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
冬冬 更新:2021-02-20 13:19 字数:4782
我不想废话,不过此人恰好把大门堵着了。
我张口,话还没出来,廖致远回过神来,身子一闪,退到旁边,又做出一副谦恭拘谨的模样。
我没理他,扬长而去,留下身后一室寂静。
等到见不到人了,我这才脖子一缩,浑身冒汗,赶紧跳上马车跑走了。
回了女眷下榻的院子,打听到公主已经醒了过来,正在哭着,说自己去国远嫁,没想到还未出关就遭此欺侮。联想到将来的后宫生涯,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啊,活着还有什么盼头啊,呜呜呜呜……
我在外面都听着头疼,就没进去请安。
回了我自己的屋子,夏荷过来给我换衣服,一边说:“那只猫闯了祸,公主也不肯再要,叫人抓起来关进柴房,说是要杀了来祭奠蓝凤。”
我叹气。公主糊涂也就罢了,下人也跟着糊涂。
那猫好歹是北梁帝赐下来的,别说它杀的是鸡,它今天就是咬了人的喉咙,它也仍然是御赐之物。而公主是一定要嫁给北梁帝的。她要杀了未来丈夫送的猫,这要人家北梁怎么想?这婚后夫妻又怎么相处?
嘉月也是被娇惯坏了,还当自己是南梁宫廷中那个万般宠爱于一身的金枝玉叶呢。受这点气就要寻死觅活的,那等到了北梁宫中,上有太后、皇后,下有得宠的美人,派系复杂,人心险恶,而且没人再当你是宝,你哭都没地方。
我顾不上吃晚饭,匆匆赶去柴房。
那黄毛小畜生被关在一个竹笼子里,柔弱无力地喵喵叫着,大眼睛水汪汪,看上去无比无辜又可爱。我要事先没见过它那锋利的爪子和牙,我也肯定会爱心泛滥。
北梁帝也不厚道,欺负女人算什么好汉?
那负责看守猫的太监把满是爪痕的胳膊伸给我看,哭诉道:“这畜生看着个小,却极机灵,小人抓它挨了不少下。郡主千万要小心,莫走近了。”
小猫似乎听得懂人话,喵呜叫了一声,走到笼子着头蹲着,盯着我瞧。
我和它对视片刻,乐了,吩咐:“把笼子打开吧。”
左右大惊,“郡主,使不得!这畜生十分凶悍。”
我不管,干脆自己去把笼子打开了。众人立刻后退三尺。
小猫慢慢吞吞地从笼子里走了出来。我蹲它面前,它就过来闻了闻我的手。
就那瞬间,这畜生浑身黄毛一炸,张嘴露出獠牙,直扑向我的左手。
我不慌不忙,顺势一转身,右手抄过去,抓住了它后颈那块软皮,把它整个拎了起来。
不管你是伏虎还是伏龙,这天下的猫被抓住了这个地方,没有谁还能咬人的。小家伙大怒,呲牙咧嘴,使劲在我手里翻腾,就像一条刚上岸的鱼。可是不论它怎么折腾,都没有办法挣脱。
我笑嘻嘻地站起来,看了看它那窘样,然后捏着它就像抖帕子一样使劲抖起来。猫跟着我手的节奏发出阵阵怪叫。
众人见我如此虐猫,纷纷头冒冷汗,面面相觑。
我抖了一阵,停了下来。此刻手里的猫已经蔫了,耳朵四肢都耷拉着。
“有意思。”我笑道,问它,“还咬我不?”
小猫小声地喵了一下。
我又问:“以后听我话不?”
猫又喵了一声。
我把左手食指伸过去。旁人抽气,可是小猫却伸出爪子抱着我的手指,然后用它粉红冰凉的小舌头舔了舔,无比乖顺。
“这才乖嘛。”我哈哈一笑,将小东西揣进了怀里。猫儿安份得很,只发出惬意的咕噜声。
第 10 章
当晚,我带着猫去见了嘉月,把杀猫的厉害关系简单地和她说了。大概她身边的大姑姑也劝过她,她便打消了杀猫祭鸡的念头。
只是她不肯再养这猫。我们也觉得这么凶的东西留在她身边也不好。主人和宠物之间,是讲究一个气的。嘉月气弱,这猫气强,猫压人一头,不吉利。
于是我就成了这猫实际上的主人,名义上的饲主。
这猫这么彪悍,叫金儿也怪怪的,我就擅自做主给它改名叫做小金。等它长大了,就是大金,等老了,还可以叫老金。总之很方便。
三天过后,良辰吉日,和亲的公主要出关了。
嘉月一身公主礼服格外隆重,我们这些命妇女官也换上了命服。送嫁的队伍重整旗鼓,吹吹打打,整个县城里彩旗飘扬,空前热闹。
公主出发前最后一次朝南焚香祭拜,又哭得梨花带雨的,一声长叹:“娘,哥哥,嘉月再也回不来了!”
北梁官员面面相觑,又不好说什么。
我心里也在想:爹,娘,女儿这就到敌国做贼去了,保佑我平安回家吧。
震耳欲聋的炮仗声中,我们登上车,封峥带队在前引路,北梁迎亲的官员跟在车驾后面,浩浩荡荡出了内城门,沿着山路而上。
晌午时分,我们到达了长裕关,更衣祭祀。下午,吉时一到,城门大开,在关外迎接我们的是精壮的北梁士兵。我们的仪仗队留在了关内,北梁的卫队和仪仗队加入进来。公主原先乘坐的车也不能再用,而改乘北梁准备的凤辇。
北梁卫队统领下马上前,来给公主请安。
只见这人二十出头,五官硬朗英俊,身材高大挺拔,举手投足散发着勇将剽悍之气。
我忍不住瞟了封峥一眼。他在我们南梁,也算是阳刚气十足的年轻男子了,如今和这北梁汉子一比,立刻显得斯文了许多。
那个统领说话声音又浑厚响亮,一声:“臣,蒙旭叩请公主金安!”
嘉月被吓得花容失色,连声叫:“瑞云,瑞云在哪里?”
众人诧异。我也二仗摸不着头脑地被请到了凤辇上。
嘉月扑过来抓着我的手,“瑞云,从今天起,你就和我同乘。我知道你自小习武,我准你佩剑同乘。”
我惊讶,“公主,您的凤辇,小女是没资格日日乘坐的呀。”
开玩笑,要我天天听你又哭又弹琴,我也没法活着回南梁了。
嘉月立刻哭给我看,“外面那些壮汉,魁梧似熊,我心里着实害怕!”
我安慰她:“公主,那些是卫兵是来保护您的。”
“可我们如今已在北梁境内,任人鱼肉。万一走到中途,他们受指使突然发难……”
您想象力还真丰富。我顿时无语。
公主害怕,没我守着不肯走。我也没办法,只好带着剑搬来公主凤辇上。好在这北梁人做的车,出奇地宽大,坐了我和公主外,还可以坐两、三个女官。女官们陪公主说话,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北梁行军要比我们原来快上许多,车队只花了两个多时辰就下了山。山下就是北梁的平原,北梁人世世代代就在这块土地上放牧。
身后是渐渐远去的崇山峻岭,眼前一望无垠的牧场。小河在低矮的山坡间蜿蜒流淌,一片片茂密的树林将打的分成了天然的牧场。头顶云朵如堆絮,衬托得天空蔚蓝如洗。鸟儿展翅飞翔,鸣叫声悠长尖锐。
虽然只有一山之隔,风土面貌就有如此大的诧异。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草原放牧,不禁为这辽阔的景象赞叹。
这时,蒙旭吹了一声口哨,扬起了手。天上的鸟儿调了一个头,直飞了下来,轻飘飘地停在他戴了皮腕的手腕上。那原来是一只海冬青。
我不禁赞道:“真是一只好鸟!”
蒙旭回头看我,拉了拉缰绳,放慢马速,“郡主可喜欢这草原景色?”
我笑,“的确辽阔壮观,让人想放声高歌。”
蒙旭哈哈一笑,“您想要听歌也容易,在下这次带来迎接公主的女官之中,多的是能歌善舞的姑娘。”
我兴致高涨,“真能唱一曲?”
“咱们草原的姑娘一唱起歌,一首接一首,能唱上百首呢!”蒙旭高声叫道,“伊莲苏娜!”
一个骑着白色小母马的女孩子从后面的队伍里匆匆赶了上来。十七、八岁的模样,鹅蛋脸,大眼睛,辫子乌黑油亮,发里扎着五彩丝条。
蒙旭说:“伊莲苏娜,郡主想听歌,你给大伙唱两首。”
伊莲苏娜笑颜如花,脸颊泛着红晕。她用力点头,问我:“郡主想听那首?”
我说:“我都没听过。你挑最拿手的唱吧。”
第 11 章
伊莲苏娜把辫子一甩,放开喉咙高声歌唱起来。草原姑娘的嗓子高亢嘹亮,悠扬的歌声直冲云霄,又婉转流畅,在这万里晴空和广袤草原之间回荡。
一曲毕,喝彩声四起,连封峥都面露欣赏的笑容。
蒙旭大声夸奖了伊莲苏娜几句。少女脸上两片火烧云,朝着蒙旭抛了一个秋波,打马又跑了回去。
我笑呵呵道:“蒙将军好艳福呀!”
蒙旭竟然有几分羞涩,抓了抓头,“让郡主见笑了。其实只是我们北梁女子更为爽朗直率罢了。”
渐渐,日头偏西。我们的车队也停了下来。
还没等派人去问,那个胡伦大人已经过来汇报,说天色不早了,这里又背风,今天是不是就在这里休息。
嘉月出了车,左右张望,视线所及之处,都是树林和草原。她问:“客栈呢?”
胡伦老头说:“公主,我们安营扎寨。”
我从小跟着师兄们进山挖人参,一去数天,晚上也是在背风处扎帐篷过夜。所以听到胡伦说要扎帐篷,我一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嘉月一听要露宿荒地,登时惊得面如白纸。
她身边一个大姑姑抢先叫了起来:“这里荒郊野外,连口井都没有,竟然要我们尊贵的公主露宿在此?你们北梁真是欺人太甚!”
嘉月照旧掩面哭泣不休。
胡伦老头也十分为难,解释道:“公主息怒。这并不是臣等为难公主,乃是我们北梁习俗就是如此。我国地域广袤,城镇不及南国稠密,多是这样的牧场。即便是皇帝出行,中途歇息,也住帐篷。”
嘉月听他提起了皇帝,倒没办法继续闹。
日落十分,火红的太阳挂在西面地线之山,连绵起伏的低矮山丘都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边。极远处,牧羊人骑着马,将成群的牛羊往家里赶去。
“他们张了皇家锦旗,百姓们看到了,就没过来。”封峥说。
我多看了他几眼。自打上次我发火骂人后,他们几个男人见了我就格外老实。封峥虽然依旧不苟言笑,不过也没对我冷着脸了。
如今出了关,我们都身在异国他乡。这一路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们俩关系好点,彼此有个照应也是好的。
我看封峥对着绚丽的夕阳出神,不免窃笑。
封峥习惯性地拿余光扫我,“你笑什么。”
我说:“你想晚晴了吧?”
“晚晴?”封峥皱眉,然后才明白过来,“哦……晚晴。我没事想她干吗?”
我不悦,“她可是在家里日日盼着你回去呢。你想想她又不会少一块肉。”
封峥的脸被夕阳染染上一层薄薄的粉红,让他略有恼怒的神情竟然显得有点羞涩,“一派胡言乱语。”
我不免扫兴,“我妹妹这么好的姑娘喜欢你,是你的福分。”
封峥低沉着声音到:“晚晴就像我妹妹一样。”
我“哈”地一声笑,“你娘和姨娘们给你生了四个妹妹,你还嫌不够,还要跑到你爹的老对头家去认妹妹。我要是你爹,腿都给你打断去。”
封峥的耐心似乎给我磨得差不多了,似乎翻了一个白眼,“我要不把她当妹妹,我爹才更要打断我的腿。”
“原来是害怕了。”我鄙夷,“我二师兄说的对,你们这种公子哥儿,总是最怯懦的。天大地大,都比不过荣华富贵。”
封峥气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对晚晴,本没有其他想法。”
“那你怎么三天两头往我家跑?你没看中她,难道你看中了我?”
封峥气得头顶起滚滚黑烟,蔚为壮观。他和我说话,总是讲不了三句就黑脸。他自诩是君子,不和女人吵架,所以转身就走。他身后不远正有几个士兵在搭柴升火——原来烟是从这里来的。
我正看那几个人升火,习武之人的敏锐让我感觉到身侧有人接近。猛地回头,看到蒙旭正走近来。
蒙旭也被我吓了一跳,“郡主好生敏锐啊。”
我不免得意,“蒙统领过奖啦。对了,不知道帐篷要怎么搭,公主派我过来看看。”
当然是假话。嘉月此刻在车里哭得正开心,哪里有精力关心外面的人如何搭建帐篷。
蒙旭自从先前与我一同听了歌,就熟络了起来。他见我不像别的南梁女子那么矜持拘束,便也不同我讲那些虚礼。我一说想看搭帐篷,他带着我就去看。
我这下开了眼界。这个帐篷与我当年和师兄他们搭的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二十多根碗口粗的木桩打进地里,围成一个圆,在用厚重结实的白毡布包住。帐篷顶是架起来的,边角都和柱子扎在一起。帐篷里再用屏风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