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精灵王      更新:2021-02-20 12:51      字数:4917
  她对蹲在一旁的博宁道:“看到没,就是挖这个,铲子斜下去插的深点儿,不要弄伤了下面的根儿。”
  博宁也学着荷花的样子开始挖起来,也许是从小在山边长大的孩子特有的直觉,他只看了两次就认得极准,倒是让荷花省力不少。两个人背对背地挖着小根菜,博宁忍不住问:“荷花,这玩意好吃吗?”
  “你多挖些,回家让娘给你做。”荷花手下麻利地挖着小根菜,这东西生命力极其顽强,积雪未消就开始冒头,挖回去可以剁碎了熬粥炒菜熬汤,或者干脆就洗净蘸酱吃也别有一番味道。而且有理气宽胸的功效,也很适合给博荣吃。至于吃不掉的也不会浪费,掐掉嫩芽和根须晒干,既可以留着以后熬粥,也可以卖到药店去换几个小钱儿。
  荷花埋头努力地挖着小根菜,心里在寻思能不能寻个赚钱的法子,博宁见她手下挖得飞快,顿时起了比较之心,展开了一场荷花完全不知情的比赛。
  一条条的想法在脑中转过,但是却似乎没有一条合理可用的,等荷花最后腰腿酸疼的不行,这才想起来回身去看背筐,那只比她低半个头的背筐如今已经快要满得上尖儿,而天色也已经接近黄昏了,她从家里出来就憋着的那口气顿时就松懈下来。
  博宁早就累得不行,若不是在心里跟荷花较劲儿,老早就坚持不住了,这会儿见荷花停手,他也丢开手里的铲子,顾不得地上还有积雪,一屁股坐下来喘着粗气道:“荷花,你弄这么多干啥,喂猪都够了。”
  荷花气得抬手朝他脑门弹了个脑蹦,“说谁是猪呢?回家你可别吃。”
  博宁嘿嘿地傻笑了两声,然后看着满满两筐的小根菜发愁道:“咱俩咋回去?”
  “……”荷花也对着背筐无语起来。
  等两个人拖着背筐,走一会儿歇一会儿,等走到山脚下进村儿的路口时,天色已经蒙蒙黑了,村儿里的路上似乎有火光闪烁,隐约地听到是有人在呼喊,但是听不清在喊什么,她手臂和双腿已经又酸又沉,觉得都快抬不起来了,但是嘴里还得鼓励着博宁,咬牙继续慢慢地搬着背筐往家走。
  昏暗中就觉得有人扑到自己面前,沙哑着嗓子喊了声:“荷花!”
  荷花听出来是齐锦棠的声音,还没等说话就被人抓住上下左右看看,许是见她没什么事儿,赶紧往回跑了几步大声喊道:“找到荷花和博宁了,在这边!”
  打着灯笼火把的几个人很快就都聚拢过来,荷花定睛一看都是家里人,四叔、梅子先围了上来,方氏也跑过来抬手就打:“家里这么多事儿你俩咋就不知道省心呢?你俩想吓死我和你爹?”
  荷花被她一巴掌打得生疼,没力气躲开,眼见着第二巴掌又落了下来,就被齐锦棠护在了身下,“婶子,荷花好像是上山去挖山菜了。”
  方氏这才看到儿女都拖着满登登的背筐,脸蛋上都魂儿画儿的,脚下一软就差点儿坐到地上,被梅子一把扶住。
  祝永鑫一手拎起一个背筐,沉声道:“有啥事儿回家再说。”
  方氏见齐锦棠在给荷花揉被打红的额头,伸手扯住祝永鑫,十分不好意思地上前道:“今个儿多亏了齐少爷,现下天儿太晚了,我们先送您回家吧!”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喊声:“少爷?少爷?”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梳着总角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少爷,赶紧跟小的回家吧,太太晚饭时候不见少爷回去,把您屋里伺候的人全都骂了一顿,您若是再不回去,小的们就该挨板子了。”
  齐锦棠本来在轻声跟荷花说话,闻言他的手停在荷花的额头,声音突然变得冷清地说:“知道了,马上就要回去了。”然后又摸摸荷花的头嘱咐道,“以后可不许这么吓唬人了。”
  荷花看着齐锦棠端正地走在前面,那小厮恭敬地跟在后头,忽然回头朝自己狠狠的瞪了一眼,却不敢发出声音,瞪过就扭头跟着齐锦棠走远了。她无奈地勾勾嘴角,伸手摸摸刚才被齐锦棠揉过的额角,虽然早就知道他是举人老爷家的公子,若不是齐举人在家丁忧,他估计也算得上是官家子弟,但是似乎还是头一次感受到这样泾渭分明的阶级差距。
  还没来得及过多的感慨,荷花就被梅子一把抱起来往家里走,“你这小妮子越大越有主意,你才几岁,就敢领着博宁往山上跑,若是迷了路可咋整?”
  荷花趴在梅子的肩头不吭声,由着她不住地数落。
  方氏抱着博宁跟在后头道:“你说她也没用,那丫头年纪不大主意可正着呢!有精神就跟你撒娇耍赖,今个儿这是累了,就干脆不答理你。”
  “……”荷花闻言无语,更是把脸埋进梅子的衣裳里,心里叫,娘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了解我。
  方氏虽说生气,但晚上还是择了小根菜,切碎炒了个鸡蛋,剩下的蘸酱,还做了汤让荷花和博宁多喝些暖身子。
  荷花看看博荣还是很郁结的面孔,对方氏道:“娘,明天熬粥喝吧,大哥身子刚好,多喝粥养人。”
  “就你知道的多!”方氏从灶间端了一大碗粥过来,“当你娘是傻的啊?”
  “娘最精明了,谁敢说娘傻谁才是傻子!”荷花笑嘻嘻地说,“明天给大哥的粥里剁把小根菜,城里的大夫说这个能理什么宽什么的,大哥那个咋说来着?”
  “理气宽胸……”博荣下意识地接话,但是四个字出口后就是些微的失神,片刻后笑着说,“娘明天多熬些,全家一起喝,那大夫还说能防风寒呢!”
  家人见他的眼神清明起来,脸上的笑容也不是这两日那种勉力装出来的,气氛一下子就轻快起来。
  博宁今个儿是着实累坏了,而且他对荷花的心思并不理解,但是非常喜欢吃那小根菜炒鸡蛋,觉得还算是对得起自己一下午的辛勤劳动。他自己就差不多吃了半盘子,还算比较有良心的夹了一大块给荷花,不过却没注意到自己埋头扒饭的时候,荷花又重新给他搁回了碗里。
  吃过饭祝永鑫跟方氏在商议春耕的事儿,似乎有些忧心忡忡地说:“今年虽然开江早,但是地里还冻着,节气偏生又早,不知道啥时候能开始犁地,要是耽误了下种,今年的收成就说不好了。”
  荷花对农历的日子和节气还算不太清楚,但是也知道东北这边气候寒冷,庄稼也只能种一茬,如果春天化冻太晚下种太晚,那庄稼还不等成熟,就会被秋末的严霜打死,遇到下霜早的年份,经常会把全年的辛苦都白白地搭进去。但是天气实在不是她能控制的,只能在心里祈祷今年风调雨顺,好歹让全家度过这个最艰难的年头。
  第一卷 瑞雪兆丰年 第三十三章 农书【两千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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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永鑫天天去地里转悠,看能不能开始春耕,又过了七八日的时间瞅着差不多了,回家挑了粪筐准备去老祝头院里挑粪,去年猪圈清出来的粪土还都堆在后院的角落处,正好如今地还没化得烂软,把粪土先担过去等春耕的时候,就可以直接翻匀到地里。
  他进院见没人,就直接到后院儿去担粪,刚挑着出来还没走到门口,正遇见从外头回来的刘氏。
  二人走了个对脸儿,刘氏不情不愿地叫了声二哥,赶紧抬手捂住口鼻避的远远的,但是突然回过神来,嗷地一声叫道:“二哥你干啥,担粪要去哪里?”
  “自然是担去地里。”祝永鑫还好心地嘱咐道,“如今地里化得差不多了,你也告诉老三赶紧担粪去地里吧,别天天只顾着耍钱。”
  刘氏这会儿也顾不得臭了,伸手就抓住扁担的一头道:“二哥,如今都分家了你干啥还来这儿担粪?分家的时候娘可没说要分粪给你家!”
  祝永鑫闻言一愣,去年养猪的时候是几家轮换着镲猪食、清猪圈,开春儿了自然应该来这儿担粪去地里,分家谁还会特意说什么猪粪的事儿?但是被她抽冷子这么一问,他还真是没想出有什么话能够反驳,楞了一下说:“这粪还用分啥?”
  刘氏见他不确定的模样,就觉得自己更加占理了,扯着扁担不撒手道:“筷子都分了粪为啥不分,没分给你自然就没你家的。”
  祝永鑫这会儿回过神儿来,才看见自己跟兄弟媳妇在家门口为了一担粪拉拉扯扯,若是被人路过瞧见,指不定要生出什么口舌,心里后悔还不如让方氏来担,皱眉呵斥道:“这像什么样子,撒手!”
  刘氏不肯撒手,反倒是硬往自己这边使劲儿,没成想祝永鑫远远地看见有人过来,赶紧把扁担从肩头卸了下来,粪筐里的粪土泼了她自个儿满裙子满脚。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刘氏气得手脚哆嗦,看着衣服上散发着异味的秽物,又气又熏差点儿没昏死过去。
  祝永鑫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皱眉站在一旁,还没等开口说话,刘氏就已经哭嚎起来。
  梅子在屋里听到声音开门出来问:“谁啊?”一眼瞧见祝永鑫站在门口就说,“二哥,爹说地里能担粪过去了,说你家地薄,让你多挑几担。”
  祝永鑫闻言松了口气,瞥了撒泼耍赖的刘氏一眼,抓起自己的扁担和粪筐重新去后院装粪,然后对梅子道:“你三嫂不知咋整的,泼了一身的粪正嚎呢,我也不好过去问啥,你去瞅瞅。”然后自己大步流星地挑了三担子粪堆在地里,这才心情大好地哼着小曲儿回家。
  今个儿天气甚好,阳光明媚而且没有起风,方氏上午领着几个孩子上山又挖了些小根菜,如今正跟茉莉和荷花在院里择洗,三大背篓的小根菜倒在地上跟一个小土堆儿似的,茉莉和荷花手小心细,麻利地分择着一棵棵小根菜,把杂草土坷垃都弄掉,然后攒着一小捧了就丢进方氏面前的大盆里,方氏舀水哗啦啦洗得白白净净。挑那块根儿个大浑圆的单独搁着准备晾晒,品相不好的搁在坛子里腌着吃,剩下些挖坏了半截坷垃的,就准备剁碎了煮粥或是炒菜。
  荷花见祝永鑫还没走到门口,小曲儿声就传了过来,从小板凳上跳起来,揉揉自己坐酸了的屁股冲到门口,刚喊了声爹就捂着鼻子扭头往回跑,躲到方氏身后道:“娘,爹身上臭死了,肯定是掉粪坑里了。”
  茉莉闻言咯咯直笑,抓起地上的小根菜丢向荷花道:“若是掉进粪坑里,爹还能恁高兴,那可就真是傻了。”
  祝永鑫先把鞋裤换掉,穿了干净的衣裳出来,把刚才的事儿讲给大家听,把方氏和两个闺女逗得前仰后合。
  荷花笑得捂着肚子道:“只听说在庄稼脚下施肥庄稼长得好,那在三婶子脚下施肥,不知道能长出个什么样儿来!”
  全家听了这话又是一阵大笑,方氏用手背抹去笑出来的眼泪道:“你这小嘴儿,咋恁会说笑话的。”
  全家说说笑笑的,很快就把小根菜都择干净,方氏拿干净的软布拭干那些要晒干的,搁在笸箩里放在阳光下,端着坛子去调料腌菜,荷花跟着进屋正好瞧见博荣在屋里写字,就凑上前问:“大哥身子好利索了?”
  “是身子和人都好了!”博荣的话说得一语双关,他没指望荷花能听懂,但还是为自己先前那种自暴自弃的念头很是羞愧,抱起荷花道,“以后大哥每日还教你识字好不好?我可以一边帮家里干活,一边继续念书,左右不过是等三年再考,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荷花见他这样就放下心来,提起识字忽然想到,自己原来每日都去跟着齐锦棠识字,可是自从跟去城里到现在,就只那天挖小根菜的时候见过他一回,自己不知是什么缘故,这些天一直都没有去过,也不知他会不会还每日下午都去等着。
  想到这儿她就呆不住了,从博荣怀里挣脱开道:“大哥,爹娘都盼着你出人头地,你可要好好努力才是,我有事出去一趟。”
  话没说完人就已经出了屋子,博荣见状无奈地摇摇头,这个妹子可真是天天都活力充沛的,收回心思继续低头练字。
  荷花一路上心理斗争着,都这么多天没去了,齐锦棠也没来找过自己,咋可能就天天在山上傻等,不过既然都已经出来了,还是去看看算了。沿着山道一路上去,远远地已经能看到那棵二人环抱粗细的大树,她脚下不知是该加快速度还是掉头回去,不过这一切的纠结,都在看到树下穿着青色衣袍的男孩儿的时候消散了。
  齐锦棠竟然真的坐在树下,人靠着树干似乎在小憩,纤长的睫毛在微风的吹拂下微微颤抖,黑亮的发丝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