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静默间，从门外传来清涟的声音。
  “禀教主，田管家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龙慕渊长眉微皱。他将田小果轻轻地放开，扶着她躺回床上，看着她的脸，忍不住俯下身，亲了亲她的脸颊，柔声道：“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来。”
  直到龙慕渊离开了房间，田小果仍怔忡地看着刚关上的门，手抚上被他亲过的地方，愣愣地出神。
  ××××××
  门外。
  “什么事？”龙慕渊冰冷的目光扫过等侯在一旁的田叔。
  “回教主，有个自称是小姐师父的人正在前厅，此人武功高强，左右护法和几位堂主都无法将他困住。”
  龙慕渊心头一跳，身形骤起，急忙向前厅掠去。
  人还未到前厅，但看见从窗户里扔出许多被砸坏的桌椅碎块。
  龙慕渊不由苦笑。看来小果的师父脾气不小啊。
  “住手！”一进大厅，就看见他的手下围攻着一名清矍的身材修长的男子。那男子长袍飘逸，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气质。
  众人见教主亲自前来，俱皆停下攻击的动作，伫立于一旁。
  那清矍男子缓缓转过身来，龙慕渊暗暗喝采。
  神光内敛，气韵天成。若他真是小果的师父，实在是个不容小觑的世外高人。
  “手下不知礼数，还望前辈莫怪。请问伯父尊姓大名？”
  龙慕渊收敛了全身的戾气，恭敬地问道。
  他这一开口，且不说那男子惊讶，就连他的那一干手下，也各各惊愕不已。
  从未见过教主如此有礼过。
  “骆云天。”男子朗声答道。
  众人俱皆惊骇。
  刚才一直在打斗，问他是谁，他只说是来找他徒儿田小果的，其他的一概未曾提及。如今说出姓名，众人只觉不可思议。
  骆云天，曾是三十年前武林的一个传奇。
  他少年时行走江湖，无人能出其右。更奇的是，他文韬武略，琴棋书画医术无一不精，人称五绝圣手。他是旷世奇才，据说，玄炎皇朝的皇帝、桑晶国和乌木国的国王都对他十分器重，许以高官厚禄，要聘他为国师。他虽未曾答应任何一个君王，但他游走于各国，帮各国处理了不少棘手的事情，深受各国国君的信任，被赐予皇室金牌，在三国，享有极高的声誉和特权。正当他声名鼎盛的时侯，二十年前，他却悄然隐退，消失于江湖。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他为什么要隐退。但是，有关他的传闻却从来没有停止过。
  想不到，他居然是田小果的师父。
  “骆伯父，你是……小果的师父？”
  想起小果那单纯得近乎白痴的头脑，龙慕渊不得不再次确认。
  骆云天眼底浮上一丝笑意。
  这个冥煞教的教主，一出现时，他就仔细地打量了一遍。传闻中，他冷酷无情、噬血好斗，阴险毒辣，随了长相邪魅会迷女人外，几乎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前段时间，当他听说在武林大会上，田小果被他所劫持，心中难免焦急担忧。虽说这个徒弟是傻了点笨了点，但好歹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想到有人欺负她，终是心里不舒服。
  可是，刚才龙慕渊出现，他审视了一遍后，却很难真正地讨厌起他。他注意到，龙慕渊刻意收敛起自己身上的暴戾之气，恭敬地称呼他为伯父。若不是这个小子心中在意小果那个笨丫头，他何需爱屋及乌，自称晚辈呢？
  不过，骆云天也十分疑惑。
  小果和这个龙慕渊，怎么看都象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两个人。一个光明，一个黑暗。一个简单，一个复杂。这样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怎么会有交集的呢？小果啊小果，你还真不是普通的会惹事啊。惹上这个大魔头，恐怕也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啊。
  “龙教主，我是来找小果的。”
  骆云天开门见山。
  龙慕渊微微一笑，神情越发地恭敬了：“骆伯父，晚辈龙慕渊，伯你直唤我慕渊就好。你是小果的师父，便也是我的长辈。你能来看小果，小果肯定十分开心。”
  骆云天笑道：“我这个傻徒儿，一定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我今天是来接她走的，打扰了贵教这么些日子，实在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龙慕渊连连摆手，“小果在这里，我很开心。晚辈有个请求，还望伯父成全。”
  骆云天奇道：“你堂堂冥煞教，要什么有什么。哪还要我成全？”
  “伯父说笑了。”龙慕渊微微一笑，邪魅的眼睛流光溢彩，看得众人心中一动，心中均暗想，难怪女人会沉沦在他的眸光之下。
  骆云天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焦虑。这样邪魅的男子，真怕小果那个花痴笨蛋把持不住啊。
  “伯父，晚辈想向小果求婚，不知伯父意下如何？”
  清晰的话语在大厅回荡，包括骆云天，众人都吓呆了。
  “什……什么？求婚？你想娶那笨丫头？”骆云天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正是。晚辈很喜欢小果，今生非她不娶！”
  龙慕渊说得斩钉截铁。
  “这个……”骆云天心中一百个不愿意。可是顾及到小果在人家的地盘上，这拒绝的话也不好明说。
  “伯父是不愿意？”龙慕渊眸光黯沉，笑道，“伯父请放心，我一定会对小果好的。请伯父放心将小果交给我吧。”
  好家伙，明着说是请求，这分明是逼婚嘛，不答应也得答应。这个冥煞教教主，霸气不小啊。骆云天心里嘀咕。
  “呵呵……这事，我们以后再谈。我现在就想看看我那傻徒儿，不知可否行个方便啊？”
  龙慕渊心中暗骂，果然是老奸巨滑。怎么小果却连她师父百分之一的精明都没学到呢。
  笑了一笑，嘴里应道：“师父见徒弟，这是自然。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小果刚睡下。这些天，她身体有些不舒服，好容易睡着了，还请伯父能体谅一下，先随我到客房休息可好？”
  说得好象很爱护小果似的。哼，我就不信，你真的那么宠爱她。只怕是个不想让我师徒见面的借口罢了。
  骆云天心中暗骂，这个小滑头，小果要跟了他，还不连皮带骨都不剩？
  第2卷　　第54章　惊人的消息
  “那可巧了，我懂一点医术，顺便帮她看看。”骆云天微笑。
  “这个……”
  “怎么？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骆云天直视着他，冷笑道，“还是，你把我那傻徒儿怎样了？”
  “伯父想哪去了。实不相瞒，小果最近胃口不佳，我正为此烦恼呢。如果伯父能劝小果多吃点东西，龙某感激不尽。”
  龙慕渊诚恳地说着，眼底闪过一丝忧虑。
  “那还等什么？前面带路。”
  一路上，骆云天边走边观看冥煞教里的布置，不由暗暗点头。
  看得出来，龙慕渊是个极有头脑的人。这从冥煞教的布局和教里安排的暗卫可见一斑。同时，骆云天也发现，龙慕渊的手下，没有人对他不敬畏的。这其中，大多是江湖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龙慕渊能驱使这样一批人为他卖命，过人之处可想而知。想到小果的单纯，忧色不禁爬上眼角。
  “伯父似乎有什么担忧的事情？”龙慕渊忽问。
  骆云天停下脚步，正色道：“既然你提起，我就直言了。老夫生平从未收徒，小果是我一手养大，名为师徒，实则情同父女。她头脑单纯，个性自由随意，我从未对她有过约束。还是婴儿时，她就身中热毒，是我花了十数年功夫才保下了她的一条生命。龙慕渊，我从没有管束过她，任她玩闹，你知道为什么吗？”
  龙慕渊见他神色沉重，不禁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他问。一定不是只是因为骆云天宠爱小果吧。
  “对一个最多只能活到十八岁的小丫头来说，她的任何愿望，都会让人想要帮她满足的吧？”
  龙慕渊脚下一软，几乎站立不住，情急之下，他抓住骆云天的一只胳膊，抖着声音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谁只能活十八岁？”
  骆云天暗自叹息，说道：“还能有谁，自然是小果。我虽帮她清除了体内的热毒，却无法改善她已受损的心脉。她自小体弱，没有内力，无法修习武功。她身上常年携带各种药丸，尤其是治跌打损伤的药。因为小果的体质，很容易受伤。她能活到现在，实在是个奇迹，这和她乐观豁达的心态有关。我常常告诉她，只要她开心快乐就好，其他的不要多想，就是想让她活得自然而随性，少些无为的忧虑。龙慕渊，不管你是对小果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我都不关心。我只关心的是，在余下的时间里，让小果快乐。”
  这番话犹如晴天霹雳，炸得龙慕渊几乎懵了。
  只能活到十八岁……只想让她开心快乐……
  他说的是小果么？
  这个一直娇憨地笑着，有着尘世间最纯洁最清澈的眼睛的小果么？
  多么荒谬啊！怎么可能呢？
  “小果……她自己知道么？”好半晌，他才挤出一句。
  骆云天点点头：“自她懂事起，她就知道了。这孩子，实在叫人心疼，既不哭也不闹，每天还是开开心心的。说能活十八个年头，也是件美丽的事。”
  心如刀绞。
  龙慕渊捂住心口，弯下腰来。
  骆云天看他神情，心中暗叹，说道：“你若真心喜欢小果，就让她过得开心点吧。小果，她虽迟钝，却不是愚笨之人，你对他的好，她岂会不知？只是，她想不了太远，只好不想。”
  龙慕渊怔然。
  是这样吗？所以她一直不回应他的感情？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无法给予太多？
  心抽搐着，疼痛的同时，他也感到身体象掉入冰窟般寒冷。
  骆云天暗暗摇头叹气，“走吧。”
  ×××××
  当门打开来时，田小果连眼也没抬一下。
  骆云天看向床上那个娇小的身影，看她抬头望着窗外，无动于衷，空洞麻木的模样，心隐隐地抽痛着。
  狠狠地盯了龙慕渊一眼，他急步走近床边。
  龙慕渊跟了上去。
  “小果，你看谁来了？”
  田小果不理不睬。
  “这丫头，想必把心都玩散了，还会记得我这个师父？”
  戏谑的声音响起，田小果浑身一震。
  急转过头，看见床边微笑着的骆云天，她哇地一声哭起来，扑入了骆云天的怀中。
  “呜呜——师父，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两年里对我不闻不问。”
  田小果边哭边抱怨。
  “你这丫头，一见面就指责师父的不是。”骆云天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头。
  “师父。”田小果缩在他怀中，抽泣着，“你好象和以前不一样了。”
  “师父哪不一样了？”
  田小果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打量了他一会，说：“你好象更瘦了些。不过，话多了些。以前，我这样和你说话，你理都不理我。”
  “你这丫头，我怕再不说话，你的泪水要将我给淹了。没见过你这么多话的丫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武林大会的事，整个江湖都在传你的事呢，师父我虽懒散，不爱关心武林大事，但想装作不知道也难啊。”
  骆云天拍了拍她的背，眼光扫过一旁的龙慕渊，问：“那家伙是不是欺负你了？瞧你瘦成什么样了。”
  田小果瞟了龙慕渊一眼，居然发现他眼中隐藏的紧张和不安。
  “没有，坏哥哥对我很好。”她弯了弯嘴角，扯开一个笑容。
  “瞧你，笑得比哭还难看。”
  骆云天摇摇头，探手摸向田小果的手腕，只一会儿，脸色便变得极为难看。
  “你受过伤？”他精光湛然的眼盯着田小果，语气紧张而焦郁。
  “也……也没受什么伤，只是点小伤而已。”
  田小果躲闪着，支支唔唔。
  “你还想骗我？”骆云天难得地发火了，“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体现在成什么样了？还这么不爱惜！”
  转念一想，转头对龙慕渊怒目而视：“是不是你？”
  龙慕渊神情悲戚，眼底涌上深切的悔恨，那模样使骆云天满腔的怒火居然无法发泄。
  “罢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