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非玉依言翻转了一下兔肉，种种疑惑和猜测却袭上心头。
  他看得出来，田小果似乎不愿多说她在冥煞教里的经历。但是，他若不了解一点，他想他会一直不安。
  “你能告诉我，冥煞教教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他？”
  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张魅惑众生的脸，那狠绝的眼神，田小果不由呆了一呆。
  老实说，她现在也不知对龙莫渊的感觉是什么。
  是喜欢？是讨厌？是亲近？还是害怕？或者，都有一点。
  “他，是个很特别的人。”良久她才说，陷入回忆，“好的时侯，他很好。他可以为一个怕冷的病人搜寻天下的暖玉，为她打造一张暖玉床。坏的时侯，人命在他眼里就如同草芥。他杀人如麻，让所有人畏惧，可是，他也魅惑众生，让见过他的女人沉沦。在他眼里，我除了能感受到杀气和残忍外，也感受到痛入骨髓的孤寂。石哥哥，我这样说，是不是很奇怪？可是，这真的是我真实的感觉。所以，当他差点把我打死时，我却一点也不恨他。因为，我常常感受到他的痛苦和孤寒，心中对他充满了同情。”
  “你说……”石非玉声音低哑迟疑，“见过他的女人都会沉沦，其中……也包括你么？”
  田小果一愣，然后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你说我？怎么会？我说的是别人啦。不过……”
  她忽然笑起来，眼睛象天上的星星：“他长得真的很好看。”
  “那戚庄主呢？”石非玉问。
  “美人哥哥？”田小果眼睛更亮了，“美人哥哥是我看过的最美的人了。不但人美，脾气也好，对人还很温柔有礼。”
  “你……很喜欢？”
  “嗯。”田小果点点头，“美人哥哥可体贴了。和他在一起，根本不用操什么心。他总是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还不时地给人一些惊喜。”想起马车上的那一盒糕点，吃鱼时他为她剔除鱼刺，她就觉得心中暖烘烘的。
  “对了，他还很会酿酒。他曾给我喝过一种果酒，好好喝。”
  石非玉的脸在火光映照下，明晦难辨。
  田小果见他不答话，顿觉无趣，也沉默起来。
  火上的兔肉发出滋滋的响声，一阵阵肉香扑鼻而来。
  “好香哦。”田小果狠命地吸吸鼻子，肚子里咕噜作响。
  “给。”
  石非玉将烤好的兔肉递给她。
  田小果眉开眼笑，伸手接过。“那我就不客气了。”
  张口一咬，嚼了嚼，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没熟吗？”
  “不是。”田小果纳闷地搔了搔头，“奇怪哦，同样是烤肉，为什么小哥哥烤得那么好吃呢？”
  “小哥哥？南宫煜吗？”
  石非玉曾听石不坚提起过。
  “嗯。”田小果一边吃肉，一边点头。
  石非玉不禁气结。
  “不好吃，就别吃了。”他有些生气，伸手要去夺过兔肉。
  “干嘛？”田小果侧头躲过他的手掌，不满地说，“再不好吃也是肉啊。至少可以填饱肚子不是么？”
  还真够现实的。
  石非玉又好气又好笑，又烤上另一块肉。
  这一次，他烤得很仔细，对那南宫煜暗暗起了较量之心。当他把第二块烤好的肉交到田小果手中时，他发现，自己竟在悄悄地等待她的反应。
  田小果咬了一口，笑起来：“有进步哦，石哥哥。不愧为曾经的神童，学什么都这么快。”
  石非玉发现胸口的闷气散了不少，心情愉快起来，不禁有些呆愣。
  只一个赞美和肯定，对他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他是权倾天下的丞相，此刻，居然会在意一个小女孩的肯定？而且还不是对他谋略或处理政务的能力上的肯定，只是对一块烤肉的赞扬，居然也会让他感到心情愉快？
  田小果津津有味毫无形象可言地吃完了手中的肉，又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指，这才拍拍圆鼓鼓的肚皮，满足地喟叹：“真是幸福啊——有肉吃，有觉睡，天下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么？”
  打了个哈欠，对在一旁神情复杂地看着她的石非玉打了个招呼：“石哥哥，你慢慢吃啊，我困了，先睡了。”
  走到火边，躺在地上，不一会儿，就发出均匀的细微的鼾声。
  石非玉脸色的表情只能用叹为观止四个字。
  见多了举止端庄的大家闺秀，官宦千金，没有一个人会象田小果这样不拘小节，随性自然。
  她仿佛是一棵自由生长的小草，不在乎众人的眼光。也不在乎自己有没有花美，有没有树高。吃饭和睡觉如此简单的每日都会重复的事情却能给她带来无穷的快乐。
  没有见过对生活要求如此之低的女孩。好象，只要是活着，便是很开心的一件事。
  她的身上仿佛有一团迷雾。眼看他就要拨开这层迷雾，看见真实的她，可是，转瞬间，她又离他远去了。
  他将火燃得更旺了点，使洞内的温度又升高了许多。
  想起她的疑问：“我穿着湿透的衣服睡了一个晚上？怎么我现在没事呢？既没着凉也没生病。”
  不禁心想，如果告诉她，昨晚是他将她的衣服脱下烘干后又帮她穿上，她会是怎样的表情？
  内心，突然充满了期待。
  第2卷　　第34章　怪老头
  早晨，湿漉漉的山林雾气涌入山洞，凝结在发梢眉角形成水珠。田小果仍然酣睡着。鼻间的一滴水珠滴落下来，恰巧掉入鼻孔中。她感到很痒，用手揉了揉鼻子，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怀中的抱枕很温暖，使她依恋不已。印象中，只有在美人哥哥的品珍别苑中，每晚睡觉时才有抱枕。一想到美人哥哥，记忆如潮水般朝她脑中涌来。
  “美人哥哥！”她大叫一声，睁开眼睛。
  “哇！”她吓了一跳，自己手脚并用，象藤蔓一样紧紧攀附着的人不是石非玉还有谁？
  “石哥哥，你……你怎么？”她惊讶得舌头都快打结了。
  “你的睡相很不好。”石非玉忍住笑，抱怨道，“整晚都扒着我不放。”
  “整……整晚？”田小果傻了，她怎么都不知道？
  他看了看她的头发，掏出丝帕擦拭着雾水，“好在你醒来了，再不醒来，恐怕就要着凉了。山里早晨的雾气很重。”他解释着。
  “哦。”
  田小果惊讶于他难得的温柔，不知如何反应。
  “怎么了？”
  “没什么。”田小果回避着他那幽黑的眼，“天亮了，我们动身吧。”
  “你很担心戚庄主？”
  石非玉好看的眉毛拧起来。
  “也担心坚儿。难道你不担心？”
  他看了她一眼，“走吧。”他说。
  山里早晨的空气清新而湿润。林中雾气弥漫，十步之外的景物便看不见了。
  一双大手握住了田小果的小手。
  田小果惊讶地望着石非玉。
  “雾大，别走散了。”
  他头也不回，拉着她就朝林中深处走去。
  田小果感到心中一阵奇异的感觉滑过。
  此刻，她居然会感到一丝安心。
  不用担心迷路，眼着的男子，似乎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两人走了近一个时辰，太阳渐渐升起，林中的雾气消散了一些，沿途能看见许多不知名的野花。
  不时有荆棘树枝挡住去路。石非玉掏出匕首，一边走，一边清除障碍。
  从始至终，他都一直牵着她的手。
  突然，一只可爱的小白兔从林中窜出，伏在两人的前面，睁着可爱的小眼睛看着他们。
  “哇，小白兔。”田小果开心大叫。
  那小白兔也不害怕，盯着田小果，好奇地打量。
  “好可爱啊。”田小果放开石非玉的手，悄悄地向那小白兔走去。
  “别怕，乖，让我摸摸你好不好？”悄悄地，她向小白兔弯下腰去，伸手探向它。
  那白兔眼睛一眨，忽然灵敏地跳走了。
  “喂，别跑啊。”
  田小果急忙向它追去。
  小白兔在前面一跳一跳，每次都眼看要抓住它了，可转眼，它又从她眼前遛走。
  “喂，别跑！”田小果不禁气结，她可是对自己的轻功十分自信的，如今，却比不过一只兔子。
  “嗯，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身形一变，她如轻烟般朝那兔子飘去。
  “小果，别跑！”石非玉没料到她会和一只小白兔较真，眼看她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中焦急，连忙喊道。
  田小果玩心一起，哪还顾得上许多？眼中只有那只快如闪电般跳动的小白兔。
  前面雾气渐浓，白雾弥漫。
  那兔子纵身一跃，跳入雾中。
  “别跑！”田小果随之跟着腾空而起，向那小白兔消失的方向扑去。
  落下时，她心中一惊。
  怎么双脚碰不到地？
  往下一看，哇哇叫了起来。
  脚下，是个悬崖。
  她为了追兔子，居然以身跳崖！
  来不及多想了，身子已飞速地向下降，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
  她手忙脚乱的解开腰间的的索云丝，慌乱地朝四周甩去。四周白雾缭绕，她看不清眼前的景物，只能碰运气，看索云丝能缠上什么山石或树木，使她不再下坠。
  一连甩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一次，索云丝终于被一样东西缠住了，田小果下降的趋势才得以终止。
  “哇呀呀！什么东西缠在我腰上了？”头顶的半空，突然传来一声怪叫。
  “喂，头上的老伯！”听声音好象是个老头的声音，田小果几乎快哭了，赶忙喊道，“千万别松手呀。我的小命可有你身上啊——”
  “哇呀呀！今天见鬼了！”
  “我不是鬼，是人！”
  这时，头顶又传来焦急的呼唤声：“小果——小果——”
  田小果大叫：“石哥哥，小心，你前面是悬崖！”
  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头顶的声音急切起来：“小果，你现在在哪里？”
  “呜呜——我在崖下，哦不，是在空中——”
  田小果紧紧地抓住绷紧的索云丝，身子悬在半空。
  忽然，她感觉手中的索云丝一阵震荡。
  “喂，头上的老伯，千万别松绳子啊。”她急得大哇哇大叫。
  “小丫头，老头一把骨头，可撑不住啊。”头上传来声响。
  “那，那怎么办啊？”田小果急得快哭了。
  她可不敢奢望这次坠崖会有上次的奇遇，让她不但捡回条小命，还碰到个大帅哥。
  “小果——小果，你没事吧？”崖上的石非玉显然也慌乱起来，几颗石子从崖顶落下，紧贴着田小果擦身而过，半晌后，从崖下传来空空的回响。
  田小果惊出一身冷汗。
  “石哥哥，千万别往前走了！”
  “小果，你还好吗？”崖顶，传来石非玉焦急的询问。
  “我很好，别担心！”
  “不好，老夫我的腰快断了！臭丫头，你跳崖哪不好跳，偏偏选老夫我待的山崖跳？你知不知道？为了捉这崖上的白雕，老夫我可是半夜就爬了上来。好不容易就快接近雕巢，却被你给拖累了。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会碰到你这个倒霉鬼啊？”
  田小果初时害怕，一听那老头的话语，不禁大为好奇。
  “老伯，什么白雕？”
  “白雕都不知道？”
  “我哪象老伯这样见多识广啊？”
  田小果赶忙送上马屁一枚。
  那老头听了很是受用，得意地解释道：“在这山崖上，有一个雕巢，里面住着一对白雕。知道白雕吗？白雕是雕类中最忠诚也最强悍的一种雕。它们吃肉，每一对雕一生最多只育两只小雕，所以此类雕十分罕见。老夫我也是走遍大江南北，好不容易才在这个山崖上发现了白雕的踪迹。跟踪探查了一个月，才找到雕巢。可巧那两只白雕昨夜一夜未归，只留下巢中的雏雕。”
  “是吗？那雏雕长成啥样？”
  “啥样？还不是白雕的样子！”老头的语气变得不耐烦了，夹着怒火，嘲她吼道，“你快些想办法，我被你缠住，别说是捉雕了，连雕毛都没见到！”
  “我……我怎么想办法？我身子悬在半空，碰不到任何地方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