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片片      更新:2021-02-20 12:30      字数:4856
  仰躺在床上,舒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害怕,舒娴好象把这副身体当成了自己的,随意使用,说不定有一天她真的会永远占着不走,把她挤进梦世界,两人交换位置……
  那时,她会怎么样?
  没来由的一阵哆嗦从脊椎凉上颈背,她隐隐觉得再这样出借自己的身体,很可能到最后真的收不回来了……
  “静!”
  正沉思着,舒娴的声音又传进她耳中,她心一惊,戒慎地打起精神,问道:“什么事?”
  “你在生气吗?”舒娴的声音听来相当撒娇,这是她最常用的招式。
  “你太过分了,娴,你今晚差点把我毁了!”舒静即使在气头上,说出来的话仍是文文静静的,没半点火药味。
  “对不起嘛!我被那男人迷死了。”舒娴立刻赔罪,她知道真让舒静发起火来,她以后就得不到好处了。
  “那男人?”幻夜神行的脸孔在这时浮上心头,她脑海自动倒带回她与他之间亲昵的接触,一团火又烧上脸颊。
  “他叫幻夜神行,我一看见他就知道他会是个很棒的情人,他的吻几乎可以醉死每一个女人,被他的手掌摩挲过的皮肤都会燃烧……”
  “不要说了!”舒静捂住耳朵不敢再听她说下去。这些她都知道,而且还亲自感受过,她在他的抚摸下几乎变成无耻浪女了,想来就觉得丢脸。
  “怎么?你不觉得他很迷人吗?”舒娴故意问。
  “只觉得迷人你就和人家上床?”她沉痛地责问。今晚幸好她没有像平常一样到别人的梦里闲逛,否则等她察觉舒娴在如何玩弄她的身体时也为时已晚了。
  “我这是为你着想啊!找个性感的男人来开苞,是种很好的性经验耶……”
  “你在胡说什么?”她嫌恶地轻斥。
  “嘿,别告诉我你不喜欢他的拥抱,静,我隐约感到你当时的兴奋传了进来……”
  “住口!你别乱讲,他……他是个不能小觑的男人,他很危险,拥有一股奇特的力量,还能……”她倏地住了口,幻夜神行能在梦里杀人的事她还是别说的好。
  “还能怎样?”舒娴奇道。
  “没什么,总之,有许多人不像他们外表看起来那么单纯,你不要随随便便就和陌生人搭讪聊天,再这样下去,我一点也不放心把身体借给你。”舒静提出严重警告。
  “好嘛!别生气嘛!我下次不敢了!”舒娴表面上讨饶,心里却对妹妹的指责反感到极点。
  “最近我不想让你出来闹事,娴,我有事要处理。”舒静是怕她现身后又去找那个幻夜神行,只好先将她与他隔离再说。
  “什么?你要关我禁闭?”舒娴不悦地怒喊。
  “我不要你和幻夜神行有任何瓜葛……”
  “为什么?你到底在怕他哪一点?”
  “我就是不喜欢他,也不想和他碰面,这和你无关。”舒静蹙着眉低喊。要是让幻夜神行认出她就是撞见他杀人的女人,搞不好他连她也宰了!
  “那我就不去找他,可以吧?干嘛不让我出来?”舒娴怒火高张地问。
  “我要睡了。”舒静不敢说明她内心其实已开始害怕舒娴,她给她的压力愈来愈大。
  记忆中,舒娴原来只能在她入睡作梦时才能出来,可是看看现在,她已经能在她醒着时和她交谈,或是在她精神不佳时就将她挤掉……
  是什么原因让舒娴的力量日益强大的?
  舒静一直想不透。
  “静,别这样对我,你知道我不出去会闷死在这里的……”舒娴又改以哀求的口吻。
  舒静强迫自己闭上耳朵,不再听她低柔又无助的声音。
  “静,静……”
  “晚安,娴。”这一回,舒静说什么也不会心软。
  梦里的舒娴见求也没用,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阴森地笑了笑。
  尽量占着吧!我有得是办法得到你的身体,等着吧,亲爱的妹妹!
  第3章
  舒静穿着素净的白洋装走在街上,神情有点恍惚。
  她刚从一家精神科权威医生的诊所逃出来,考虑了许久才决定去检查自己的精神与心理有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但就在护士喊到她的名字那瞬间她又反悔,不顾护士的呼喊就拚命地逃走。
  从没有人能了解她对梦境的迷惑,和舒娴之间的关系她一直不敢告诉母亲,怕再一次刺激柔弱的母亲想起舒娴死亡后会有深刻的痛苦,所以这件事她至今仍瞒着其它人,没有对象可以倾吐。
  可是她内心的压力却随着舒娴的日益猖獗不断地加重,她有时会觉得这一切好象是她自己的幻想,才会平白冒出一个舒娴。
  会不会她只是个人格分裂症的患者?外表文静内向,事实上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而舒娴,只不过是她精神上的一个投射人物?她利用了她死去的姊姊来释放积压在她心里的另一个舒静?
  这两天来她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想得神经紧绷,寝食难安,人也更加憔悴。
  这是她会来向医生求诊的原因之一,她太累了!既要应付怪异的继父,又要防着舒娴跑出来闹事,她是真的筋疲力尽到无法以客观的立场来检查自己的正常与否了。
  一想到黑羽森,她对他的恐惧更甚于对舒娴。
  黑羽森与母亲之间的关系其实很淡薄,她不知道母亲嫁给他是因为爱情还是有其它原因,两人从结婚后这两年来,一直相敬如宾,虽住在同一屋檐下,但见面的时间却少得可怜。
  奇的是,黑羽森却会经常找机会和她聊天,七十多岁的男人了,舒静知道怀疑他对她别有企图太过分了些,可是他从眼神中所透出过度热切的光芒又常教舒静全身都不舒服。他那两只眼睛活像在探照她全身的灯光,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早知道就别来日本了!
  若是她一个人留在台湾,也不会有道种身陷魔窟的悚然。
  脑袋里都混沌想着这些,难怪她会心烦,走得有点气虚,索性靠在商店橱窗旁的墙壁喘口气。
  橱窗中反映出来来往往的人影,每个人都匆匆走过,脸上的苦与乐真实地照在有如镜面的玻璃上,她瞪着里头自己的倒影,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究竟是属于舒娴,还是她?
  蓦地,她发现倒影中有另一尊驻足的人影,仔细一看,差点将喉咙中残存的气息抽光。
  幻夜神行!
  急急撇回头,他正斜靠在对街的柱子旁,潇洒地抽着烟,也盯着她。
  舒静的心陡地一跳,说不上来是惊是惧,她僵直地转回头,佯装没瞧见他,继续往前走去。
  跟踪她已有十分钟的幻夜神行浅浅一笑,她那双像突然被灌了浆的脚走起路来完全失去前几天初见时的雍容性感,机器人式的步伐,生硬的姿势,好象一根木头似的,随时又想逃。
  果真是个谜样的女人!
  忽而妖娆大胆,忽而清纯无邪,这样两极化的转变是她天生的演戏才能,还是故意施展的手段?
  他摇摇头,信步跟了上去,脑里自然秀出对她侦察的一些个人档案。
  没有舒娴,黑羽森的继女是一名叫舒静的女人,现年二十四岁,台湾人,两年前随母亲改嫁移居日本,目前帮黑羽森经营一家专营进口艺术品的艺廊。
  这么单纯的资料,不仅不能解开幻夜神行的迷惑,反而加深他的兴味。因为舒静在日本社交界的名声并不太好,就像美智子说的,她时而圣洁不可犯,时而淫荡不羁,许多人都被她的善变整得好惨,大家口耳相传着她总是在勾引男人欲望勃发时再一脚把人家踢开,不然就是哭得无辜凄惨,活像是被强迫一样,捉弄得每个接近她的男人几乎气极吐血,而这些人深怕得罪了黑羽森,对她也只有百般容忍,不与她计较,只有在遇见她时警惕自己别再掉进圈套。
  这些幻夜神行都领教过了,对她的变脸速度也自叹弗如。
  只是他一直在想,为何她要自称是舒娴,而非舒静?如果照她的说辞来分类,她在当舒娴时比较放浪,而变成舒静时则又胆小羞怯,这种分野全是她一时兴起的游戏,或是她精神上的问题?
  边走边想,不久,他看见舒静走进一间名叫“双子星”的艺廊,便毫不迟疑地跟了进去。
  舒静从反光中看见他真的跟进来,吓得脸色苍白,偏偏她是这艺廊的主人,总不能把门拉上不让人参观,只好将自己关在办公室,躲着不敢出来。
  幻夜神行走进双子星,也不急着逼出舒静,他优闲地流览着画廊中的每一幅画作和艺术品,刻意拉长躲在门后的舒静的恐惧。
  一幅挂在角落的画吸引了他原本无心的眼光,他一眼就看出画中的女人是舒静自己,那是她对着镜子的自画像,所以画中有两个舒静,可是这两个舒静却有点不一样……
  揽镜自照的人清丽脱尘中有着淡淡的忧愁;镜中的人则机灵之外还有一副虎视眈眈的狡猾,同一张脸借着镜子表现出不同的个性,整张画作看来诡异得令人汗毛发直……
  幻夜神行静静地凝视这幅画,心里想的却是那一夜与舒静相遇的经过,不难看出镜中人正是风情迷人的舒娴,而照镜的女子则是那位频频喊他色鬼的舒静。
  画作题名为“梦镜”!
  作画人是舒静。
  画里的两个女人,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这幅画勾起了他内心不小的震撼,他静静站着,脑中没来由地扫过另一张他自己的脸孔……
  “能否请这位作尽者当面聊聊?”片刻后,幻夜神行向服务人员询问。
  服务人员立刻从办公室将舒静请了出来,舒静自知躲不过,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走到他面前,强挤出一朵微笑。
  “你好,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吗?”
  “你好,舒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他当然看出她的紧张,但他想知道她为什么紧张。
  “是吗?很抱歉,我不记得我们曾见过。”什么都别承认,梦中的事也好,那一夜丢脸的事也罢,反正都不是好事。
  “那你真是贵人多志事啊,连我们在一起时那种热烈的场面也能忘掉。”他暗讽地笑着,眼睛则直勾勾打量着她今天的穿着。
  黑长发用一根银夹整齐地束成马尾,脂粉不施,简单大方的白色长袖及膝洋装把有致的身材里得密实,除了一双匀称细长的小腿露出来见人,她连脖子都围上一条白纱丝巾。这种保守的打扮让她夺人的美丽有了迥异于性感妖媚的另一种风情。
  今天的她看起来就像朵纯洁的香水百合。
  “你可能认错人了,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舒静两颊浮上淡红,尽量不理会他调笑的言词。
  “认错人?”他俊眉一挑,笑了。“要我认错人实在太困难了,我连在梦中见过的人都不会忘记。”他一语双关,试探她的反应。
  梦?她的心陡地漏跳一拍。
  “那你真是好记性。”她努力稳住自己,不让畏惧的神情从眼瞳泄漏。
  “所以,对于你这么美丽的女人更不可能记不住。”
  “能让你记住是我的荣幸,不过我是真的不记得,若你没有别的事,那我……”她欠了欠身,想快点离开他的身边。
  “这幅画画得不错。”他聪明地转移了话题。
  “呃?哦,画……谢谢,这只是随兴之作……”人家谈到她的画,她只得留下来。
  “你把梦的感觉画得很好……”这是衷心的赞美,幻夜神行比任何人都了解梦的虚实,舒静把那种真幻之间的对比描绘得很生动。
  “是吗?”听他这么说,舒静的心不禁一动,他对梦的看法竟和她一样吗?
  “一般人都以为梦是假的,没有人知道那其实是个最真实的世界,因为它反映了人们心灵的真正渴望与恐惧,在梦里,所有的意念都没有伪装,每个人心都是赤裸裸的呈现,不像现实世界,人们总是带着面具过日子。”幻夜神行有感而发。
  舒静愣住了,他的剖析正中她的心事,自从她能在梦里来去自如之后,她对现实世界的确有了厌弃的看法。
  “但是,那个世界虽然真实,然而太过明显的意念却让人不安,梦里充斥着人性的丑恶与贪婪,比较起来,反而会让人觉得还是生活在这个虚伪的现实世界轻松得多,起码你不会一下子就看出每一张面具之下的欲望,而人们也懂得保护自己,懂得拉开每一个人之间的安全距离,这样的距离,正好能让太敏感的人喘口气。”他转头看着她惊愕的表情,微微一笑。
  舒静更睁大眼睛,他的话正好说中她心里的矛盾,像根针插进她迷乱的思维中,替她区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