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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僻处自说 更新:2021-02-20 12:32 字数:4938
崔小眠坐不住了,她觉得她需要去看他们一眼,不为自己,也要为原主,没有这两位,就没有这个身体,当然也就不会有她了。
在王府住了三个月。她从没去过王妃的院子,贺远也不让她去,她在屋里转了一圈,终于找到借口了。
她没让白菜跟着,自己牵着肥仔出来。向王妃住的文绣园走去。
贺远的内院名叫锦园,日后王妃大婚后才能搬进来,如今她住的文绣园却只是一个小院子,崔蓉蓉以前也住在此处,近年大权在握,便搬到文绣园旁边的一个院子,虽然没有命名。但据说那里的牡丹花开得最好。
崔小眠虽是小孩子,可毕竟已有十二岁,也算男丁,王妃尚未正式出嫁,“他”虽是晚辈也要避嫌,带上糕点直接去看望自是不行。
好在她还有条好狗。人要避嫌,狗就不用了。
先让肥仔进去探路,然后跑进去找狗就行了,管家婆崔蓉蓉对文绣园并不重视,连同下人们也偷懒。看门的婆子常常走开去打小牌,崔小眠在那里路过几次,文绣园的大门敞开,连个把门的人都没有。
肥仔毫无阻碍地就从大门跑进了园子,崔小眠在外面等了大约五分钟,便也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园子里收拾得倒也干净,却看不到一个下人,不像锦园,三步一人五步一岗。
院里种着刺槐和月季,还有一排荼蘼花架,一座秋千孤零零地立在远处,崔小眠心头一酸,如果昔日嫁进来的是她,这座秋千就是她童年唯一的玩伴了。
她刚想再往里面走走,却看到有两个人一前一后从里面出来,走到花架下面,她个子矮,缩在一株月季后面,从崔小眠站的地方看过去,能清清楚楚看到那两人的脸,但他们却看不到她。
这正是她想看到的人,她这一世的父亲和母亲。
隔了九年,他们也不过三十上下,但却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了许多,显然这些年过得并不舒心。
她看到父亲对母亲说到:“你也真是,不在这里吃饭就不吃,多坐一会儿总行吧,你怎么就一个人走出来,让那些下人们笑话。”
母亲的脸绷得紧紧的:“我不像你,自家女儿丢了找都不敢找,却对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叫女儿,我做不到。”
“你小点声,让人听到可了不得。”
“这里哪有人,还王妃呢,手边用的下人还是娘家陪嫁来的,如果不是婆婆逼着,我才不来呢。就是寻常小户人家丢了女儿,还要倾家荡产去找,可堂堂帝师府的嫡小姐在家里被人偷走,却不敢声张,还要弄个野种来冒充,你们能当她是女儿,我可做不到,我的姐儿是兰心蕙质,屋里那个算什么,难怪王爷看不上。”
母亲边说边抹眼泪,父亲有些手足无措,忙用衣袖帮爱妻擦拭,母亲把他的手推开,嗔道:“行了,你个大男人袖子上弄脏了成何体统,今儿个也是我不对,这么多年都忍了,也不在这一时,相公,为妻不该对你使性子,说起来这些年最难的就是你,因为这事,六弟夫妻两个隔三差五就找你拿钱,你在衙门里的俸银,还不够他去赌一次。”
父亲拍拍母亲黎氏的手,连连摇头:“无妨无妨,都是自家兄弟,只要这件事一直瞒住,保得家宅平安,咱们吃点苦受些委屈也无妨,父亲大人年迈,总不能让他临老落个欺君之罪吧,况且当年也多亏六弟夫妻出主意,又找来那孩子,才将这事蒙混过去。”
他们二人应是窃窃私语,别人听不到,但崔小眠却能读得一清二楚。她一直认为爹娘只疼弟弟,即使是她丢了也并无过多悲伤,甚至用个假女儿换来皇亲国戚的名头,现在来看,父亲确是做了官,但却过得并不舒心,罪魁祸首的六叔一家还用这事来敲诈他们。
这时,父母二人已经搀扶着向正屋走去,三十岁的人,背影已经佝侈,好在夫妻恩爱,相濡与沫。
肥仔那小子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这时出来,向着寿光夫妇冲了过去!
斜次里冲出一只狗,黎氏吓了一跳,惊呼一声,寿光连忙挥舞胳膊想轰走这只恶犬,无奈他是一介书生,肥仔见到有人向它挥胳膊就以为是要打它,当下汪汪大叫,还露出白森森的牙。
崔小眠再也不能藏了,她一溜小跑地跑过来,大喊着:“肥仔,你个臭狗,你敢咬人我就宰了你!”
肥仔一向欺软怕硬,看到崔小眠一下子就蔫了,趴到地上呜呜哀鸣,倒像是它受了委屈一样。
寿光夫妇惊魂未定,看到面前突然出现的少年,先是惊愕,但随后便彬彬有礼地道谢,世家子弟的良好教养由此可见。
崔小眠连忙道歉:“真对不起,这狗是我的,一个没看住就跑了进来,惊到贤伉俪,真是抱歉。”
现在离近些,崔小眠看得真切,父母的眼角已有细密的皱纹,看着倒像是四十几岁的人,她的眉眼像父亲,而那张樱桃小口却遗传自母亲。
她盯着父母看,父母也在看她,一直没有说话的母亲忽然道:“小公子可是这府里的,如何称呼?”
“我叫小眠,是王爷的徒弟。”
黎氏正要再问,屋里已有人出来,刚才这么一闹,整个院子的人都听到了。
出来的却并非王妃,而是两个丫鬟,她们显然很少出门,不但不认识崔小眠,也不认识这整个王府独一无二的恶犬。
“哪儿来的野狗,吓到了亲家太太。”
不是亲生骨肉就是不同,竟然母亲在门外受惊都不出来看上一眼,崔小眠暗暗吐糟那位假的崔绛春,当下也懒得同丫鬟理论,只同寿光夫妇道别,牵了肥仔走出文绣园。
当天晚上,崔小眠几乎一夜没睡,泡发了白燕和血蛤,亲手将里面的毛一根根择洗干净,加了冰糖隔火炖上。
贺远回来很晚,见厨房里亮着灯,崔小眠守在火旁,笑道:“大半夜的嘴馋了,炖得什么好东西,你回房去睡,让白菜来看着火。”
崔小眠揉揉惺松睡眼,见是贺远,便道:“今日王妃的父母来过。”
贺远全不在意,只唔了一声,便岔开话题,问起御医今日来看病的情况。
崔小眠嫌他如此慢怠自己的父母,懒得理他,道:“师父大人,这锅里的东西没有你的,你回屋去吧,厨房不是王爷来的地方。”
贺远脸皮奇厚,非但不走,还对崔小眠道:“好徒儿,为师饿了。”
崔小眠早就知道,这人只要看到她在厨房,馋虫就冒出来,从小就是!
“想吃什么?”
“满池的荷叶,却没见你再做荷塘菜。”
崔小眠笑了:“嗯,我也想吃了,你去摘片荷叶,再摘朵荷花,我这会儿就做。”
说完,把小手伸到贺远面前。
贺远明白了,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她的手中。
一一一
☆、第一四二章 碧玺手串
次日,崔小眠把炖好的冰糖燕窝雪蛤膏连同一盒上好珍珠粉交给阿木,嘱咐他送到崔府,就说是王爷送去给亲家太太压惊的,如果吃着好,下次再差人送来。
她话音刚落,贺远就蹦了出来,他会轻功,脚步本就比别人要轻,崔小眠双耳失聪,他在她身后站了许久,她竟是不知。
“为师将你养大,虽没将你捧上天,却也没有让你看过别人脸色,更没教过你去讨好别人,何况又是打着我的旗号讨好不相干的人。”
崔小眠没理他,对阿木道:“你若是不去,我就让白菜去,白菜只有我这一个主子,不像你有两个。”
阿木为难地看看贺远,又看看崔小眠,崔小眠却梗起了脖子,扬起下巴瞪着贺远,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贺远冲阿木挥挥手:“去吧,快去快回。”
见阿木走远,贺远这才道:“你昨晚一夜没睡,就是给崔家人炖这个?”
“炖这个哪用了一个晚上,还不是你大半夜的要吃荷塘菜,害得我快天亮才睡,我只有十二岁,就已经有了黑眼圈,好在我给自己多炖了一盅,这就吃了补补。”
崔小眠捧了炖盅正要走,却被贺远一把拉住:“你究竟为何要讨好他们?是怕崔家小姐婚后刁难你?有为师在,她不敢,你只要孝顺师父一人便是,别人不用理。”
你说这人有多婆妈,就是一盅炖品而已,他就能举一反三,说出这样一番道理,非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出他对徒儿的疼爱。
崔小眠翻翻白眼,没好心地道:“昨日肥仔惊扰了亲家太太,我炖盅补品给人家压惊,这也算是应该的吧。你若还是不信,就到文绣园里问问,是不是有这回事,或者问问崔大姑娘。她一准儿早就知道了。”
这王府之内到处都是崔蓉蓉的耳目,昨天的事她肯定听说了。
贺远面色稍霁,一只手本是抓着崔小眠的胳膊,此时松开却又似没处放,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最后摸摸崔小眠那睡得鸡窝一样的脑袋。
“为师平日里没有白教,确是懂礼数了。”
切,你什么时候教过我?
崔小眠的脑袋被贺远这样一摸,索性更乱了,她进屋坐到铜镜前。把头上的发髻拆开,拿起梳子梳理满头青丝。
崔小眠耳朵有病,因而只要她在,除了晚上都是房门大开。贺远看来今天很闲,竟也跟了进来。坐在一旁看崔小眠梳头,他的眼睛停留在崔小眠手中的竹梳上,皱眉道:“为何不用师父给你的梳子?”
崔小眠用的梳子还是当日一两银留给她的那柄,竹木越用越光滑,她用着顺手,一直没有更换。
“你送的那柄太过贵重,我当宝贝一样收着。哪里舍得用,将来我要传给我的女儿,没有女儿就给儿媳,对了,如果有女儿也有儿媳,你说她们会不会为了争这梳子打得头破血流?”
这话对了贺远胃口。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崔小眠把头发梳来梳去。
阿木从崔府回来,对崔小眠道:“小主人,那崔家夫人真是懂分寸,除了口头上感谢以外,还送了这个。说是给府上小公子的。”
崔小眠接过阿木递来的小布包,有些疑惑地打开,见里面是一串七色碧玺珠子,晶莹剔透,却又如彩虹般美丽缤纷。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
女人天生喜欢这些闪闪发光的石头,还没有长成的小号女人亦是如此。崔小眠嘴上这样说,那串珠子却已经套在她洁白如玉的皓腕之上。
贺远沉着脸,问阿木:“这明明是女子常带物件,何用这个送予小公子?”
阿木抓抓头,一脸迷茫:“这个阿木不知,那亲家夫人说王府的小公子谦恭懂礼,送这珠子给小公子把玩。”
贺远不再多问,挥挥手让阿木退下。再看崔小眠把那串珠子一会儿戴在左手,一会儿又戴在右手,一会儿又拿到阳光下眯着眼睛看,爱不释手的小女儿神态,甚是可爱。
他嘴角上挑,勾起一朵灿烂的笑容:“为师倒是不知道你喜欢这些玩艺儿。”
崔小眠的心思都在那串珠子上,看都没去看贺远,贺远这句话相当于说给自己听的,崔小眠“听”不到。
从小到大,他送过她很多东西,可除了那串金铃铛以外,从没见她有多喜欢,他一直以为宝贝徒儿最喜欢的东西是银票!
所以前阵她过生日,他也就是封个大大的红包给她。
这串碧玺珠子虽是价值不菲,可也没有那副玉连环值钱吧,瞧她那日的德性,倒好像是他求着送玉连环一样,爱要不要的,想想就气人。
多年前他为了偷那副玉连环大病一场,可当时刚刚拿到手时,他想的就是“这东西蛮有意思,小光头一定喜欢,若不能脱手,就给小光头当玩具”。
事实上不久后崔小眠就丢了,他也没有再给玉连环找个买主,一直放在枕头里面,直到她回来。
可她一回来就煞有介事的要还给他,还说得像是他做了有悖伦常之事,弄得他好不尴尬。
贺远蹲墙角画圈圈儿,再一抬头,崔小眠竟然已经趴在妆台上睡着了,她昨夜几乎一夜没睡,小东西睡觉还要枕着那串珠子,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显然是对这串珠子爱极了的。
贺远想像小时候一样,把她抱到床上去,可伸伸手,却又缩回来了,虽然隔了宽大的男童衫子,他也知道她长大了,别人不知道,可他知道。
他走出屋门,见白菜正在太阳地里逗狗,便道:“公子困了,你扶他到床上去睡。”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叫住白菜,问道:“白菜,你是不是知道?”
白菜贴身服侍崔小眠,怎能不知道她是女子?
白菜头都没回,道:“小公子说了,若是王爷问起,就说不知道。”
额,还真是一棵好菜。
一一一
崔小眠一觉醒来已是傍晚,她睁开眼第一个动作就是看看手腕,那串珠子还在,这不是做梦,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