若是一直运行下去,自是无碍,但是若是一旦有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年老失修的机器,就再也转不起来了!
太皇太后病倒了……这在宫里,成了一个爆炸性的新闻,甚至,盖过了皇后娘娘殡天的势头!
太皇太后病倒了。权利,要重新分配了,这时候,太皇太后的病床前,可真是热闹了,各种各样的人都俱全了,就怕来得晚一刻,权利就少了!
此刻,刘彻服侍太皇太后,真是尽心尽力,宽衣解带,事无巨细都亲手过问。他不仅是为了姿态,而是真正希望,自己的祖母,好起来,因为,阿娇,也是这么希望的。
阿娇,你去了,你想做的,朕都会为你完成。刘彻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坚决,胸口放着阿娇染血破碎的衣裳,阿娇,一直伴他!
刘彻从来没有这么一日,如此明白了自己的心。在绝对的生死面前,那所谓的纠结矛盾,所谓的少年的自尊,都是一场空!他无比的痛恨,为什么,要躲避爱情的到来,总觉得那一刻是虚幻的。他在躲避,所以,才会想出什么烂方法,竟然送阿娇出塞。
“来,祖母,喝药了。”刘彻眉眼间一片阴霾,却较之从前的张扬,多了几分内敛,他粗粝的手指,拂去了太皇太后嘴角的药渣。
太皇太后笑了,即便看不见,也知道,此刻的刘彻,真挚!到了此时此刻,他已经没必要讨好自己。
“阿彻,其实,祖母一次次的阻挠,无非是想缓缓时间,你性子太急,处事虽说果断却总是不愿想最好的方法,毕其功于一役,怎么可能呢,所有的事情,都是一点一滴,慢慢来的。”太皇太后拍了拍刘彻的手,唇边虽说苍白,却染着一点笑意。她只是略微点了点,就将之前两人的恩怨,散了大半。
“孙儿愚钝。”刘彻也微微勾起唇角,再也没有像从前那般,笑得明媚又暗藏锋芒,这时候他身上,多了一股沉稳的气质。这是不需要压抑,不需要别人来夸赞的能力卓越。
“大汉,交给你了。哀家放心。”太皇太后说完这一句话,就让刘彻告退了。刘彻手里,多了无数的事务,他即将,真正执掌一切,挥洒自己的梦想与愿望,只是,冰冷的龙椅边上,再也没有,那一个娇俏的女子!帝王本就寂寞,失去那一抹真,再也寻不回人生的颜色!
权势来得这么快,却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失去了!刘彻一连几日都睡不着,索性陪着祖母,两人絮絮叨叨阿娇曾经趣事。
只有在太皇太后这里,刘彻才能略略放松下来,才能感受到,有人,和他一样,一直念着,爱着阿娇!而对于其他奔走的人,刘彻连眼角,都吝啬给一个!
这时候的卫子夫早就没人管了,借口安心养胎一人独处。卫青归来后,知道这个消息,上书说腿伤复发在家中休养了。
而王娡,简直陷入了人生中的狂喜,先是与她作对的阿娇殡天了,再是这死老太婆都要去了,这后宫,还不是她的天下?但是狂喜过后,她又极快地冷静了下来,反倒越发的低调起来。
她好好服侍着太皇太后,一言一行都合乎规范,还对于外面的事情一概不插手,在自己寝宫里待得时间越来越长。
陶琬长公主四处奔走求医,只希望,自己的母亲能活下去。
这样的日子风起云涌地过了一个月,太皇太后,久病缠身,看了无数的医生,终于,在一夜的细雨中,平静地告别人世。
刘彻先是忙完了阿娇的葬礼,又接手了太皇太后的葬礼,两场葬礼下来,明显瘦了一圈。黑沉沉的眸子像是亮钻,越发夺目,衣服有些空荡,越发显得刘彻深不可测。
在太皇太后的葬礼上,刘彻再次落了泪,只因太皇太后说,她最大的遗憾,是没能看到阿娇,没能见到阿娇和刘彻的孩子。
而阿娇,和她的孩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刘彻几乎将自己打死,却生生地压抑住。
而阿娇在很久很久之后,知道太皇太后离去留下的话语,觉得,她此生最大的遗憾,是明明成为天下熟知的圣医,以一个‘娇’字扬名天下,却没能在自己的祖母跟前尽孝,没能亲手医治自己的祖母,没能,让祖母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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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遇难
天色微凉,夕阳如同橘黄的水彩,大块大块地渲染,晚霞红晕浮现,天空带上了各色的光彩。
“这一觉,睡得够久了。”秦子慕睁开浓黑得化不开的眼眸,轻轻地叹了口气。周边很静很静,只剩下了他。
他扬了扬眉,身如流星般划过,一下子便已离开得无影无踪。
密林处。
阿娇用沾满鲜血的手指,将杠在脖颈处的朴刀,面无表情地移开一寸。
“你是谁?来这里,有何意图?”朴刀再次逼近,一个沧桑的声响。
“弱女子……差点被匈奴人……还会有……”阿娇苍白的脸色,仅着里衣,光着脚丫,露出一双娇嫩的足,鲜血沾满全身,连头发都因此黏糊,无一不验证着这断断续续地话,家在脖颈处的朴刀,缓缓移开了。
等到阿娇转过身,只看到一个即将离去的伛偻的背影,黑布粗服,草鞋,背后背着一个大大的篮筐,里面塞着各式的植物。
“能不能……给我一个地方,让我…略略梳洗一番,否则,我这幅样子,也不必再活下去了。”阿娇大大的杏眸处露出一丝恳求。
“那好吧。”那人面上划过一丝不忍,虽说,边境之处灾难随处会发生,但能助人一把,也是好的。
阿娇带着狸猫,强忍着痛,一步步走上前去。
“阿爷,你回来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篱笆围起来的院落,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穿着浆洗得很干净的衣服,迎上前来。胖嘟嘟的脸一片红润,绽放着花一样的笑容。
院落里很清爽,却能看得清,没有几样物件,那带她前来的老者随手指了指最角落的屋子,说道:“鄙人姓孙名澜,那便是你的住处了。”这时候,阿娇终于看清了他的全貌,国字脸,脸上有着三两道皱纹,面上毫无表情,有些呆滞,很是普通的容貌。
他放下沉重的竹篮,抱起那个小女孩,蹭了蹭小女孩的脸,胡子扎得小女孩咯咯直笑。那粉红的唇瞬间嘟起,“吧嗒”一口印上,孙澜呆滞的脸瞬间融化,眼中一片宠溺和欢喜。
这样,真好!阿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轻声地道完谢,带着狸猫快步进入那一间屋子。她需要好好的诊断一下,看一看自己和狸猫的状况。
推开陈旧的房门,里面压根没什么摆件,简陋的可以,家徒四壁也莫过于此,阿娇神色很淡,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坐在唯一的一套桌椅前,先将狸猫的伤口处理了一下,却见狸猫伤得看上去极重,却好在都是外伤,撒上药粉,又些疼痛,狸猫睁着水灵灵的眼睛,带着委屈。阿娇摸了摸狸猫的头,将脸贴在狸猫的身子上,眼睛有些湿润了。
她又将自己裸露在外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手臂处少了一块鲜肉,却慢慢结痂着,肩胛处有了几个血洞,也止住了。最后,阿娇从胸口处摸出秦子慕配的保胎的药丸。
握住那个药丸,阿娇微微晃了晃神。却很快神色一凛,仰起脖子将药丸吞了下去。
“衣服。”孙澜不起波澜的语音,脚步一顿,很快离去。
阿娇打开门,看到那一套粗布衣服,眼里带上了点点感激,此人,面冷心善,自己,真算好运!
穿上干净的衣服,又自己好好侍弄了一番,虽说这衣服穿有些不习惯,但阿娇还是勾起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