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作者:
莫莫言 更新:2021-02-20 12:36 字数:5032
而来到这个世界,她也一直为自由、为家庭而一点不敢懈怠地奋斗,如今她恢复了自由身,家中小有富余,正是享受生活的时候,倒是一点都没想过有一天桃花会落在她头上……
直到黄丞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袭人才察觉到,她心中那隐约的好感代表了什么。
可惜……
“我这人一向霸道,若是被纳入我麾下的,必要从头发丝儿都脚后跟儿都属于我才行。”袭人的视线落在黄丞脸上,“你先前说,是碍于应酬,才点了牡丹这样的伎|女?”
“是的。”黄丞见袭人没有直接拒绝,忙勒紧了神经,小心回答道。
“那你可曾在那儿留下过夜?”袭人直白问道,她黑白分明的眼眸,直勾勾地看向黄丞。
“我……”黄丞直觉这个问题至关重要,绞尽脑汁地准备措辞,压根忘了袭人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问出这话有多不妥当,“偶尔醉得爬不起来了,就会留下来歇一会儿。”
袭人的脸彻底冷了下来。
黄丞慌了,他忙拉住袭人的袖子,“以前是我不懂事,才贪鲜留宿了几次,但那是以前,自从喜欢上你,我就再没有去过那种地方了!袭人,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去了!”
对于这种不要钱的空口白话,袭人从来不会当回事,不过看着一向神采奕奕,一副趾高气扬小模样的黄丞,此刻一脸后悔不安的样子,袭人的心像是被轻轻挠了一下,有点不忍。
“喜欢?保证?这又价值几何呢?”袭人轻声呢喃道。
“你是怕我空口套你?”黄丞唇边露出些微的笑来,“你若是答应我,我明天就托人上门提亲,契结同心,永以为好,你有一辈子的时间来监督我能否做到,好不好?”
“提亲?”袭人眼神恍惚了一下,“你不曾跟伯父伯母提过这事吧?”
“是啊,我想着和你谈妥了,再跟我爹娘说。”黄丞傻呵呵地笑着。
“看来你是一点都没留意过。”袭人轻轻叹息一声,看黄丞一脸不解的傻样子,直接道,“这一年来,我和你妹妹交好,几次上门拜访,按礼应拜访伯母,却从未被接见过。”
“家中事务繁忙,或许……”黄丞这话说着,自己都接不下来,捏着盒子无措极了。
“你瞧,伯母连你妹妹跟我交个朋友,她都不接受。”袭人摇头一笑,“更遑论你这嫡长子娶妻了,她焉能容一个毫无背景的平民女子,当她的嫡长媳?”
黄丛死死捏着盒子,几乎要捏变形了,”可……可是你哥要参加科举了,以你的才华,别说考中进士了,只怕是中状元都有可能,届时你身份水涨船高,我娘会同意的!〃你哥肯定这是黄丛有史以来第一次,他真心感谢花自芳的的确确有真才实学。
第五十章
“状元?承你吉言。”袭人目光冷静,“可惜你我都知道;两京十三布政司那么多人;光会试这一局就有万余名考生;考中状元何等样难,想来你也心知肚明。”
“就算中状元难些,但进士想来还是能拿到的……”黄丞强自镇定下来;不知是在安慰谁。
“一个进士之妹;真能让他们松口?”袭人问道。
“我娘一向疼我……”黄丞说了半截;就断了下去;他娘小事上溺爱,但在大事上从来有决断;绝不会因他说两句好话就松口,他绞尽脑汁;“届时我中了进士,有了功名,我娘就不可能再无视我的意见,若是好好筹划一番,说不定能……”
“瞧,你尽了最大的可能,也未必能说服你娘同意。”袭人又问,“你凭什么让我信你?”
黄丞听了袭人这话,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他忙道,“那你等我,等我说服了我娘……”
袭人摇了摇头,阻止了黄丞接下来的话,“就算是你千方百计说服了你娘,然后呢?我依旧是出身平民,多了一个进士哥哥,并不能让我平白长一身大家闺秀的气度才华,你娘对我的偏见也不会凭空消失,日后朝夕相处,婆媳不和,不知要闹出多少事端……”
“我会好生护着你,绝不让你受气……”黄丞越听越不安,忙打断道。
“你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袭人看向黄丞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既然能简简单单活着,又何必把自己逼上一条荆棘遍地的路上?”
“可我喜欢你,我愿意跟你一起披荆斩棘……”黄丞死死攥紧袭人的袖子。
“可是,我不喜欢你啊。”袭人一点点扯回袖子,微凉而光滑的绸缎从黄丞指间的缝隙滑过,像是这一段刚一表白就夭折了的感情,一点挽回的余力都没有。
黄丞呆呆地看着袭人,仿佛心里有个地方呼啦啦塌掉了,空得整颗心都泛着疼。
袭人不忍再看黄丞整个魂魄都像没了的样子,她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什么,但这种时候从她嘴里出来的安慰只会显得苍白而讽刺。
她终究什么都没说,低下头,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黄丞嘶哑的声音有如夜枭,但在场的两人却都没注意到。
袭人停下脚步,却并没有转过身来,只背对着黄丞静静站着。
黄丞想要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却只僵硬地牵了牵嘴角,“即使不能成姻缘,但相逢即是有缘,更何况相交了这么久……虽不能定情,但好歹留着做个念想吧。”
袭人抿了抿唇,正要说什么,却听到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别动”,袭人下意思保持不动,正要生疑,就感觉到一支簪子被小心翼翼插到她的发髻上。
黄丞静静看了一会儿,“确实很漂亮。”
袭人一动不动,听到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角门吱呀一声开了,黄丞离开了。
良久,袭人抬手想要摸一摸簪子,却终究没有抬起手来,她吐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将心底里那一点点后悔强压回去,这是她亲手做出的选择,她不该后悔。
角门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袭人心中一慌,黄丞又回来了?
“是我。”韩宁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韩大夫?”袭人心里说不清是庆幸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点,她转身看向韩宁,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夜深了,小韩大夫还不去休息?”
“我回来取灯笼。”韩宁自然而然走了过来,弯腰提起了灯笼。
“慢走。”袭人道。
“簪子很漂亮。”韩宁不带一丝烟火气地称赞了一声,“你收了礼物,误会解释开了?”
“误会,算是吧。”袭人手指动了动,“簪子是临别赠礼。”
“临别赠礼?”韩宁挑了挑眉毛,再结合刚才黄丞一路走得失魂落魄,翻个墙差点摔个半死的情形,“你拒绝他了?”
“我……这……”袭人没想到韩宁一下就猜到,她强自镇定,“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韩宁见袭人心虚的样子,也不戳穿。
本来韩宁以为黄丞只是单相思,现在看来袭人虽然理智地拒绝了,本身却并非没有动心。不过瞧黄丞那副天塌了的样子,一定不曾注意到这一点,韩宁心中庆幸。
韩宁心道他俩的误会解了,总不能让袭人再对他存着疙瘩,“昨日在药房,我因见那牡丹心术不正,黄兄又顾左右不提正题,怕黄兄受那妓|女蒙蔽,才出言相激。”
袭人脑子转了一晚上,此时有点迟钝,她还真信了,“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
“不,当时是我言辞太过激烈,才一时失言,冒犯了黄公子,也因此坏了大家的兴致……”韩宁一脸歉疚道。
“没事,你也是为了他着想。”袭人安慰道,“再说,他那话破绽重重,当时别说是你,我和黄晴也都看了出来,只被你抢了先,所以才……”
韩宁理解地笑了笑,却没再接话,他可不准备让两人难得的独处时间都浪费在黄丞身上。
“刚才黄丞一路溜到后院,其时我已经在这里站着了。”韩宁知道刚才他和黄丞吵嘴时,虽然刻意压低声音,但后来既然惊动了袭人,那最后几句话多半是被听到了,此刻也不隐瞒。
与其等到明天袭人冷静下来,抽丝剥茧地理清这一晚的事情时,发现他做下的事,不如一早就承认下来,趁着此刻袭人心防稍弱,解释一番,才好一点点得偿所愿。
袭人回了神,经韩宁一提,她也想到出门前听到两人的吵架内容,“容我提醒,这是后院。”
韩宁手指摩挲了一下吊着灯笼的竹竿,“我当然知道,这后院住着你。”
“小韩大夫,你……”袭人心中摇头,一定是她会错意了。一个黄丞是来表白心迹的,难道就要把其他人也理解成这样?这样她也未免太自视甚高了。
“抱歉,昨天重逢,有一件事我对你说了谎。”韩宁深深看向袭人,“你问我为何抛下京城的家业,四处奔波,受此颠沛之苦,我回答是为历练自身,其实并非如此。”
“没关系。”袭人一听是这事倒也没生气,毕竟涉及私事。
“当年你们一家凭空消失,我等了半年,你那大伯将你家宅子翻修了个底朝天,你们一家都没再出现,我就知道你们真的不在京城了。”韩宁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当时我们走得急……”袭人有些内疚,当时不告而别,做得确实不大地道。
“我当时心心念念一个人,日日光顾她家的铺子,套近乎讨好她的娘亲兄长,只等她赎身出府就向她娘提亲,但没想到她一下子失踪不见了。我知道她必是惹上了什么祸事,才一丁点踪迹都不敢留下。我等了半年没见她出现,心知这仇家势大,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我知道以她的谨慎,仇家一日势大,她就一日不会冒险出现在京城。”
“我决定出京找她。”
“从烟雨江南,到塞外天山,凡是她可能去的地方,我都去了不止一遍。没有,哪儿都没有!我以为我这辈子都再见不到她了,可是苍天垂怜,终于让她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然而当我再看到她的时候,我却不敢不顾一切地说出来。两年太漫长了,六百多个日夜足以让任何事发生。她有没有喜欢上别人,有没有定亲,甚至……有没有忘记我。”
“我想人都找到了,不急,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可我忘记她已经长成了一个多么出色的姑娘,惦记她的小伙子不止我一人。知道被人捷足先登的时候,嫉妒几乎把我的心都啃穿了!”
“幸好她没答应,幸好我还有机会。”
韩宁娓娓道来的声音停了下来,目光温柔地看向袭人。
袭人这一整个故事听下来,整个人都有点惊呆了。她完全无法想象,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有一个人会这么默默而深情地等待着她。
可这两年来袭人毫无所觉,这份感情让她受之有愧。
然而,还未等袭人开口拒绝,韩宁就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一样,食指温柔地抵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嘘了一声,“别忙着拒绝我,袭人,看在这两年的份上,好歹给我一个机会。”
袭人呆呆地看着韩宁近在咫尺的眼眸,清澈而深情,眸子里有她小小的倒影。
手指下的温柔触感让韩宁几乎有些把持不住,他轻声喟叹一声,为袭人裹好短披肩,送她回了闺房,在她门口站定,“好好睡一觉,两年我都等得来,不急这一晚。”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
第五十一章
明天就是花自芳启程的日子,白氏翻箱倒柜;嘴里头一个劲儿犯嘀咕;“不对啊;我明明藏在这儿了,怎么就不见了呀?”
袭人正端着刚煎好的药,推门进来;一看这柜子被翻了个底朝天;连冬天的厚被子夹袄斗篷都被一股脑儿翻了出来;袭人真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娘;该喝药了。”袭人将药碗搁在桌上。
“袭人,你来了啊。”白氏一见被撞了个正着;不自在地把一堆衣服被子往炕里头推了推。
“天色不早了,娘喝完药赶紧睡吧;明日一早咱们还要送我哥出门呢。”袭人只当没看见,表情如常,像是一点都没注意到屋子乱七八糟的样子。
白氏觑了一眼袭人的神情,乖乖把药喝了。
袭人收了空碗,转身就要离开。
这是花自芳待在平安州的最后一晚,袭人不放心,怕漏下东西,想要再清点一次行李。
白氏瞅着被她翻了四五遍的柜子,愁得头发都要白了。
她虽然说是生病了,但又不是痴呆了!她记得清清楚楚,那个石青嵌彩皮的包袱就被她藏在立柜里,上面还用一件大毛衣服遮着,就怕被人发现……
白氏眼中一亮,包袱她自己没动,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