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节
作者:圈圈      更新:2021-02-17 02:38      字数:5259
  至多两万的兵力如何挡得住一群哀兵的进攻,又如何撑得到他赶来。
  只是心中无论如何也存着这样一个信念,等到他赶来。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芷萧在心中默念着书中的话语,任是苦思冥想,也只想到如此一句。若是在江湖,或许单凭手中的兵器便能解决问题。
  江湖乱,朝廷烦。
  由着内心的指示,芷萧在到达城中央时朝着北城门而去。
  “仙女姐姐,仙女姐姐。”
  身后忽而传来几声稚嫩的叫喊声,连带着几声脚步声都显得稚嫩无比,一股新生的力量在身后浮起。
  芷萧回过身去,目光落在一个不高的小男孩头顶,有些乱蓬蓬的头发柔柔地在风中飘扬。
  那孩子倏然趔趄地扑倒在芷萧脚边,小手紧抓着芷萧红色的裙摆,不强的力量施在芷萧身上。
  芷萧蹲下身去,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小男孩。看着他泛红的脸颊,嘟哝的小嘴,还有那双有些粗糙的小手。
  “你是仙女姐姐,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爹娘去了哪里?”
  黑夜中灿若星辰的小眸子有些害羞地盯着面前的何芷萧。
  “这孩子?”
  芷萧望向小男孩一旁的卒子,看到那卒子重重地摇了摇头。
  “姐姐也不知道。”
  深邃的目光触及这孩子澄澈见底的目光,心中猛然一惊,即便是回答这孩子一句“不知道”,也泛起些微的愧疚感来。
  “姐姐,你见过这儿的一个大哥哥吗?是他把我从屋子里救出来的,也是他派这位哥哥帮我找爹娘去的。他们说,要是没有那个大哥哥,我也许就死在屋子里了。”
  那孩子往芷萧周围望了望,小手仍是攥着芷萧的裙摆不放。
  “他说的是相爷。”
  一旁的卒子轻轻解释了一句。
  “他——”芷萧直起身来,眼前的视线在起身的那一瞬间起了天旋地转的模糊,“他就快回来了。”
  语气极弱,不知是对着裙边的小男孩还是一旁的卒子,抑或是对着整个利南城的百姓,又或者只是宽慰自己的话语。
  “真的?姐姐真的认识那位哥哥?”
  那孩子雀跃地挤着眉眼跳跃了起来。
  “夫人。”
  身后传来沉沉的一声叫唤,隔着云雾,沉沉地飘来。
  有那么一瞬的失神,却又抽回永久的清醒。不可能是他,此刻的他该还在路上。
  “司徒将军,我军可还抵挡得住?”
  芷萧仍是搂着脚边的小男孩,手抚着他蓬松的发丝,那孩子倒也听话地立在一边一言不发。
  “夫人怎知?”司徒黎有些哑声,“夫人,在利南城还未被攻破之前,快些出城吧。东西两城门情况稍好些,夫人从那出城吧。”
  话音即落,四周又是劈天盖地地一阵混乱。撞击城门的声音,羽箭飞射的声音夹杂在火星中,不断地在芷萧耳边盘旋。
  “司徒将军。”
  较之满目火光更为夺目的光芒自芷萧眼中传来,身子一侧,并不完全对着司徒黎的目光,却足以让他看清眸中的光亮。
  “芷萧只想问司徒将军,如何守城?”
  坚定的目光穿透过司徒黎,投向无名的远方,那是北方,那时他远去的地方。
  “守城首重上下一心,将士们视死如归,绝不退让;次要组织得当,人尽其用;三要粮食无缺,后源充足。”
  司徒不知芷萧的目的,怔怔地回答,那红色的光芒在他眼中愈来愈耀眼。
  “上下一心,组织得当,粮食无缺,司徒将军说的每一条利南城都符合。既然如此,为何要叫芷萧弃城而去?”
  杀声震天。利南城外剩余的哀兵都在这一刻朝着昔日的都城狂涌而来,没有间隙,没有空余,有的只是必死的决心。
  陷入思索中的司徒黎仿佛又回到昔日的延西关,也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没有一丝慌张的女子扭转了乾坤。
  她的心,究竟是什么铸就的?
  “芷……”
  也是那么一瞬的失神,他惊愕于从自己嘴边蹦出来的字眼。不,不是她,那个她还留在延西关。
  “夫人可是已想到守城良策?”
  她们终究是不同的,一个看来近在眼前,却如天涯般遥远。一个远在北疆,却近在他的心间。
  司徒黎探询地问向芷萧,看到有自信的笑容自芷萧脸上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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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女主的感情马上将发生质的飞跃
  第七十八章 彼时曾照青衫归
  这一章,更得这么迟,望各位见谅……
  青灰的大帐中,司徒黎望着地形图前的芷萧有些失神,手掌重重地按在书案上,脑中似乎是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语。
  她和她姐姐芷青果真有着同样的自信。
  司徒黎惊讶于自己突然窜出的这个念头,一个是高居城墙的自信,一个是弹指图纸的自信。
  “司徒将军?”芷萧忽而侧了身,透过帐内明亮的灯光望着在一边失神的司徒黎,“司徒将军可是赞同芷萧的守城之法?”
  那眉眼间竟是腾起有些异样的笑意,仿佛是破釜沉舟,仿佛将要拼一个鱼死网破。
  “夫人的守城之法……”
  司徒黎尚未从惊讶中清醒过来。
  “芷萧以为,高国既非强取南国政权,又对利南城百姓不薄,不如就此大开城门,放他们进城来吧。既免了一场杀戮,又安抚了城内百姓之心。”
  让司徒黎有些捉摸不透的异样笑容愈发在芷萧面上蔓延,就似荒野中叫人分不清有无毒素的花朵不断地繁衍盛开。但即便是这样,也有人会趋之若鹜。
  “夫人,这样万万不可,相爷特地吩咐,莫将利南城内的消息透露出去,更不用说大开城门,放那些攻城者进城来。这不就等同于引狼入室养虎为患!”
  司徒黎蓦然开朗,义正言辞的颀长剪影倒映在芷萧身后的南国地形图上。
  “若是司徒将军还能想出其余守城之法,芷萧便也无话可说,只是眼下……”
  话音才落,帐外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断地朝着大帐奔来。
  “将军不好了,不好了!北……北城门,快挡不住了!”
  气急败坏,凌乱之句,挟着血味的夜风涌进大帐内。
  伫立于帐口的士卒,铠甲上沾着已经风干的血迹,暗红成块,却依旧有些刺目。
  “司徒将军。”芷萧绕过书案,望着帐口仍在喘着粗气的士卒,又盈盈地唤了司徒黎一声。
  司徒黎坚毅的眉间略略一蹙,心绪渐渐有些动摇。
  他只是不愿拿利南城内所有将士的生死作赌注,不愿赌这个关系到两国将来的大赌。
  “夫人,司徒仍是不会答应!”
  手心攥得死紧,仿佛一松,所有的决心便动摇殆尽。
  “芷萧也仍是那句,若是司徒将军还能想出其余守城之法,芷萧便也无话可说。只怕那时,利南城内的将士,也难逃作为赌注的至坏后果。高国与南国之间的恩怨,也还是无法化解。”
  帐口的士卒眯着眼盯着灯火侧的红衫女子,这模样,他定是在何处见过,只是无数不同的场景在脑中闪现,恁是捕捉不定那个地点。
  “夫人,”
  司徒黎动了动暗红的口唇,余下的话依旧是顿在了嘴边。
  时光便是在如此的僵持中一寸一寸流走,芷萧望着帐外的夜色神情自若,司徒黎望着明亮的灯火顾自思索。
  远处的动乱声依旧是此起彼伏,接连不断,没有丝毫停歇的预兆。帐外的消息亦是接连不断,只是为帐内的凝重氛围拦截了下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寂静的大帐内终是传来一声沉沉的问话,隔着不远的距离,落进芷萧耳中。
  “回将军,快有亥时了。”
  守在帐口的士卒低低地回了一句,头微微沉着,再不敢往帐中望去。
  “传令下去,命守城将士开南北两处城门,所有将士退回至城中,随时等候下一步军令调遣。”
  司徒黎暗沉的目光接上芷萧的目光,竟又是自觉心虚地收回。
  “可是,司徒将军……”
  帐口的士卒颇有些胆子的将脚步停伫,低声确认着方才听到的传令。
  “没有什么可是,你难道听不懂吗?传令下去,开城!”
  颀长的身影踱至帐帘边,沉沉的嗓音回旋在传信的小士卒头顶。
  “可是方才北城门有消息传来,说是城外有个神秘的白衣人,挥剑成林,替我军挡住了不少攻城势力。只是看将军和夫人,正在……就没有……”
  话到最后,头落得更低,盯着自己褐色的战靴。
  “消息可有错?”
  司徒黎的话语中闪着莫名的雀跃。
  “不会有错。”
  那小卒子忽地直起身来重重地一点头。
  “莫不是师兄来了。”
  芷萧轻轻地呢喃了一句,是他,却不是他。
  “还不快随我去北城门!”
  司徒黎颀长的身影登时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利南城城北的巍巍城墙上,司徒黎紧紧盯着城下挥剑自若的白衣人。
  他飘逸得不似凡尘之人的身姿,看似虚无却又饱满的剑势,望去飘渺却真实存在的风影,就这样,铺展在北城门下的夜色中。
  夜色,遮不住的白芒;夜风,及不上的飘逸。
  “将军认出那人来了吗?”
  城墙上的将士皆有些看待,守了数个时辰,却敌不过他一人一剑的威力。
  “是啊,将军,那人究竟是谁?一个人竟能抵挡如此之多的攻势,他是人还是神?”
  城墙上早已溢满歆羡之词。
  “我也不认识。”
  只是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白衣人,白衣,白衣,又是夫人的师兄。”
  嘴角一扯,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神仙姐姐,你是带我来看大哥哥的吗?”
  城墙上传来愈来愈近的稚嫩的问话,到了此刻,每一声都带着叫人舒心的情愫。
  “我说了,我可不是什么神仙姐姐。”
  那笑声亦是愈来愈近,雾中看花,花颜带雾。
  “夫人。”
  “夫人。”
  芷萧沿着城墙边沿走着,不断有将士出声唤着。
  “果真是师兄。”
  芷萧俯在高高的城墙上,微踮起脚望着城下的战况。
  脚边的小男孩抓着芷萧的裙角,摇晃了几下,楚楚地盯着芷萧。
  “你这小孩。”
  嗔笑一声,俯身抱起不及腰的小男孩,依旧望向城下。
  “夫人,他就是逍遥君?”
  司徒黎注意着不断想往城内涌来的败阵之人,城门大开,到了此刻,对于这些人来说也已是远如天涯。
  “难怪夫人会如此放心地提议开城门。”
  司徒黎的心中却仍是隐隐有些不安。
  “不,若是芷萧早知师兄会来利南城,便只管在大帐内高枕无忧便是了。”
  有些失望,抑或有些欣喜。
  不管如何,司徒黎还是自眼角的余光中瞥到了芷萧盯着逍遥君的淡笑目光。
  “那女人!”
  城墙下忽而有回应的目光投来,隔着一定的纷乱,隔着一定的距离,穿透夜色,投射上城墙而来。
  逍遥君认出城墙上抱着个孩子的身影,这世上,再寻不出一人,能让他如此心甘情愿,如此甘之若贻。
  世人如何看他,他不在乎,不羁也好,飘逸也罢,只有在她面前,他才像个食人间烟火的凡尘之人。
  “女人”,他总漫不经心地称她“女人”,其实任谁都辨得出他眼底无限的宠爱。
  “芷萧。”
  城墙下的逍遥君媚惑一笑,惹得天边的月色都羞得躲进云层中去。
  只属于他一人的剑气在手起刀落间飞扬跋扈,只为她一人绽放的尘世气息将逍遥君照得晃人目光。
  “芷萧,我来了。”
  单薄的口唇翕张,对着城墙上的那人,只对着城墙上那人。只有他,才能在她每次最危险的时候守护在她身边,替她化解危机。
  “仙女姐姐,那位不是大哥哥。”
  小男孩在芷萧怀中忽而有些不安分。
  “仙女姐姐,青衫要找大哥哥。”
  耳边倏然传来“青衫”两字。
  “青衫,你叫青衫?”
  怀抱着小男孩的手陡然一紧,目光抽回,落在青衫稚嫩的脸庞上。
  “青衫……”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骤然停止。
  城下的白衣,在那一刻,染上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