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
精灵王 更新:2021-02-20 12:51 字数:4903
“婶子,我娘可是让我务必把大叔和您还有我姐她们接回去的,您这样岂不是得让我得跟你们一起挤草棚子了。”方二哥笑着说。
荷花对二舅的出现最是高兴,实在太给方氏长脸了,从大哥的怀里挣脱出去,脆生生地叫了声二舅。
方二哥弯腰抱起荷花,贴贴她的小脸道:“二舅脸凉不凉啊?”
荷花贴上去搂着方二哥的脖子,把自己的脸贴上去道:“我给二舅暖暖。”
“荷花乖,跟二舅回姥娘家好不好?”方二哥问。
“好!”荷花先是很大声地应道,然后又犹豫地回头看老祝头和杨氏,“爷奶去荷花才去。”
杨氏低头看几个孩子又冷又怕地缩成一团,叹气道:“大人倒是没事,但孩子可是经不起这些,就只有去麻烦亲家了。”
方二哥一听这话,赶紧招呼方氏给几个孩子都穿得厚实些,然后回家拿着贵重的东西,多拿几床被子,把孩子们都安顿到车上。
杨氏在一旁跟家里研究留下谁看家,老三刚要开口说话,被刘氏在身后拧了一把,顿时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老大跟老祝头一起蹲在地上抽烟,更是不吭声。
最后杨氏没法子说:“孩子他爹,你留下照看家里吧!”
老祝头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全家七手八脚地收拾,等赶到方氏娘家的时候已经几乎是半夜,荷花姥娘早就把家里的地上都搭了板子铺好了床,把在车上睡得东倒西歪的孩子都安顿在两屋的炕上,杨氏领着自家人占了西屋,方氏抱着荷花和栓子到东屋跟荷花姥娘一起睡。
屋里还燃着油灯,荷花换地方睡不着,就躺着听姥娘一边哄着栓子喝糊糊一边问:“美娟,你这心里到底咋想的,你那两个妯娌是不是也太欺负人咧?家里几个孩子,就你生得不像我,性子这么软也难怪人家欺着你。”
“娘,咱家跟祝家的情况不一样,爹性子软什么都听你的,而且爷奶的确都很过分。可是我嫁过去这么多年,我婆婆从来都不是挑刺闹事,胡乱偏心的人,而且孩子爹也是个孝顺的,我若是太强硬地什么都争,岂不是要跟孩子爹心里生间隙,到头来还不是自个儿糟蹋自个儿的日子。”方氏声音压的很低,但是说话却很是条理清楚。
荷花这才知道,原来方氏的忍让后面还有这么多的思量,心里不禁对她多了几分理解。
荷花姥娘也没想到自个儿闺女心里考虑了这么多,而且细一寻思也的确是有道理,不禁叹了口气道:“那你心里怎么打算的,难道真的由着他们给栓子压命?”
方氏听到这个,半天没了声响,紧紧地抱着儿子,声音低沉却很坚定地说:“等孩子爹回来再说,他若是宁可给儿子压命都不分家,那我还不如领着孩子回娘家算了。”
荷花其实并不懂她们一直说的压命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似乎所有人都把这个看得很是严重,难道会闹得爹娘和离那么严重不成?
只听得荷花老娘劝道:“永鑫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跟他过了这么多年你自个儿还不知道嘛,当初给你提亲的人也不少,娘之所以看中他,还不是因为他老实本分知道孝顺,而且最要紧的是对人实在,只要你们小俩口齐心,没什么过不去的。等他回家你可不许耍脾气,什么抱着孩子回娘家的话,私下跟娘说说也就是了,可不许跟男人说这话,那不是挤兑着他跟你闹吗?”
“娘,我知道怎么做了。”方氏应着,一扭头见荷花睁着黑亮的眼睛正瞅着自己,不由得笑着把女儿搂到自个儿被窝里道,“你个小人精儿咋还不睡?”
“荷花想爹了,不知道爹现在有没有地方睡。”荷花钻进方氏的怀里,这话说得倒也不违心,她心里的确是惦记着祝永鑫,城里比齐家村偏南,不知道城中的情况如何,但估计会比村里要严重一些。
方氏被女儿说得也叹了口气,刚才说什么领着孩子回娘家,不过都是些气话,自个儿的男人哪里能不惦记着,但还是轻拍着女儿哄道:“城里的房子都是砖瓦的,结识得很呢,你爹干了一天的活,肯定正睡得香,梦里梦见咱们荷花咧!”
第一卷 瑞雪兆丰年 第十七章 老祝头受伤
在方家住着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压命的事儿,只不过杨氏惦记着老祝头,又担心家里的东西,住得十分不安稳。好不容易熬到第三日早晨,她借着去帮方氏做饭,悄悄跟媳妇商量道:“博荣娘,你看咱都住了三晚,是不是也该家去了?”
“娘,你就踏实地住着,而且我娘一早就安排妥了,让我二哥今个儿吃了早饭就去咱村里瞧瞧,若是各处都安顿好了,那下午就送咱回去。”方氏先熬上粥,又进屋照顾孩子们,见博荣领着茉莉已经把三个小的衣裳穿得整齐,这会儿正排着队洗脸,她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有些心酸,但又觉得很是欣慰,如今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可好在孩子瞧着都是出息懂事的,自己好歹也算是有个盼头。
方二哥出门之后,杨氏就开始坐卧不安,不管做什么都在关注着外面的动静,给栓子换褯子的时候,竟然把褯子包在小裤子的外面。
荷花姥娘看见忙接手过来,笑着对方氏说:“看来你婆婆是当真住不下了,若是你二哥回来说那边没事了,我也就不强留你们。”
方二哥回来却是带了个更让人着急的消息,老祝头的腿摔伤了,杨氏这下彻底坐不稳当了,巴不得马上到家。
荷花姥娘只留了众人吃过午饭,就帮着收拾了东西让儿子送众人回去,但是却留了个心眼儿道:“美娟,如今博荣爹不在家,你一个人照顾孩子不方便,而且如今你公爹受伤,你也该多去照顾,把栓子留下我给你看着吧!”
方氏本能地想开口拒绝,但是还没等说,就觉得衣襟被使劲儿扯了一下,低头见荷花冲自己挤眉弄眼的,俯身把女儿也抱起来问:“怎么了,荷花舍不得姥娘?”
荷花对方氏此时的迟钝有些无奈,不过还是装着天真地说:“姥娘舍不得小弟,要不咱把小弟留下陪姥娘,等爹回来再来接小弟。”
“……”荷花的话总算是提醒了方氏,把儿子搁在这儿至少能把压命的事儿拖到男人回来,她把儿子搁在荷花姥娘的怀里,面色微微有些不得劲儿地说,“娘,那就让您受累了。”
回家的路上,李氏和刘氏躲在一旁咬耳朵,荷花不用听都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弄点儿新意出来,翻来覆去就是说什么命硬之类的话。若不是如今刚受了方氏娘家的恩惠,而且方二哥这会儿正在外面驾车,她俩怕是已经发作起来。
方氏干脆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靠在车厢内搂着孩子闭目养神,眼不见心不烦。
方二哥也知道杨氏着急,而且这回是白天赶路,比上回快了许多,午饭过出发,一个多时辰就到了齐家村。
村里的人已经全都回到家里,看起来似乎生活什么的都已经恢复了正常,杨氏对方二哥感激再三,又打家里拿了一篮子鸡蛋定要他带回家去。
“婶子,您赶紧回家看看我叔咋样了吧!”方二哥帮着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以后道,“这鸡蛋什么的我就不拿了,等颠到家还指不定剩下几个,我得赶紧回了,不然又要摸黑赶路。”
杨氏客气地等方二哥上车走了,才赶忙跑回屋里看老祝头,见他面容憔悴胡子拉碴地靠在炕上,左腿上缠着白布,一时也瞧不出伤得轻重。老祝头还犟得要命,问了许久才算是弄清楚来龙去脉,本以为是地龙翻身时候伤的,谁知竟然是晚上去摸牌回来太晚,一脚踩空掉进沟里,才将腿摔得受了伤。
“你说你还能再不争气点儿吗?”杨氏气得数落道,“亲家知道你受伤还让我给你带了一条肋巴骨说给你补身子,这要是传回去给亲家知道,你这张老脸还要不要?”
老祝头自知理亏,坐在炕上也不吭声,方氏赶紧上前圆场道:“娘,赶路您也累了,先进屋收拾收拾歇会儿,爹的腿去看郎中没,伤得厉害不?”
荷花从一开始就对老祝头有种发自心里的恐惧,喜欢喝酒抬手就打人,跟她当年寄养过的一家男主人几乎一模一样,好在老祝头还算是对杨氏的话有些听得入耳,对几个媳妇也还过得去。
这会儿见方氏过去,她咬咬嘴唇,也走过去扯着方氏的衣襟,看看老祝头的腿道:“爷的腿疼不,荷花给爷呼呼好不好,荷花每次伤了娘都给我呼呼,呼过就不疼了。”
老祝头本来板着脸,听荷花这么一说,难得地露出些似笑非笑的尴尬神色,刚要开口说话,在地下站着的刘氏把芍药往前狠命地一推,嘴里骂道:“你个没眼色的小兔崽子,没瞧见你爷腿伤了?你不会去耍嘴皮子,也不会去给倒倒尿壶?”
芍药被推得站不稳,直接扑到了炕上,正压在老祝头受伤的腿上,荷花眼尖手快地把方氏拉到一旁,老祝头的巴掌就朝芍药劈头盖脸地扇了下去,把芍药打得嚎啕大哭。
刘氏的脸色更加难看,往地上一坐拍着腿就开始哭嚎,荷花赶紧抓着方氏往外跑道:“娘,咱给爷请郎中去。”
母女二人出了屋子,还能听见里头刘氏母女的哭声此起彼伏,中间还夹杂着老祝头的骂声和杨氏的劝解声。
老祝头的腿果然是没瞧过郎中,自个儿胡乱用布裹巴上,血痂和棉布都黏在一起,刚才被芍药撞裂了伤口,这会儿更是血肉模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清理好伤口,重新敷药包扎,又开了几副汤药,方氏从杨氏那儿拿了钱去抓药,回来就赶紧架火用药吊子熬药。
刘氏吃了个亏,自个儿关在屋里说身子不舒坦,晚饭也是让老三端回屋吃的,饭桌上老祝头刺儿了老三几句,把老三气得撂筷子说吃饱了,转身就找杨氏讨了些钱出去找人摸牌。
方氏在家稍微收拾一下,又四下检查房子没有开裂漏风,赶紧架火烧炕,给几个小的喂饱,又烧了一大锅水都给擦洗干净,一个个塞进被窝里,这才得空消停下来,心里就忍不住惦记祝永鑫,不知道在城里有没有住处,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
地龙翻身在村子里引起的反响并不强烈,只有两户人家的老房子年久失修,震开了两条裂缝,里正也招呼着村里青壮劳力去给修补妥当,至于朝廷的赈灾还是什么,都跟这偏远的小村子无关,偶然听从外头回来的人说几嘴,大家也都当个茶余饭后闲磕牙的谈资罢了,等这点儿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子,再也引不起任何人的唏嘘的时候,终于进入了大家盼望已久的腊月。
北方的年都是从腊月过到二月二龙抬头的,所以一进了腊月,家家户户不管穷富就都开始忙活起来,最先开始的就是扫房。
荷花也像模像样地用个小方巾,把还不太长的头发全都包进去,抱着笤帚跟在方氏身前身后地忙活。方氏生性就喜欢干净,家里孩子的衣裳虽然也免不了布丁,却都是洗得干干净净,屋里平时就经常收拾擦洗,也没什么卫生死角,加上几个孩子帮忙,一天的功夫就收拾得利利索索。
虽说进了腊月就是年,但是饭桌上的吃食却没什么改善,依旧是粗剌剌地蜀黍面饽饽、还有又干又噎人的荞麦饼子,还有自家做的酱豆和腌的芥菜疙瘩。
荷花对酱豆向来敬而远之,那种发酵过散发着臭味的豆子,她虽然已经很不挑食了,但还是接受不了那个味道,每每吃饭都要把酱豆挪到离自己最远的地方。
看着博宁一口一口吃得正香,就不禁皱皱鼻子,把屁股下的小板凳挪得离他远点儿,博宁却非要凑过来,还夹着酱豆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她怨念地啃着饽饽,尽量屏住呼吸不去闻那酱豆的气味,在心里不住地念叨,我吃的是面包、是蛋糕,试图能够催眠自己。
方氏只吃了一个饼子就撩了筷子,哄着栓子喝糊糊然后说:“明个儿我爷奶那边帮着扫房,茉莉跟我过去帮忙,荷花你在家看着栓子,博宁也别满处去野了,快过年了家家都忙,你也在家消停几天。”
博宁闻言总算是稳当了下来,默默地吃了几口饽饽忽然问:“娘,都快过年了爹咋还不回来?”
方氏闻言就是一愣,手里的勺子一歪,糊糊洒了栓子一脸,她赶紧擦去栓子脸上的糊糊,拍着哄了几下才道:“等年根儿下你爹就回来了。”
等全家连屋子带院子都收拾干净的时候,已经是腊月初六的下午,老祝头腿伤没好还在炕上歪着,杨氏这几日心里一直惦记着杀年猪的事儿,算计着杀猪菜要备哪些,又惦记着两个去城里的儿子,才三四天就瞧着脸盘儿似乎消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