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节
作者:冬冬      更新:2021-02-20 13:20      字数:4816
  他转身,逃一般地朝外面走去。
  我忙喊:“等一下!”
  廖致远站住了。
  “我爹他们……”
  “王爷和王府家眷现在已关押在天牢。判决尚未下来。”
  “那我娘呢?”
  “你外公罗老将军府已经派了人,将王妃和郡主遗体接走了。皇帝格外凯恩,允许罗家将王妃和郡主厚葬。”
  我听了,不禁哼笑一声。想必是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具女尸里顶替的我。不过想到我娘身后能走得体面,我心里也顿觉慰籍,不自觉流下泪来。
  廖致远又补充一句:“封峥的伤有点重,还没醒过来。”
  我心里一痛,怒道:“我才不管他死活!”
  廖致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灰溜溜地走了。
  第 61 章
  草儿拿来药箱,给我治伤。她动作熟练,敏捷地把碎瓷片从沙口里挑了出来,伤药包扎。
  我默默地看着她弄。她模样生得乖巧伶俐,身材娇小,一双手却是修长有力,指腹有茧,显然是双习武之人的手。
  我早知道她身手不错,今日看她这架势,即使我状态好时都未必是她的对手,更别说现在病怏怏的了。
  草儿给我包扎完了,一边收拾药箱,一边笑盈盈地说:“陆姑娘放心,只是皮肉伤,很快就会好的。”
  我看了她片刻,问:“你是谁的人?”
  草儿大方道:“奴婢是禁卫军特卫,听命于陛下。之前奉命潜伏在北辽寻宝,未能向陆姑娘您禀明身份,还请姑娘您莫怪。”
  也是,早听说特卫人才复杂,男女老少,什么人都有,而且直接听命于皇帝。
  我虽然不知道萧政弄这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要灭我全家,是不容置疑的。
  草儿出去了一会儿,带着一个老妈子,端着饭菜进来了。
  “陆姑娘睡了半日,想必该饿了,用点午饭吧。”
  我也不矫情,由她扶着过去吃饭。一看,春记的烧鹅,高记的糖醋鱼,长升楼的杏仁奶黄糕,都是我爱吃的。
  草儿一边给我盛饭,一边说:“这都是陛下吩咐下人去各家买来的,说是姑娘您喜欢吃。”
  我忍不住说:“萧政有心了,一边抄了我的家,一边买来我爱吃的菜哄我。当我是猪,有吃的就什么都不顾了?”
  草儿轻笑,和和气气道:“姑娘心里有气,只管发出来。这样心里才舒坦,才能多吃几口。”
  她这般面中带韧,笑脸迎人,我冲她发再多的火也没用,干脆闭口吃饭。
  吃了饭,我不想再在床上躺着。草儿便搬了椅子,扶我在檐下乘凉。
  我这才仔细打量这个地方。廖致远说这是他的别院,不过我看这里也不过是普通民房,只有一进。屋子白墙灰瓦,铺着青砖,十分整洁朴素,可是家中摆设,无一不精致贵重。碟碗花瓶全是官窑的,金丝楠木家什,床上一张帐子都是南绸飞云绣。
  也不知道这院子在京城的什么位置,四周十分安静,连声狗叫都听不到。一日过下来,我知道院子里只有草儿和一个做粗活的老妈子。那大妈是个哑巴,只知道老实干活,从不抬头看人。草儿和老妈子从不出院子,外面自有人把米面蔬菜递进来。
  我大致估计了一下,外面起码有四个以上的侍卫把守着。不过我脉被封了,又下了药,走不了两步就气喘吁吁的,真觉得他们小题大做。
  草儿人活泼,坐我身旁,一边结绳子,一边天南地北地聊着,却就是不说和我家一案有关的任何事。我也知道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干脆不理她。她也不介意。
  我晚上睡得不好,时睡时醒,总是梦到家人在大牢里,弟弟在哭,妹妹们也在哭,狱卒要对晚晴动手动脚。我焦急万分,想跑过去,脚却钉在了地上一般动不了。我大急之下,猛地醒了过来。
  黑暗中,我敏锐地发觉床边有人。
  不待出声问,我已经反射性地抽起枕头砸了过去。
  那人没料到我突然发难,被砸得轻哼了一声。外面立刻有人破门而入。
  “陛下!”
  “没事。”床边的人沉声道。
  是萧政?
  侍卫点亮了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留下我们孤男寡女独处一室。
  我还想朝萧政砸点什么,可惜手边只有被子了,扔出去我就要着凉。我只好披了外衣,靠着床头坐着。
  萧政弯腰把枕头捡了起来,拍了拍,递给我。我看都没看他。他的手伸了片刻,又讪讪地收了回去。
  “也是,都脏了。”他丢开了枕头,又在我床边坐了下来来。
  我忍无可忍,讥讽道:“夜半三更的,皇上跑到姑娘家的床头坐着干吗?莫非你宫里妃子造反,你没地方睡觉了?”
  萧政却比我预计得要无耻得多。他嘴角弯了弯,说:“我就喜欢你这伶牙俐齿。”
  我只觉得背后一阵冷风,缩了缩,“陛下朝中那么多谏官,各个都比我伶牙俐齿。陛下想找骂,听他们说话就是。”
  萧政瞅着我笑,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大半夜看着竟有点吓人,“那些老头子,那及郡主看着赏心悦目,听着心情舒坦?”
  我恶心得要死,“难不成你老人家饶我不死,圈禁起来,就是为了听我日后天天骂你的。真是个变态!”
  萧政笑道:“继续骂呀!我就喜欢听你这样说话。”
  我怎么可能顺了他的意。他这么一说,我立刻闭上了嘴。
  萧政也不急,修长的手指摆弄了一下帐子上的流苏,轻声说:“朝中众臣已经联名上书,让朕将你全家满门抄斩。”  我暗暗拽紧了被子,“和我说这个,是希望我向你求情吗?”
  萧政笑了笑,“你会吗?”
  我直视他,高抬着下巴,冷笑道:“不会!你等这天,不知道等了多久了。即使我求了,你又真会饶恕我们一家?” 2
  萧政嘴角依旧弯着,眼神似乎有点落寞。他侧了侧头,道:“原本已经放你走了的,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咬了咬牙,“我即便要死,和家人死一起,也是心甘情愿的。”
  萧政浅笑,“你不信我是真心实意想放过你的?”
  “信。”我说,“可我不稀罕!”
  萧政眼神黯淡,似乎是受了伤。我看着更觉得窝火。白天才逼死我娘,晚上就装出这无辜的副样子,给谁看?
  我冷冷道:“你将我圈禁起来,到底想做什么?我又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就算我爹党羽下还有哪几个不服的,把我搬出来,我一个女儿家,名分也不正。”
  萧政叠着腿,手肘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淡定地看着我,说:“我不杀你,也不利用你。等处决了你家,我给你寻个出身,然后会好生安顿你的。”
  我脑子转了一圈,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觉得一股愤怒铺天盖地而来。这种羞耻、憎恶是我从未感受过的,却强烈得简直要把人逼疯了。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跳下了床,一把揪着萧政的脖子,将他一把按在地上,右手藏着的碎瓷片夹在指间,抵在了他的颈项。
  萧政微微一愣,这时门外的侍卫已察觉不对,再度破门而入,拔剑朝我刺了过来。
  “且慢!”萧政喝道。
  侍卫训练有素,把剑刹在离我脖子还有半寸的地方,锋利的剑气刺痛了我的皮肤。
  我将萧政死死压在身下,碎瓷片就贴着他脖子上的脉搏。这样一番举动,已经让我气喘吁吁了,可是只要我孤注一掷,手下用力,照样可以让他血溅当场。
  萧政却已经恢复了镇定,一动不动让我压制着。他黑亮的眼睛里带着笑,低声道:“动手呀!杀了我,就等于救了你全家了。”
  “陛下!”侍卫紧张地把剑又逼近了我半分。
  我的力气却在飞速流逝,夹着瓷片的手已经开始发抖。
  萧政也发觉了,所以他的笑意加深了。
  “再不杀我,可就没机会了。”
  我紧咬牙关,手下一重,瓷片在他白皙的颈项上划了一道口子,暗红的血浸了出来。
  第 62 章
  侍卫大喝一声,出手刺过来,我抽身一躲,还是被刺中了肩膀。只觉得一凉,然后是火辣辣的痛。
  萧政这时飞速出手,拍在我那只拿着瓷片的手上。瓷片应声落地,我的力气也耗尽了,软软倒下。
  萧政挺身坐起来,伸手一捞,将我稳稳接进怀里。
  我喘着气,想挣扎,却发觉实在是没有了力气。
  萧政轻笑一声,将我抱紧了,站了起来。
  “我就说了,错过了机会,就再也杀不了我了。”
  懊恼、悔恨、自责,充斥满了我的内心。我痛苦地紧咬着下唇,嘴里一片咸涩,眼睛火辣辣地疼着,干脆禁闭上,不去看他。
  萧政将我轻放回床上,给我盖上被子。
  我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挥掌扇过去。萧政敏捷地一躲,眸色顿时暗沉下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咔嚓一声卸了我的关节。
  我惨叫一声,痛得缩在才床上,再也动弹不得。
  瑟瑟发抖之际,感觉到有人在轻柔地抚摸我的头发。那人语气温和,就像一杯甜美的毒酒一般。
  “不要反抗我,你力量不够的。棠雨,你要服从你的命运。”
  我猛地抬起头来,狠狠瞪着他,“萧政,我从不服从命运。你可以杀了我,要不就放了我,别妄想可以豢养我!”
  萧政从容优雅地站在床边,他脖子上的伤还在流血,侍卫递过帕子,他也不接。这个人,阴冷得就像一只蛇,正对着我吐着胜利的信子,我却再不能伤及他半点了。
  萧政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用近乎哄人的语气说:“你也别气。我会这样,还不是你当初期望的?”
  “放屁。”我破口大骂,“我期望你杀我全家?”
  萧政苦笑,“你忘了?当初你从水塘里把我救起来。我哭个不停,你是怎么对我说的?”
  我愣住了。多少年前的事了,我从小到大除暴安良的义举也多得数不胜数,我怎么记得住?
  萧政摇摇头,说:“你说:哭有什么用?若想无人欺负,就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比谁都强,爬到所有人的头顶,就再没有人能欺负你了。”
  我愕然。我说过这样的话?
  “你果真不记得了”萧政叹气,“如今我真的站在万万人之上,从今往后,也的确再没人能欺辱到我头上了。”
  我吐槽道:“现在说这话,还为时太早了吧?”
  萧政满不在乎,道:“我始终记着你的话的。让自己成为最强大的人,控制全局,把握制胜。”
  我不想再和着个疯子对话,干脆别过了脸。
  萧政也不介意。他突然伸手,抓住我脱臼的胳膊一扳,我痛叫一声,不过关节总算是归位了。
  萧政避开我的剑伤,将我按进床里,然后慢慢俯身下来。
  我浑身绷紧,只想着万一躲不过,咬舌自尽的力气还是有的。正想着,萧政就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
  我惊恐地瞪着他。
  萧政玩味一笑,低头在我额头亲了一下,然后抽身松手。
  我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又发了一身鸡皮疙瘩。
  “回宫吧。”萧政接过了侍卫地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脖子上的伤。
  草儿正跪在门口,道:“奴婢失职,没有照顾好陆姑娘,求陛下责罚。”
  萧政扫了她一眼,“等这事完了,自己去刑堂领罚。”
  草儿反倒松了一口气,磕头谢恩。
  萧政带着侍卫扬长而去,我却花了好一阵子才冷静下来。
  草儿又拿来药箱给我肩伤伤药,一边说:“陆姑娘身体虚弱,还请好生休息才是。陛下总是怜惜您的,您也不要和自个儿过意不去。”
  我别过头不理她。她扶我起来,帮我换下了被冷汗浸湿,又沾了血的亵衣。我身体气血不顺,头一阵阵发晕。
  草儿不知道往香炉里丢了什么香,我闻着更觉晕沉,渐渐睡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
  草儿踩着时候进来,给我端来洗脸水,为我更衣。衣服是拿宫里的料子做的,样式却普通,我便顺从地换上了。
  等到用早饭的时候,才发现所有的瓷器全都换成了木质,屋里案头摆着插花的两个大瓶也不翼而飞。
  草儿见我发现了,便说:“陛下说了,怕姑娘您再不小心弄伤了自己,就让人把尖东西都换掉了。”
  我也没说什么,冷哼一声,继续喝粥。
  也不是没想过绝食。不过家人都还在牢里关着,怕会反过来被萧政胁迫。他心狠手辣,什么事做不出来?
  之后三、四天都过得很平静。萧政没再来骚扰我,廖致远倒是天天都会过来一趟,小坐片刻才走。
  我不想和他说话,他便坐在那里自说自话,说什么朝中正分成两派,为如何处置魏王的事吵了起来。有的说魏王罪不可赦,当凌迟处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