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9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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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看看 更新:2021-02-20 12:47 字数:4815
“轩辕尚,我……”
“不要再犹豫了,去吧……”
洛雯儿抬起脸,努力要看清他,因为这一别,再无相见之日,而这个人,是她在这个时空的最后一丝牵挂。
“去吧……”
他哑了嗓子,却对她露出最和煦的微笑,就像那日,在宣华殿上,他对她薄唇微动……
无声,但她知道,他说的,便是这两个字。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慢慢退出他的怀抱。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他的力度忽的收紧,终是放开了她,只一抹温暖留在她的身边。
她走了几步,又回头。
他依旧笑着,抬了手,指尖向下,冲她挥了挥。
只有章矛,看到主子那只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攥紧,那支洛雯儿无声交到他手中的步摇,在氤氲雾气中微微战栗……
洛雯儿抿紧唇,望着那个冲他微笑的男子。
他们的相逢,偶然。
他们的相处,短暂。
他沉稳厚重,他虚怀若谷,他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忍受她的猜忌,她的愤怒,她的疏离,她的驱逐,她的无理取闹,然而,从无一句怨言。
他的目光,永远凝在她的身后,不是如芒在背,却是如影随形。
他就像是风,她很少感到他的存在,可是只要转了身,便会被他悄悄拂起长发。
这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这是一个完美无缺的男人,他,理应有属于他的真正的幸福!
她看着他,慢慢后退,唇瓣微开,无声的说了几个字。
然后便见他笑了,笑得春风和煦。
她亦回以一笑,如同带露的春花迎向朝阳。
再看一眼……再退一步……
转身,跑向往生涯……
一道金光,仿佛绳索,缚在了洛雯儿与千羽墨的腰间。
因为千羽鸿说,入了往生涯,会进入一条难以想象的隧道。
没有人知道那条隧道的模样,可能会遇到诸多艰险,而千羽墨只空有一口气,她又毫无内力……其实,在那样一个无法预料的地方,即便有通天的本事,怕也无计可施。
无法想象会遇到什么危险,所以为了避免分散,只能出此下策。
“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能解开这道绳索,否则……”
否则便会不知飘向何方,到时,即便是死,都成奢望。
那是个没有尽头的世界,无去,也无回……
“阿墨,”她偏了头,看向身后背对她的人:“我们要离开这里,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了……”
那双绝世风华的眼睛没有睁开,只唇角微勾,露出虚弱的笑意。
转头,向着两个孩子,努力笑得灿烂:“毛毛,豆豆,爹和娘走了,你们要好好听话,好好生活,好好……”
忽然哽咽,过了好半天,方哑声道:“无涯就交给你们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闭了眼,生硬转过头。
若有可能,她真想把两个孩子带走,可是,他们是属于这个时空的人,他们还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
雾渐浓,寒气渐重,人的身子渐渐离开地面,向雾的深处飘去……
“爹,娘,保重……”
“爹,娘,我们会想你们的……”
“你们也要想着毛毛和豆豆啊……”
再忍不住,睁开眼,却只见到雾气飘渺,渐渐迷蒙了那两个小小的身影,亦迷蒙了那停在远处送别的人……
千羽鸿的声音仿佛自遥远处传来,带着懒洋洋的腔调:“如今,便让鸿再奏一曲,以送王兄。王兄,这世上,除了你,再无人能听懂鸿的曲子了……”
云雾缭绕,静寂无声。
她却知,千羽鸿又弹起了无弦琴,但不知弹的是支怎样的曲子,她只觉得千羽墨的身子忽然一震。
雾气更浓,寒气更重,四围有奇怪的声音响起,如诉如泣,如歌如啸,有的像是在讲一个冗长的故事,有的则像在念一段远古的梵文。
它们如水中鳗鱼,一条条的游了过来,湿而黏的抚摸着他们,缠绕着他们。
伴着这种包围,人的意识渐渐模糊,似是就要沉睡在一个永恒的梦中。然而伴着胸口那个牛角样物件的突然发烫,耳边爆出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打开,紧接着,不知是一只手,还是来自莫名方向的巨大吸力,猛的一拽,他们便被扯进一片漆黑。
在没入漆黑的瞬间,她仿佛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着一声嘶吼:“雯雯——”
黑,只是黑。
这便是那条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隧道吗?
那么,他们是在前进还是在漂浮,为什么这条隧道如此漫长,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时间似乎已经停滞,思维亦好像凝固,每动一下,都要等待很久。
此刻很适合睡眠,说不准一觉醒来,便是一个崭新的天地。
可是洛雯儿不想睡,大约是这种虚无的空渺让她觉得不安,她一直大睁着眼睛,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依然努力的看着一切。
唯一让她安心的,是身后的人。他虽然不语不动,可是只要感受到他的温度,她就觉得心里是满满的幸福。
阿墨,我们就要到一个崭新的世界了。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是只要我们在一起便够了。而且,我们会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这不是你最大的心愿吗?
想着想着,唇角便浮出笑意,她甚至想唱首歌给他听,就唱那首,她教给孩子们的歌……
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船上有棵桂花树,白兔在游玩。桨儿桨儿看不见,船上也没帆。飘啊,飘啊,飘向天……
“啊……”
她不知自己是否叫出了声,因为这条隧道是如此的安静,安静得仿佛沉寂的水底,可是,方才的震动是什么?
她刚要查看,身子又震了一下。
紧接着,震动不断袭来,而且完整的黑似乎出现断裂,有光透入,参差不齐的嵌在漆黑中。
黑暗中的光,往往会带给人希望,然而此刻,却是莫大的恐惧。
它们消失,再出现……
于此处消失,再于别处出现……
就好像一条管道受到巨大冲击,顷刻要分崩离析,那么他们,他们……
“阿墨,没事的,没事的,我们……”
她不知为何要安慰他,也不知他是否能够听见,他好像睡着了,一动不动。
她的心稍安。这样也好,他伤得太重,千羽鸿说,他的宿命已然了结,只要离了那个时空,一切都会安然无恙,所以……
腰间忽的一松。
她下意识的低头,惊见本来已经不再发光的绳索重新闪烁金色,而四围的光亮越发密集,仿若繁星遍洒夜空。
这里,这里就要崩毁了吗?
“阿墨……”
“云彩……”
她忽然听到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就像曾经的无数个日夜,辗转在她的耳畔。
“原谅我,不能跟你一起了……”
“阿墨……”
然而他的身体已经飘离了她,趁她回手阻拦之际,反指一点,正中她的穴位。
光芒闪烁中,她看到他在对她笑,笑得温柔且飘渺。
在这一瞬,她突然明白了千羽鸿的最后一曲无弦之乐……
“……成也此物,败也此物。她能来到这个时空,是因了那根被她掰断的龙指甲。此物数次救她于危难,然而每过一次,便消耗一分,而此前抵抗围攻的时候,损耗最为严重。此番,竟是有些无法支撑她离开了,而若再加上王兄……隧道漫长艰险,王兄……”
“云彩,保重……”
他转了身,对她露出最后一个微笑,是初见时的风流,是缱绻时的温存,是无奈时的宠溺,是情深时的呢喃,是离别时的失落,是思念时的怅惘,是此时此刻,无尽的不舍与留恋……一切的一切,汇集在这最后的风华,对她久久的凝望。
而那不断闪烁的星光,伴着他的飘离,渐渐远去,如同千江万海,裹挟着他,化作一颗星,划出一道最璀璨的流光……
“阿墨——”
☆、678画楼西畔(终章①)
更新时间:2014…04…09
“阿墨,阿墨……”
“雯儿,雯儿……”一个声音急切的在耳边响起,紧接着冲出房门:“医生,医生,病人醒了!”
=
这是……
白,只是白……
阿墨……
洛雯儿撑着要坐起,却被一人扶住。
她费了好大力,才把眼前晃动的若干张脸合并成一个:“芳姐?”
“你认出我了?”芳姐喜不自胜:“我还真担心你这一觉醒来谁都不认得了呢……”
习惯的点了下她的脑门,忽然意识到对方还是病人,急忙收回手,正要开口,就听洛雯儿急急问道:“我这是在……”
“医院!”芳姐干脆利落:“我就知道,但凡从昏迷中苏醒的人问的第一句一准就是这个,我都准备一年了……”
“一年?”
“可不是?你都睡了一年了。咱们都以为你要植物人了,哪成想……”芳姐突然热泪盈眶,连忙双手合十:“感谢菩萨保佑!老板的祈祷灵验了……”
“等等,”洛雯儿皱着眉,只觉头痛欲裂:“你在说什么呢?我是不是在……”
她在做梦吗?怎么一觉醒来,她竟然回到了现代社会?
她昏睡了一年?她不是在那个时空度过了十四载光阴吗?
而且……老板,老板祈祷?为她祈祷?怎么会……
芳姐双眼放光,一下子扑到病床前:“我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洛雯儿闭上眼,努力回想,可是……
“坏的吧。”
有什么消息能够比现在更糟糕?她一定是在做梦,做梦……
阿墨……
“季晴川结婚了,跟那个白富美,不过……咳咳,下面是好消息!”一瞬不瞬的盯住“闭目养神”的洛雯儿:“你的母亲找到了!”
成功看到洛雯儿睁眼,不禁得意:“你猜是谁?”
依旧是藏不住话的性子:“是老板!”
梦,是梦……
洛雯儿重新闭上眼,却挡不住芳姐的兴奋:“当年她将你放到孤儿院门前,她也是难啊,但留了个心眼,就是你脖子上的那个玉坠,可是祖传之宝呢。后来一见了你,就觉得面熟,再看这玉坠……”
芳姐的声音颤抖得仿佛是自己骨肉相见。
“只是她还不敢认,怕你怪她当年狠心。但是她真的对你很照顾。我就说嘛,那么多的女孩,她为什么单单手把手的教你?当时我就觉得,你跟老板生得还真像呢。这回你昏睡不醒,她急得不行,几天几夜的守着你,最后晕过去了。为了能让你醒过来,她什么招都使了。你现在住的病房,一天就五百块钱,还不算药。听说崂山有灵气,这不,前天就飞过去了。你别说,还真灵!老板可是咱市十富之首,这下你可发达了。你都不知道,季晴川听说这个消息,那眼睛瞪得……”
“崂山,是道观吧?”
芳姐正激动不已,冷不防听了这句问,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张大了嘴:“吖?”
好吧,她没有穿越,她的确是掉进了裂缝,但是裂缝只有三米深,于是她晕了过去,一晕就是一年。
在这一年里,她做了一场梦,一场漫长的梦。
或许芳姐是对的,她就是小说看多了,所以才会觉得梦境如此真实。
或许吧,因为她翻阅了市内所有图书馆里的历史,又上网查询,都无法找到那个年代,无法找到无涯这个国家,无法找到属于那个时空的一丝一毫。
而属于她的东西……比如手机,比如那个大箱子,她问过芳姐,可是芳姐眨眨眼:“当时状况那么混乱,老板哭天抢地,哪有工夫管那些?看,这是她新给你买的iphone5,土豪金呐……”
千羽鸿,你最后一次的改运,改得还真彻底呢。
亦或者,你原来也不过是我自己编织的梦境?
于是,她依旧是女子会馆里的美容师,做着一年前的工作。老板……她现在还不大习惯换个称呼,好在也没有“为难”她,依旧让她与大家一样的忙碌。
于是今天,她背着个硕大的箱子,去分店送货。
店里是有车的,只是现在,她特别喜欢这样徒步运送。大家都觉得她自从醒来就变得有些脾气古怪,其实她只是想……她可能真的古怪吧,她感到只要她如当日那般装扮,就会……
可是没有梦,没有穿越,有的只是……
她再次立在了画楼下。
斑驳的色彩,默然的挺立,是来自那个时空,还是来自一个无法解答的梦?
手徐徐拂过苍老的门柱,指尖,落在两排弯月形的小坑上。
那一年,她随一个天下无敌的男子来到一个陌生的古代城市,见到了这幢画楼。
她冲下马车,在门柱上留下自己的齿痕……
早在那时,她便预感到梦终会醒来吗?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