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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僻处自说 更新:2021-02-20 13:40 字数:4983
长乐宫就在眼前了,刘彻脚步缓了缓,却听到一阵柔软低沉的声音从长乐宫的小道处传来:“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绵软撩人,曲中佳人就似盈盈站在眼前,又似乎,在小道的末端俏生生地站立。前几句清冽动听如同玉鸣,宛如有形的明珠剔透闪烁。最后一句又发出了铿然的沉音,那般的佳人,难再得!
一阵幽幽的香气传来,那小道深处,越发神秘。刘彻的脚步顿了顿……
看了看眼前的长乐宫,却有些警惕地闪了闪黑瞳,迈入长乐宫中。只是这一首曲子,却一直在他耳边回旋。
“拜见母后。阿姐也在呀。”见到了浅笑着的王娡和平阳公主,刘彻眼中寒冰也消散了些许。
“阿彻来了?”平阳公主上前带着刘彻走进。眼眸中带着关切,将刘彻深深一看。
“阿姐倒是好久不见了。”刘彻微笑着寒暄,神态很是亲近。
“听说那卫青立了功?”寒暄片刻,平阳公主不着痕迹地问道。
刘彻点了点头,黑眸中平静无一丝波澜。
“这可真是好事。现在后宫无主,你膝下又无子,这卫子夫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保证是个男孩,你呀,也该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了。虽说太皇太后他们都在,但是阿娇这次地出了宫,他们也没话说。”平阳公主黛眉如烟,眼神却略带凌厉,乌发高盘,轻挽于脑后,清爽极了。
“嗯。”刘彻的眼中异彩重重,低低地应了声。
王娡在上首祥和地笑着,看着自己的一双子女眼里满是宠溺。
“彻儿,你舅舅的官职?”见着平阳公主和刘彻讲话即将完毕,王娡终于开口了。王娡的弟弟田汀婉继蟮闹蹲玉加ぃ荚谡且桓鲐┫嘀埃饺说纳砗螅皇橇椒绞屏Γ?br />
刘彻皱起了眉,背过身负手而立,冷笑浮上嘴角,本该是寒冷可怖的,偏偏又带上一份苍凉。等到他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温情,那眸中的冷酷之意好似未曾存在过,他沉黑的眼中闪着笑意与赞同,说道:“太皇太后还在,彻儿不是不想,是不能啊。”
王娡上前拍了拍刘彻的身子,微暖而柔软的手掌拍打在刘彻的肩上,无声的安慰,她眼中带着对自己儿子的信任与期冀,不再说下去,拍打的动作越发轻柔。刘彻空寂的胸口,缓缓被填满了。
“阿母。”刘彻淡淡地喊了一声,微微勾起了唇角。
“好了,彻儿忙,就先去吧。彻儿好了,阿母便也好了,本来呢,还想叫你舅舅来帮帮你,不过眼下你的情况,还是不让他捣乱了。”王娡头上的锦绣翡翠簪透着暗光,说不尽的风华绝妙,她嘴边的笑意像是春日里融化的第一丝冬雪,潺潺流动不见任何生涩暗潮。
刘彻不禁微微一动,同时笑了,看上去心情好了不少。
他大步走出,对着自己的母后目光柔善了几分,浅笑着告退,黑眸也不再那么深沉,而是带上了几分人情味。
从长乐宫,微风拂面,刘彻只觉得身子也轻快了不少,谢绝了坐步辇,脚步稳稳。他不自觉地回头看了看那条小道。
转过头,黑曜石的眼中平静无痕,安然地继续前行。他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桃花林,看着那一片片飞舞的桃花,想起……
“来人了,正好,帮我摘一下这朵花。”走到半道上,一个娇俏而生动的声音打断了刘彻的深思。刘彻蓦然一动,看向那人。
这是一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女,娉娉婷婷地站着,用白皙通透的手指,指着树上开得最好的那一朵桃花。
“哪里来的无知少女,这是……”身边的宫人大声斥道,却在刘彻示意下退下。
“你知道什么!”那美丽的少女突然生起气来,跺了跺脚,一声娇喝不甘示弱地回道。
刘彻沉默着,既没有上前摘花,也没有打断少女的话语。
“你这人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不帮我摘?”少女鼓了鼓两腮,上前一步,冲着刘彻娇嗔。她年岁尚小,身段却出落的十分好,赌气之间玲珑的身子轻颤,酥胸高低起伏。
少女洁白的面孔就在眼前,刘彻默默看着这张巴掌大小的小脸,那抿紧了唇硬撑的模样……苹果一般微红的面孔,眉眼里满是不羁,比其他苍白五味单板柔顺的宫妃真是不知道好看多少!
那一双剔透澄澈倔强的双眼,又似乎,是阿娇站在眼前。红艳艳的桃花随风落下,落在少女浅蓝色的裙摆上,光彩夺目。这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女,却不知长大了会是怎样的迷倒众生。
“你这个怎么不讲话?”少女急了,大而美丽的眼睛直视着刘彻,这般大胆,又这般直率。抬起雪白的皓腕扯了扯刘彻的衣角,皓腕上缠着一道银色的锦缎,在日光下闪过万种光芒,涟影重重。
刘彻突然勾起了唇角,少女不知何意,却是见着他笑了,以为他应了,便也跟着浅笑。澄澈清浅的笑意一下子浮现在她的脸上,她雪白的贝齿微微露在外面,粉红色的樱唇勾着,大大的眼眸眯起,水润得折射荧光。她自己没意识到,其他的人,早已看呆。那是比万千星辰更为璀璨绝美的光芒。
刘彻的脑海中,突然响起那一曲佳人,说得,就是眼前这个女子吧。
看着这一对倔强期待的眸子,他上前,摘下了那一朵开得最好的桃花。
少女咯咯地娇笑起来,接过桃花自然地站着,桃花放在胸前,歪着头,人比花娇!
“你叫什么名字?”刘彻声音铿锵,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艳。
“我叫李佳。”少女回答地很快,没有什么顾忌,一片单纯。
“好一个佳字!”刘彻击掌大笑。
“当然了,这可是阿母为我取得呢,这宫中一点都不好玩,我还是回家去吧。”李佳嘟了嘟嘴,可爱极了。
“来都来了,岂有回去之理?”刘彻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微微上前一步,闻到了李佳身上浅浅的花香。
“那你又是谁?”李佳瞪大了眼睛,神色中显然有些不耐烦了。眼中含着警惕:挡着她回家的人,都不是好人。
看到李佳眉眼中的控诉,刘彻笑地更大声了,只觉得一日的烦劳都纾解了,妙人啊妙人!
“朕是大汉天子。”李佳手中的桃花落了下来,她惊诧极了,澄澈的眸子起了波澜。
“怎么可能!”她高呼,一惊一乍地更是率真。
“跟朕走吧。”刘彻的黑眸闪了闪,勾着唇带走了眼前这个少女。
相对与宫中的轻松,塞外的阿娇,可是半点不得空,她一直跟着秦子慕很安心地学着医术,虽然仅仅是皮毛,还要分辨草药,但是阿娇却学得极为专注,她的好记性,也让秦子慕暗暗赞叹。
“这一次伤亡这么大,不知道会不会来得及了。”阿娇脸上写满了担忧,暗暗叹气。在她肩上的狸猫醒过来,呵了口气,和主人一样愁眉苦脸。
李广出征,伤亡这么大,她前世并不关注这些朝政,这一世,却是多么后悔,自己没在这些地方上多多留意,才能帮上一把。
“娇娇,你做的已经够好了。”秦子慕看着一直皱着眉难过的阿娇,看着她眼角眉梢微微带起的苦涩绝望,不知怎地,心也软了。他很想拥抱这个外表坚强傲气内心柔软脆弱的女子,告诉她,已经足够!
“算了,还是学好眼前的吧。”阿娇勾起唇,像是安慰着秦子慕,浅浅地笑着。
秦子慕低下了眼眸,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教得更尽心了。连最最细致的东西,都没有落下。他深入浅出幽默的语言,让这样的学习,丝毫没有枯燥。
阳光微撒,遇到困难处,两人携手解决,宁静安好,感觉到气氛很良好,狸猫打着哈气,又睡了过去。战场上的杀戮,在这一刻,是不存在的。
不过一日,阿娇就觉得学到了不少,原来,丰富自己,是如此快乐!
“娇娇,你再好好想一想这些,你的身子我也为你开好了方子,多加注意就是。”秦子慕留下一张写得极为隽秀的竹简,眼见着夜深,自觉告退。
“你想要什么?”阿娇只觉得亏欠越来越多,秦子慕纠缠上来的时候很蹊跷,而如今相处下来,又觉得是诚挚的,他到底要什么?才会付出这么多?
“一个要求,我已经说过了。肯定不会伤天害理。”秦子慕微微一笑,垂下眼眸,遮去眼中的一丝哀抑。
第二十一章 新天地
泓章殿里内中布置恍若蓬莱仙宫一般,鎏金古兽双耳熏炉内焚着龙涎香,弥漫着柔软舒缓的淡幽香气。内殿愈深,光线愈加幽暗,不明六尺长的檀木黑漆镂雕长案,案上挨次放着玉镇纸、古木笔筒、香研宝墨、美人花觚等文房之物,侧首一尊白玉精雕双鱼水洗甚为精致。
李佳看得目不转睛,眼睛里带着好奇和喜爱,不加掩饰地赞叹,甚至伸出手来,碰了碰这个水洗,又很快地缩回来,抬起眼看了看刘彻。担忧又极为好奇的神色,在她脸上一览无遗,神情纯美得像是一块无瑕的锦缎,任君上色。
她忐忑不安像只小兔,没有半刻的安分,窈窕的身子动来动去,不经意间早已极尽魅惑,偏偏刘彻坐在长案前,目光沉静似乎并没有看见。
“给朕研磨。”刘彻浅浅地笑了,看着这个清澈的少女,眉眼舒展。
李佳瞥了眼黑瞳幽深的帝王,瘪了瘪嘴,带着几分不乐意地试探着走近,又像是害怕生人一般,研磨的手都开始抖。
刘彻望入李佳带着不安的眸子,失去了那一抹倔强生动,突然不耐烦起来,皱着眉说道:“你先下去吧。”
李佳飞也似得跑了下去,望着李佳蓝色的裙摆如同潮水般快速退去,刘彻冷酷无波的黑瞳闪了闪,他有节奏地敲打起手下的长案,眉间荡起一层讥诮的冷笑。
战场上,李广要班师回朝,确切地说,已经没有几个士兵追随,他要回朝告罪,这一回,阿娇何去何从,又是成了难题。
回去么?刘彻尚有三年之约,再者自己也不想回去,但留下,又能留在哪里?王卫的书信每日传回,秦子慕悄无声息地到来,让她总觉得,自己处于两拨人的束缚中,她还是不曾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
可是,怎么办?当她被刺杀的那一刻,当她在战场上毫无用处的那一刻,当她出了宫没有庇护的那一刻,她承认,她口口声声说的强大,还离自己很远很远!
“秦子慕,我要看医书。”学了一些皮毛,阿娇更不满足了,越是看,越是明白自己的浅薄,她在帐内冲着空气喊道,果然如她所料,秦子慕很快出现了。
“这大晚上的,美人喊我,可是想与我……”秦子慕一脸坏笑,玉石一般晶莹的脸上蓦地染上一层红晕,让人无法不想歪。
“医书。”阿娇不搭腔,没好气地伸出手,讨要医书。
秦子慕神色一黯,却还是乖乖地将医书拿出来,甚至,还拿出了师门不能外传的古方。可惜阿娇并不知书的价值,随手拿过又在灯下看起来。
“美人啊,明天有的是时间,这烛火啊,费眼,伤了这美美的眼睛,可就不好了。”秦子慕像个老妈子一样在边上碎碎念,阿娇眼风一扫,他便安静了下来。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此言得之。秦子慕嘴角带上了微笑,阿娇低着头,露出一截白嫩美妙的脖颈,侧面更是精巧秀丽,神色专注,更有别样情致,他微微一扫,明明是笑着的,却露出一份压抑,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正打算再调笑几句,好消解心里的抑郁,阿娇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杯,递给他:“喝水!”秦子慕的话便噎了回去,无奈地一笑,浅浅地啜了一口。
阿娇又坐下身来,不再理睬秦子慕。秦子慕见着没趣,便起身告退。
而当秦子慕起身告退的时候,阿娇,也偷偷地跟了出去。秦子慕没有回头,阿娇的动作很轻很轻,夜色越来越浓了,那小小的人影几乎看不清,连在黄沙上走过的痕迹,都被风重新掩埋上了。
第二日,王卫接到刘彻的书信,对阿娇做了安排,李广被贬为庶民,但将功折罪,派去驻守右北平。阿娇自是跟着前往,定会护得安康。
听到这样的旨意,阿娇唇边看似喜悦的笑意,终于淡没了下来,她垂目不语,眉眼间被乱发遮出长而黑的阴影。
刘彻,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现在,我明白了!你只想过你的雄图霸业,你一味安排,只觉得这么做对我是最好的,可是,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我从来不是牵线的木偶,随你摆弄!阿娇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