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雨来不躲      更新:2021-02-20 12:39      字数:4950
  “‘思君不见下渝州’!”依旧一脸的笑盈盈,“天可怜见的,想见一个人还得乘舟夜渡而去,好不费功夫。”
  “日思之而行之,未见得就不潇洒。”自己也端起一杯,一饮而尽,“可叹世间事,似这般从容行走者,不多也。”黯然一笑,“也只有祥儿你的性子,能洒脱得与李太白相比,哥哥是不行了。”
  对方却没笑,一双美目沉得辨不出颜色,莹莹地映着寒月。
  “我算什么洒脱!待君千夜,近在咫尺,也捉不住啊!”
  胤禛忽然觉得有点心慌,他潜意识既怕弟弟说下去,又怕弟弟不说下去。忐忑间,手已经被紧紧抓住了。
  “哥……我在发酒疯么?”突然咧嘴大笑。只是映着月光,这笑容既惨淡又凄楚。反衬出那英挺俊美的五官,染上一层银白的妖艳味道。他猛地拉过兄长死死拥紧,惨声道:“哥哥你只当是老十三发酒疯了吧!”
  胤禛轻轻摇头,又慢慢点头,双手抱住弟弟的头,捂在怀里,低声说:“十三弟,你喝多了……”
  “我没有喝多……我喝多了……我没有喝多……”悲鸣着,在哥哥的抚摸下渐渐松开了手,人往后仰去。胤禛一手挽住腰,再一手又挽进怀里,由得那孩子哭得泪人似的。他侧头看去,园中梨花又开了。花飞似雪,多少年前的那个夜里,他也是这样抚慰着一个孩子,抱着他,哄着他,多少年后,又会如何呢?
  人生一世,能逢几度花开花落?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说自己醉了的人却字字分明吟诵起来,只最后一句,被堵了回去。
  捧住他心中疼之怜之深爱之极的脸庞,不由分说迎面锁住那宛自念诵的唇。良久,分开,却不放手,只定定地望了那双夜似的眸子,颤声说道:“……是明月夜,却不叫你短松岗。”
  走到这一步,只是造化弄人罢了。抛开一切,剩下的唯有坦白的真心罢了。即然如此,又何必要到“短松岗”时再追悔莫及呢?压抑了多年的火焰喷薄而出,反而镇定了。再细细审视着那个人,万般滋味在心头,拂去泪水,柔声道:“以往你哭的时候,哥都得慢慢哄,今天你再哭,哥可就没力气哄了。”低笑着,吻去泪痕,“今天我不是哥哥,也不当你是弟弟……你若是哭了,我不会哄你。”
  他脸上浮出一抹壮烈的微笑。
  “你记得不?你小时候我常抱你回房。今天,看看这书生还抱不抱得动我的拼命十三郎。”
  胤祥呆呆地,望向他的兄长。他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一切,所以,在胤禛抱起他的双膝时,他也只是傻傻地伏在哥哥怀里,闷闷地来了句:“哥你这是抱孩子的抱法呢……”对方只低笑着,不作声。他突然反应过来了,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知道对方会做什么。虽然并非未经人事的孩子,却霎地羞红了脸,诺高个汉子,羞涩得说不出话来,头深深地埋进那个渴盼已久的温热颈窝,任凭滚烫的脉搏烧灼着彼此的神经。
  “你记得吗?以前……你就住这间房呢。”进了书房后的卧室,将弟弟轻放在锦榻上,“没想到我还有这份子力气,不枉阿玛过去逼着练武。”
  “哥……”
  “我说过今晚我们不是兄弟,叫我的名字。”
  “胤禛……”
  “嗯……”
  “禛……”仿佛梦游般的呓语,不可置信地反复吟哦这个字,那怕它早已在心中刻骨铭心成一道亘古化石。月光照进来,映得那个男人一身辉白,冷冷的,血却格外地热。恍然梦醒,看他若仙的清俊容颜,飘渺便似要为月光溶去,随清风飘走,胸中痛极,不由分说,用力将其拉下,返身压倒在大红绣牡丹的绵缎上,一字一顿地确认:“今晚,你就只是我的胤禛而已?”
  对方沉默地笑着,轻轻点头,细心地一颗颗解开他的衣襟,直到他的胸膛映上了水似的光辉,他才哆嗦着,俯下身,用牙一点一点替对方除去外在的束缚,他专心地做着他的“差事”,任凭自己被慢慢地褪去最后一点遮挡……
  “祥……今晚……若伤了你……莫怪我。”
  不变的慈爱和善,只是其中多了点颤抖,一点极度抑制下亢奋的颤抖。
  他搂住对方的双手哆嗦了一下,身下的躯体滚烫得不象是那么白的肌肤应该有的温度,而那皎洁身躯的某处,正以一种坚强的状态顶住了自己。
  他低笑着。
  一树梨花压海棠。
  梨花、月光、小院,
  书橱上都是圣贤,
  圣贤在看,
  看两个痴心的傻子——
  “我许你二人心愿,天狼白虎,一世缘矣。”
  缠绵到极致时胤祥恍惚见到了天上宫厥。
  绝色的天人来来往往,自己一身金甲,昂首走在瑶池边上。
  池上青莲朵朵,仙风缭绕,玉宇呈祥。
  他呢?
  我的胤禛呢?
  2006…6…2 23:59:19 【当时明月——匪我思存访谈录】新鲜出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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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 楼
  他张口想叫,却叫不出声,恍惚间闪过哥哥愁苦的脸,也一样的身披金甲,却是一股浓浓的优雅文静,半点没有武将的戾气。他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用力去追,却总也追不上……
  “——禛!”
  他声嘶力竭。
  那人哭了。
  泪水滑过脸庞,也像刀子刻过他的心脏,他痛极,伸手欲拭,却只在咫寸之间不能触及。
  “……我愿舍仙籍而去……只求……赦他无过……”
  其它的,听不清了,只是一味地追着追着,直到跟着跃进瑶池,不问身边莲花朵朵,穿云破雾,遥见重重宫厥,依稀帝王之家……
  “我许你二人心愿,天狼白虎,一世缘矣。”
  猛然间惊醒,却是黄粱一梦,月光换了日头,身边人早已离去,怀中依稀留存着那份体温。他略一定神,起床穿衣梳洗了,出去时却见那人坐在院中看书。
  笑了,端了桌上点心,一路过去,开口,却是:
  “哥,吃早饭了。”
  “嗯。”
  第八章
  四月十七康熙帝再度御驾下江南,带走了张廷玉,出门时放话要太子总理朝政。皇上离京没几天,轻松了一帮人,胤禛的心却越来越沉。
  太子先前的优柔寡断今换了刚愎自用,奏折来一本驳一本,大臣罚一个算一个,打马齐在毓庆宫长跪一时辰时,胤禛心知——太子气数快尽了。他暗不作声,下来却忧心忡忡,成日和邬思道商量。老十三没差使干,逮了个空闲,哥哥们忙得热火朝天时他却成天乐滋滋六部上下闲逛,抹牌子斗蛐蛐,好不尽兴。胤禛见了也是苦笑,知道弟弟心头恼了,不愿趟浑水,自己也巴不得胤祥少累点,索性由他去了。
  这边胤禛办差,接连和太子龃龉,语不多时就传进了八阿哥胤禩的廉亲王府。胤禩胤禟胤锇胤禵四兄弟又齐刷刷的聚拢一起,打前度拘了老八老九老十一次后,兄弟稍稍安分了一点,但过不多久,八王府前又是车水马龙的热闹。派头虽不及前头举荐时那般的壮大,也是远远胜过了雍王府的门可罗雀。
  “八哥,你看老四他是什么打算?”
  “他早迟也得离开太子身边的。他若不走,迟早被端掉。嘿——不是咱们端,就是他主子自己端!我看他这个阴损刻薄的主儿,有这天也是早晚的事情!”
  八王府深处的大书房里,老九老十一边吃着果儿,一边议论着老四的嘴巴官司。
  廉亲王胤禩端过一杯茶,细细吹着,沉默无语。他斜眼瞟了瞟站在门口逗鸟儿的老十四胤禵,见那个人也是一声不吭,于是嘴角一挑,翘了二郎腿,摇了摇杭州贡扇,开口了:
  “我说十四弟啊,你怎么看?”
  胤禵与胤禛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因种种缘故,从小并不亲近,反而是和老八一帮人走得近。要说“八爷党”,他也算是个角儿,但他并不象老九老十那样明目张胆,性子虽然豪爽明朗,但心中也是沉稳得紧。胤禩对这个弟弟其实最为器重,人品学识皆在众人之上,确是将相之材。
  胤禩对东宫垂涎已久,已是公开的秘密。他在人前气度从容,和善大方,有求必应,人称“八贤王”,靠这不二法门笼络了大票门人,自结了一股朝中无人能敌的庞大势力。放眼过去,太子自复位以后愈发地不堪入目,刚愎自用。众人私下议论都觉着再废东宫指日可待。那东宫位缺由谁来替补,这才是大家关心的问题。
  现在活动着的共有太子、老三、老四、老八、老九、老十、老十三、老十四八个阿哥。太子被废掉,老四、老十三就失了依靠,老九老十老十四眼下是跟着自己。要说到主东宫的话,估计皇上也不会中意老九老十,老十三不是那个材料,老十四经验不足,没怎么办过事,老四刻薄名声太重,独夫一个,老三又太文气,少了点魄力。德行呢?实话说老四老十四都有这能耐,只是前者树敌过多,胸无大志,后者又羽翼未丰,飞不出去。。
  ——眼下,就自己了?
  暗自得意着。
  胤禵听着八哥的话,回头一笑:“这还怎么着,全看八哥了呗!”
  他笑得温文尔雅,容貌虽酷似胤禛,却少了那份冷漠,多了亲切爽快。
  他不是不知道八哥他们在想什么,他也懒得去管,要说怎么走进了这“八爷党”也说不出什么名堂来。只知道不知不觉,就进去了。
  冷笑一声。
  恨意油然而生。
  扶老八的事情,他也有插手,但是他心里自有更深沉的打算。这层心思除了他自己,倒也没人看得出来。
  胤祥,我的东西,我会自己拿回来的。
  四哥,要怪,就怪你自己,怪你的十三弟吧!
  一堂人,各怀心思。
  这天天正热,胤祥却滴溜溜来了,往哥哥身边一坐,嘿嘿地和邬思道调笑了两声,突然换了张恶脸,吓了两人一跳。胤禛打小看他长大,也没露过这般凶狠的神色,一下子愣了,饶是邬思道精明,略一思忖,只道:“果然——”
  却原来是太子密访老十三,要他暗害了当时那个私通的嫔妃。胤祥为人光明磊落,哪见得这等阴损之事,表面应承,心中着实大大鄙薄这个位居东宫的人,待太子一走,立马上四哥这儿来寻个主见。
  三人皆认为此事大大地不可照办,否则必定遗祸无穷。当下里做了决断——把妃子偷挪出辛者库(发配贱人的地方),报个暴死,再找个地方暗养了。一不损阴德;二也防着太子玩“兔死狗烹”的手段;三还可以顺道糊了他的嘴,暂占个好处。
  “四哥,上次说到刑部档案的事儿……呵呵,你要不要干他一场?”
  暂时把太子的事情放一边,胤祥喜滋滋地啃着西瓜,斜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噗噗”吐着瓜籽儿,吃的满脸西瓜汁儿。
  看见他一脸馋相,胤禛忍住笑,从侍女手上接过毛巾,递给弟弟。
  “别饿痨鬼似的,大清皇帝的金枝玉叶连块西瓜都没吃过的样子。”
  “嘿嘿……咳咳!”想是呛进瓜籽儿了,憋得脸都红了。
  “你看看……唉……”叹气,捶背。
  自那次以后,两人间好像有了默契,谁也不提那个晚上发生的事。哥哥仍是哥哥,弟弟仍是弟弟,一样的亲密,一样的玩闹,一样的办公,一样的议事,只是偶尔相视,眼底会滑过一线难以察觉的牵绊。
  “说说看,”其实不用弟弟开口,他已经可以猜到是什么事儿了。上次清刑部时挖出了一条大虫任伯安,此人在刑部“宰白鸭”时多方动作,是主犯,清查时逃走了。——他是有后台的,后台是谁?除了清查的人怕也没有谁能这么轻易的放了他。接下来的秘密调查发现任某私造了朝廷百官私档,暗地里挟控制着朝廷命官。——做这种事是要有后台的,后台是谁?——呵呵。
  胤祥笑笑,凑上前,附耳嘀咕了一阵。
  话毕,胤禛拍腿大笑:“好!就这样!”
  八月,四川提督年羹尧奉命领省亲亲兵南京见驾。
  九月,安徽江夏镇游匪被剿。
  九月半,雍王府失窃,价值连城的御赐珍品不翼而飞,雍亲王胤禛大发雷霆,着令须在康熙回宫前揪出犯人,追回失物。
  十月十三,雍亲王胤禛大寿,宴请诸王孙。胤禩、胤禟、胤锇、胤禵等人为座上宾。
  当天晚间,城外万永当铺有贼人抵当雍王府失物,当铺掌柜急报雍王府。
  十三阿哥胤祥领王府亲兵前往当铺拘人。失物收回后,竟无意间捕获刑部大案主犯任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