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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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圈 更新:2021-02-17 02:39 字数:5200
她忽而抬起头来,眸子一瞬不眨,坚定地回了那样一句。
“不,我叫萧芷何。”
那时的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微微俯下身去,手轻轻地按在她肩上。
“芷萧,你就是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念了。”
手下的芷萧倏然一挣,身子一躬,如是剑锋一扫,后退了几步,定定地望着我。
“这样,便于行走江湖。”
我的目光对上她此刻坚定的目光,微微一怔。那时便是意味深长的目光,叫我看不透她心中所思,却叫我从初见之时起,就忘不了她的目光。
“芷萧,还不见过你师兄。”
身后传来师父的提醒,只是这提醒中,我却听出了宠溺。
“见过师兄。”
眼前的她忽而拱了手,一施礼,目光就擦过我而去。
当时的我,有些气愤。如我这般叫任何女子见了都会心动的容颜,她竟然无动于衷。
“师妹,你不觉得师兄长得好看?”
我邪邪地朝她笑去,手又一次按在她肩上,微微施力。
“飘逸不足,邪魅有余,可惜了这一副有如女子般的容颜。”
掌边,是她冷冷的回答。
“你。”
那时的我一时语塞,力道在她肩上渐渐增大。
“师兄,我只是实话实说。”
她轻易地侧了身,两指微并,朝着我的手掌而来。两指穿过我的指缝,便是这样,化解了我并不十足的攻势。
“你们胡闹!”
师父在屋子里吼了一句,震的木屋咯吱作响。
“师父教训的是。”
她忽而板起脸来,步伐一移,进了屋子。
再不多看我一眼——
我始终记得初见她抚琴的那一刻,每一根生硬的琴弦,在她指间,柔到叫月色,都娇羞起来。
山间的月色,皎皎地照着。树影婆娑,人影斑斓。
她素手一挑,所有的虫鸣鸟嘶陡然停止,所有的浮躁断然化去。
我扬手一挥,白色的剑气划过长空,却在她身前消减了气势。
长剑在我的手间游刃有余,灵动幻化。
那是一舞剑气动四方。
今夜的我,和着琴声,更是身形如燕,肆意飞动,恣意挥舞。
只是她,并不顺着我意而去。琴声忽而疾驰,忽而缓行,忽而律动,忽而叫人摸不着头绪。
我一笑,手中的长剑,有些凌厉地朝她刺去,白色的光芒陡然照耀整个山间。
我知她看见了,她就那样微微抬首,手猛然按住琴弦。又一起,将琴声拨得悠扬。
她的目中没有一丝担忧,她是看穿我的心思了吧,我那一剑,如何会朝她而去。
只是,就是被她看穿了。
我在她的琴声中,听到了山泉叮咚声,听到了高山崩石声,听到了虫鸣鸟叫声,听到了人语细碎声。
只是,没有笑意。
月影与我的剑影交相重叠,我的长剑斩断了月亮寄予人间的愁思,却是斩不断此刻我与她的牵连。
仿佛每一剑而下,便是加重了,我对她的情思。
她的淡定,她的无所求,她的看尽云烟,都是那般美好,那般叫人不忍破坏。
琴声与她轻扬的手指相称,她掩卷的手,她舞剑的手,她描眉的手,她抚琴的手,就在我眼前,难以忘怀。
“师妹,这曲子可有名字?”
我终是忍不住问出,她却忽而收住了琴声,抱起琴,便走。
“你个女人。”
我忍不住这样唤她。
果然有效,她停住了脚步,回眸望我。
“没有名字。”
她淡淡答到,又往前走去。
“这么好的曲子,竟是没有名字,可惜了。”
我佯装叹息。
“何处芷萧吟。”
清风中仿佛传来她熟悉的声线。
她是这样说的吧,何处芷萧吟。
是名字,还是?
罢了,罢了。这女人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放在心上。
只是,我记起了一首诗,收了长剑,在心底默默念起。
绰绰下云烟,微收皓腕鲜。夜风生碧柱,春水咽红弦。翠佩轻犹触,莺枝涩未迁。芳音何更妙,清月共婵娟。
PS:我始终觉得,逍遥君和何芷萧在很多方面很相似,当断不断,面上却是飘逸得很。为了心中之人,都可以倾尽相助。不逐功利,对于自由有着太多的渴望。逍遥君虽名为逍遥君,其实能逍遥的日子还未真正到来。待他放下了放不下的,才能得到真正的逍遥吧。
虽然修改过后,正文中减少了逍遥君的戏份,但是我知道,在邹靖涵与逍遥君两人之间,会有很多人选择后者。
我理解中的邹靖涵,其实不过是一位普通的古代文人,“封妻荫子”是古代文人的终极目的,邹靖涵也不例外。他有摇摆性,有不确定性,他既想忠君,却又不想愚忠。若是失了权利,失了心上之人,他,一无所有。至于逍遥君,我觉得如此之人,即便最后没有一个完美的结局,他也会如他的名字一样,获得逍遥的吧。
逍遥君的番外二
我始终记得苍州大道上的那一幕,瞬息之间,我仿佛预见了我之未来。
那日的情景就在眼前忽闪,一合眼,便能感受到她那日不同以往的目光与举动。
“哦?我倒要看看阁下的诚心究竟有几分!”
连她说的每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素手一翻,抽过我腰间的长剑,一刹那间,便已将长剑抵在了那人的胸口前。
我就惬意地端坐马背,挑眉略略地打量长剑所指的男子。一袭青色的衣衫,映衬在漫道的枫叶间,倒是有些耐人寻味。他满脸的英气,他初显的温润如玉,恍然间,让我觉着熟悉。
其实早就料到长剑不会再进一分,那女人便是如此,心绪藏得深了,连我都想瞒着。只需达到此行的目的,她绝不多伤他人半条性命。
只是,那日的我,便是如同旁观之人一般,定定地望着大道上发生的一切。楼主是她,一切但凭那女人做主便是了。
只是,我有些难以忘怀那青衣男子的目光,深邃而又久远,就那样定定地和那女人对望着,眼波流转,不知在暗地交流着何事。
青衣似山,红衣胜花,我心中陡然想起这样两个词来,便有酸涩的感觉自心底暗暗涌起。想我一贯自信人称逍遥自诩飘逸的逍遥君,如何会有如此之感,真叫我一时百思不得其解。
那男子的目光,恍若能洞穿一切,能包容万物。
不得不承认,当时的我确实多望了他几眼;不得不承认,他身上有一股叫人熟悉的感觉,仿佛皇家特质。
那女人竟是头也不回地骑马而去,叫我一阵好赶。
“怎么,女人,你可是认出他来了?”
我佯装无所无谓地问到,心中却是极其渴盼她的回答。
“邹靖涵。”
身旁的她淡淡地回答,缰绳一紧,继续朝前赶去。
见她也是一副无所无谓的模样,我不禁舒缓了一口气,只是这一切,怎可被他人察觉,尤其是她。
“师兄。”
良久,她主动唤了我一声,我灿然地侧首望去。她怎知,我最喜在偶然间听到她的声音。尽管一直在她身边,但是偶然的呼唤,让我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真实,仿佛她片刻都不曾离开我的视线。
“我早就见过他。”
秋风中传来她澄澈的声响,她要对我的说的便是这句吗?她在高兴,她在庆幸,她在感激,她在炫耀。
早就?是在我认识你之前,还是之后?只是,那女人再不肯多说半句。那时的她眼眸十分明亮,如同秋水,笑容缱绻,如同秋花。
心底忽然悲凉了起来,原来彼此的眼神再不是初见时的清冽了,她的温存我的柔情,也许,只能在世上停留一个相遇的瞬间。
她方才的笑容,还在我眼底盘旋兜转,仿佛苍州这段时日恼人的枫叶。
我不禁伸手在眼前乱舞了一阵,不知在捕捉着什么。
“师兄,怎么了?”
她再一次侧首向我望来,只是因我而起的眼神,稀松平常。
“还不是这些满天飞舞的枫叶,恼人得很。”
我只这一语可以回答她,顺风一捉,捏住几片枫叶,紧紧地攥着。
“无事便好。”
那女人又是稀松平常的一句,无事便好,即便我有事,也无妨吧。
“呵。”
我暗自笑了起来,胸口泛起淡淡的涩意。
仿佛还未开始,我已见到自己的败北——
我始终记得那女人拨云见日般出现在风波阁时的场景,她的身后,她的眼前,满是瞠目的芸芸之人。
红衣,永远有着如此耀眼的效果,无需言语,已闯入所有注视之人的眼里。
也是那一刹那,我又见到了那个邹靖涵,就混迹在人群之中。
他莫不真想拜访望江楼楼主?我哂笑一声,心中却暗自担忧。
“难怪逍遥楼主方才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
那边的上官云翔挑衅地望来,逍遥楼主,他竟还是这样唤我,可惜眼下楼主两字前还需加一个“副”字。
楼主我不稀罕,若是稀罕,也断然不会随着师父到了江湖。
只是,我受不了上官云翔那人的目光,心中分明是愤懑,言语间分明有挑衅,望向芷萧的目光却溢满爱怜。
于是,左手不禁在袖间发力,朝着上官云翔的侧脸弹指而去。
“谁,是谁!”
正厅内传来他气急败坏的问话,正厅外有嬉笑的声响。
这是他应得的,这也是我能做的。
逍遥君的番外三
我始终记得那晚尾随那女人而去时见到的景致,有些情绪开始在我心中飞腾地蔓延,有些猜测在那一晚得到了自觉的证实。
难得的月色,只清晰地望见一轮孤月高悬空中,射下一道皎洁的光束。
已近月半,无怪这月几近满圆。
驿馆后院厢房中的木门倏然一开,走出个颀长的身影。
尽管为了不让视线中的那两人发觉,隔了稍远的距离,我还是一眼便认出了立在院中的邹靖涵。今夜的他,似乎有些心绪不宁,抬首望月,目光却复有低垂而去。
视线中的那两人只是静静地躲在暗处望着,没有任何声响。反是视线中的邹靖涵,手伸进怀中,缓缓地掏出一件物什。只是这回,真叫我一时看不明晰。
他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手中的物什上,脸上本有些微蹙的神色,渐渐开明起来,在月色的映衬下,肌肤变得白皙起来。
“小姐,我们也该回去了吧,我都快趴下了。”
那一角黑暗中,终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响,随着夜风幽幽地送入我耳中。早知道惟肖那丫头不可靠,不知那女人怎会带她出门。也不知,我如何会在夜风中听得如此清晰。
院中的邹靖涵仍是定定地望着手中之物,我不禁凝神近一步细看,只觉得那物有些单薄,有些透光,隐约中,还透着熟悉之感。
“惟肖,你说他的身影有什么不同?”
期待了良久,终是等到了她的回答。
“谁?小姐你说谁?”惟肖依旧是有些犯困的声音,“哦,小姐是说那个邹公子?”
我顺着惟肖的目光再一次定定打量邹靖涵的身影,得到的,是和惟肖一般的疑惑。
“就你聪明。”芷萧敲了敲惟肖的额头,笑意在嘴角逐渐蔓延开。
“我就是被你们敲傻的。”惟肖使劲摇了摇头,“实在看不出邹公子的背影有什么特别啊。”
可就是这个邹靖涵,吸引了那女人太多的目光。我不禁在心中哂笑,微酸的感觉油然而起。
院中终于有了进一步的动静,那个邹靖涵,终是折回了身,走进了厢房内。只是视线中的那女人没有进一步的反应,仍是悠悠地驻在屋檐上,定定地望着早已空荡的院落。
这夜,终究又沉下来了几分。不知此刻的她在想些什么,我的心莫名的紧缩起来。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如此放不下了;又是什么开始,我对厢房中的男子起了戒备之心,又带上了些从未有过的微酸感觉。
只是,纠葛在心中的疑惑,终究需由自己前去解除。
待芷萧与惟肖走后,我伏在厢房的屋檐上,徘徊了良久。
手探了又缩,缩回去复有探出去,口中传来轻微的叹息。
终是下定了决心。
抽去手边的砖瓦,有淡弱的光亮摄入眼中。
那单薄之物,那透光之物,原来真是我熟悉之物。那女人伏案描绘了一宿的手绢,那个原本该叫我佯装不屑的手绢彻彻底底暴露在我眼下。那朵刺绣的梅花静静绽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