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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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点迷津 更新:2021-02-20 13:24 字数:4721
那么,这样一位老人,在他临终之前,会想要吃什么样的食物呢?他应该也跟现在的老爷子一样,这一生走遍了轩辕朝的旮旮旯旯,吃遍了天下美食吧?在千帆过尽之后,会不会反璞归真,想念家乡的口味、思念家人所做的食物呢?
听说,这位轩辕老圣上,十七岁时就已娶妻,娶的是西陵国一个名门闺秀。
想到这里,林小竹有些遗憾。轩辕四国,她只有西陵国没有去过。西陵国的美食小吃,她了解得并不透彻。而那位西陵闺秀,想必已经作古了吧?“出来了,出来了。”屋子一阵骚动。
林小竹抬眼朝外面一看,只见那个一号正从屋子里出来,脸色沉郁,眉头紧琐,看样子对于老圣上喜欢吃什么,心里并没有底。
厅里的人既忧心,又有些欢喜。忧心的是一号作为最先进去的人,占尽了优势,却没能得到有用的信息,那么换了他们,怕是不那么容易;欢喜的则是一号没了机会,那么自己或许就是那最幸运的一个。当下众厨子心里各怀心思,暗自思索一会儿进了屋子,应该如何问话才能得到最有用的消息,一时之间,厅里一片安静。
“二号,请过来。”马朝在外面叫道。坐在最靠门边的二号,闻声便走了出去。至于一号,由被院子里的丫环带离了院子,大概是回马车上去了。
如此一个个地进去又出来,出来时脸上或沉思,或困惑,或沮丧,表情各异,看得后面几个号数的人心里惴惴的。而夏山从屋子里出来时,就是一副沉思的样子,顾不得看厅里的林小竹一眼,便皱着眉头匆匆出去了。
待得轮到林小竹,已是上午巳正,离一号进去的时间相距有一个多时辰了。林小竹听到马朝的叫唤,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朝正屋里走去。她早就拿定了主意,进屋以后,以观察为主,问话为铺。
既然主办主出了这么一道题目,绝不会她问一句:“老圣上,你喜欢吃什么呀?我给你做!”就能得到答案的。他们既然选了这么一个身体病弱、身份特殊的老人来做题目,一定是想要厨子细心观察,耐心询问,体贴入微。
所以一进门,林小竹便开始观察起屋子里的摆设来。只见一进去是宽大的厅堂,堂上跟其他家庭里一样,摆放着一个条案,案着摆放着花瓶等物;下面是一张八仙桌,桌旁放着椅子。只是下面客座下的椅子却比一般家庭多出四张,可见这里经常有客要招待。墙上挂着各国皇帝和书法大家的字画,算是比较特别的,彰显着老人家身份不凡。至于屋里其他的摆设,则整洁、雅致、大气,倒也看不出什么特殊之处来。
右转,往东屋进去,经过两层帐幔,便是老人的卧房。林小竹环顾了一下屋子里摆设,觉得跟那些名门贵族家里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案台上放着的一些摆设,极具西陵风味。看样子,老圣上对家乡还是很有感情的。
再往里走,便见一张雕花大床上,躺着一个老人。这雕花大床由紫檀木所做,雕工精致,上面刻的诗书字画,虽然很是雅致,却也看不出特别的地方来。而床上的老人,须发全白;虽然满脸皱纹,还有些老人斑,但看那气色却还不错,此时正闭着眼睛,不知是晕迷还是熟睡,表情却极安详。因天气热的缘故,湖蓝色的绸缎被子只盖到了他的胸前,两只手露在外面,平放在床的两侧。
马朝领着林小竹,走到离床还有一米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了林小竹一眼,示意她自己上前去。林小竹缓缓走到床前,看着老人那安详的面孔,心里暗叹一声,颇不忍心把他唤醒。
虽然在她想来,这老人必然不是病重,也还不到弥留之际,否则老爷子绝对不会让人来打扰他。而且看他的气色也还不错,身体状况应该还不错。唤醒他问上一两句话,应该并不大碍。但她觉得,前面已进来了十一个人,哪怕是每人只问三句话,也把老人折腾得够呛吧?此时老人既已安详地睡去,她何必为了区区一个比赛的虚名,去打扰一个九十多岁老人的睡眠呢?更何况,她真能从老人的嘴里问得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吗?不管她问的问题再有技巧,她叫醒了这位老人,那就是没有悲悯之心。被唤醒的老人又怎么会好好回答她的问题呢?
或许,这正是这道题目所要考查的目的所在吧?
一个厨子,如果没有怜贫悯弱的情杯,没有一颗爱心,是做不出美味的食物来的。因为,美食本来就是上苍赐予人类最美好的礼物,没有一颗感恩的心,怎么能用那些珍贵的食物做出美食,呈献给想要伺奉的人面前呢?
第四部 美食连锁 第三百二十章 一场爱恋
她默默地看了床上的老人一眼,缓缓地弯下腰去,对老了一躬,便转过身,轻声对马朝道:“老人既已睡着,就不打扰他了吧。”
马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那咱们出去吧。”
“等一等。”林小竹晃眼间觉得自己刚才躬之间,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她飞快地转过身去,定睛向床上的老人看去。
怎么了?莫不是又反悔了?马朝看着林小竹朝床上走去,微微摇了摇头,停住了脚步。
“这是什么?”林小竹走到床前,低下头去看向老人的手。只见那只苍老的手紧握着拳头,放在床边。而那指缝里,隐约露出一个粉红色的布角,因这布角露得很少,而且虽然是粉红,但颜色已很旧了,旧到不注意看,都看不清楚颜色。所以站在床前如果不仔细,根本看不出这点布角来。
不管这位老人身份状态如何,想想今天的考题,那么这个布角,就很重要了。试想,是一个进入弥留之际、随时撒手人寰的老人在临终前,手里紧紧握着的,必然是他心里最惦记、最放不下的东西。而轩辕老圣上,出身世家,显贵一生,他什么东西没见过、没拥有过?何以一块褪色得看不清原色的布角,还要这么珍贵的紧紧拽在手里?可见他放不下的不是这块布角,而是这块布角所代表的人。而这布角又是粉红色的,很显然这东西跟女人有关。
那么这个女人,是老圣上的红颜知已,还是他已去逝二十年的妻子呢?
林小竹回过头去,看着马朝,轻声问:“我能看看老圣上手里握着的东西吗?”
马朝闻言,朝老圣上的手上看去,看到那露出来的布角,愣了一下,又抬起头来看了伺立在床边的丫环一眼。
马朝是现任圣上老爷子手下的得力干将,以前常跟老爷子来探望老圣上;而且今天的比赛,主办方跟床上的老圣上通过气,又吩咐过这些丫环要配合比赛的。所以丫环对他的身份十分清楚。见马朝向她看来,忙道:“那块手帕,是老圣上今天早上让我们翻出来的。拿出来后他看了很久很久。”
手帕?听到这个词马朝和林小竹的眼神都微微一凝。
马朝很清楚,老圣上的身体并不是很虚弱。他虽然九十多岁了,却还能在这么大的园子里走上几圈,平时更是喜欢跟人聊天,在厅堂里一坐就是两三个时辰。今天之所以有这么一出,还是因为他老人家听到进行厨艺比赛后,感觉有趣,也想凑个热闹,便特意叫了老爷子来跟他讨价还价了半天。
老爷子考虑到二十个厨子每人问三个问题,并不会把他给累着,才有了这么一道题。否则以他老人家的身份地位和年纪,便是天塌下来都没人敢来折腾他,更不要说这么一场可有可无的厨艺大赛了。
正因为马朝知道老圣上这情况,今天看到他躺在床上,装着奄奄一息的样子,每个厨子进来,他都闭着眼睛不说话,即便有厨子大声叫他,他睁开眼睛看上两眼,说上两句话,那也是漫无边际,离题千里。马朝就觉得既好笑又奇怪,不知这位老人家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老圣上手里竟然还拽着粉红色的手帕,而且还是早上特意翻出来的。看来,这才是今天的考题了!
想到这里,马朝不由得暗暗佩服林小竹观察细致。刚才那些男人进了屋里,每个人都站在床边,只满心想着自己的问题。胆子大的、对比赛结果比较重视的,就上前唤醒老人向他问问题;忌讳老圣上身份、胆子小的,就站在床边纠结自己到底是问还是不问;有那么一两个沉稳、有悲悯之心的,观察也没那么仔细,或是看到了也没想着要问问这跟食物没关系的东西。
想明白了这些,马朝自然不会阻止林小竹去探研这东西。他转过头,对林小竹道:“好你看吧。”
林小竹走上前去,动作极轻地将老人的手翻过来,缓缓地将手帕从他手里抽出来。这手帕是丝绸的,极滑极细,并未用什么力,便被她抽出来了。只是这手帕一离开老圣上的手,他便睁开了眼睛,一把将手帕又抢了回去,紧紧地放在了胸前,嘴里还喃喃道:“手帕,手帕……”
“老圣上,我看您手里手帕很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您能不能把它给我看看?”林小竹见老圣上醒了,静了静神轻声问道。
老圣上将脸转了过来,看了看林小竹,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把手帕递给林小竹。
林小竹将手帕打开,只见上面绣着一簇盛开的木棉花,绣工极好,那木棉花像是活的一样,栩栩如生。她的目光并没在那幅图上停留多久,而是细细地看着上面的刺绣。她虽然不懂女红,但在东越的那些日子,曾跟萧潇手下的那些婆子们学习过如何识别面料,如果识别绣工。要在上层社会的贵妇圈子里做生意,她们打交道是免不了的。只有熟悉她们喜欢的东西,才能跟她们找到共同话题。本着这个目的,她学习得尤其认真。
“这是玉家绣法!”看清楚手帕上绣工,林小竹大喜。玉家绣法,是西陵国俞州城玉家的传统手艺,这绣法极为复杂,而且从不外传,流世很少。物以稀为贵,售价极高。最重要的是,俞州城正是老圣上当年做巡抚时管辖过的地方。如果这手帕真是今天的考题,那么查出这手帕的拥有者,就至关重要。要查也并不难,只要去玉家绣坊去查一查,就能知道当年有谁买走过这块手帕,因为出产的绣品少,玉家绣坊每卖出一件绣品,都是有记录的。
老人似乎有些意外,静静地看了林小竹两眼,便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林小竹不等丫环动手,便亲自上前,扶起老人,拿了旁边柔软的小被,折成长方形,垫在床头上,让老人靠坐在上面。
“你识得这手帕上的绣法?”老人听了“玉家”两个字,显然有些激动。
林小竹点点头,应道:“是。”她知道自己应该谨言慎行。要知道比赛的规矩是问三个问题。刚才她已问过一个问题了,现在说话,便得万分小心才是。
老人听了她的回答,只点了点头,拿过那个手帕,看了看,叹了一口气,便不作声了。
林小竹知道是自己该问问题的时候了,想了想,道:“老圣上,我能知道这块手帕的主人是谁吗?”如果这是考题,她相信老人必然不会刁难她的。
果然,老人看着手上的手帕,道:“这是我年轻的时候收到的一份礼物。她姓玉,叫玉簪,是玉家绣坊家主的女儿,绣得一手好绣活。当年我到俞州城办事,正遇上她家里遭了祸,帮她家平息了那场麻烦。
那时我才二十二岁,正是年轻英俊的时候。她又长得极美,人又极温柔,我们便相恋了。只是她知道我家中已有妻室后,死活不愿意嫁给我。我伤心之极,拿了她这块手帕,离开了那里。后来我让人去打听,说她一直未嫁,却在我离开的那年,生了一个女儿,算了算日子,那正是我的女儿。我再去找她,她却不愿意承认那是我的女儿,也坚决地不肯跟我走,更叫我不要再去打扰她。”他伤感的叹了一口气,却不说话了。
“那么,当年她是否曾给您做过什么吃食,让您终生难忘?”林小竹终于问到了核心问题上。
“吃食?”老人用手指抚摸着那红艳艳的木棉花,满脸的回忆,呢喃一般道,“她最喜欢给我做一种粥,那粥的味道,让我至今不忘。”说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将手帕放到了胸前,闭上了眼睛。屋子里一片寂静。
林小竹再没开口,只看着老人那略带伤感的面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去,朝门外走去。此时她的心里,没有比赛,只有伤感。不为老人,而为那个叫玉簪的女子。一场爱恋,一生孤独,不知她是否觉得值得,她又是否后悔过当初把身心都交给了这个有了妻室的男人!
想起袁天野即便忍得非常辛苦,也坚持着要等到新婚之夜才要她,给予了她最大的尊重,林小竹这心里,便暖暖地涌上一股感动。
她走出正屋,走出老圣上的宅子,然后对跟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