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作者:圈圈      更新:2021-02-17 02:38      字数:5242
  茶馆中无声宁谧,所有的人都陶醉在那片梅海中,所有的目光都离不开眼前的画像,画中那女子如是将盈盈而出。
  “慕延太子。”
  邹靖涵又一次搁了茶杯,心中一阵哂笑。若是她曾回眸一笑,那么延西关上射中慕延太子的那一箭……
  “相爷不信?”
  方夜凉见相爷忽而浅笑起来,他亦不信。如斯婉约之女子如何会是江湖中人,如何会是痛杀魑魅宫弟子的望江楼楼主。只是联想到当年自己从苍州而回,带来的消息,确只与望江楼有关。
  “芷萧确是望江楼楼主,我只是不信她与慕延太子的故事,更何况,那望江楼内并没有什么梅园。”
  是自信还是信她,耳畔只又传来说书先生高扬的声音。
  “震动江湖的翾翊一战确为相爷夫人所为,她与逍遥君比肩作战,杀上翾翊山。”
  神色紧张,如此优雅之人遇上暗教魔女,任谁都会忍不住揪心而盼。
  “相爷夫人最后独闯魑魅宫,那一场巅峰决战,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萧魊那老妖女明知她内力消耗过多,还以内力相逼。”
  说书先生总是在最紧要关头收住话语,满脸惋惜。
  “老伯伯,最后怎么样了?”
  方才那小男孩揪着身旁大人的衣袖,小心问出。
  “最后?夫人出宫时已是气息奄奄,性命虽保住了,但内力耗尽,又深中魑魅宫的寒毒,恐怕,命不久矣。”
  命不久矣,命不久矣……
  邹靖涵望着水中的茶叶,“扑”的一沉,连带着自己的心绪。难怪她的手一直这么凉,难怪她的脸色一直这么苍白。
  那么她不带他赴西域,她北上延西,是为了他?
  “这位客官?”
  小厮眼见两人气度不凡,粘在桌边不肯离去,手中已盛满铜钱的铜锣往茶水边递去。
  “问问说书先生,他可愿卖那幅画。”
  小厮定了眼,这位客官如深夜般的眼眸里满是令人敬畏的光芒。
  “那幅画先生宝贵着呢,不会卖的。”
  “不问如何便知他不愿卖。”
  语气一沉,眼色忽而变得寂寥深沉。
  那小厮只觉得全身起瑟,连铜锣都忘拿,慌忙跑回台下。手一指,对着临窗的邹靖涵。
  o(╯□╰)o小西这几天被一些烦心事所困,没有及时更新,对不住大家
  第五十六章 回眸尽处是烟花(三)
  命不久矣这四字惹来茶馆内无尽的感叹唏嘘,如是亲眼见到盛放的花朵刹那间凋谢,如何不觉惋惜,如何不会心痛。
  只是画中的那女子,依是风轻云淡,眸中容不下半丝烟火,面上没有半点落寞,好比应上一句众人皆醒我独醉。
  说书先生顺着台下小厮的指尖望去,又是一怔,方才便是这道目光,刺进心里,久久难以平静。
  “那位客官说要买先生手中的画像。”
  小厮贴在说书先生耳边轻轻说到,四周的茶客都还沉静在无限的哀婉之中。
  “这画我是不会卖的!”
  先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语气一沉,对着小厮低吼而出,目光却依旧兜转于邹靖涵身上。
  这位公子看起来似乎有些面熟,那非同一般的气质,即便是在如此鱼龙混杂的茶馆中仍显得轩昂不已。
  “我说了,先生还是亲自去回绝的好,那人,不一般。”
  小厮忽然拍了下自己脑门,往邹靖涵那桌望去,维系着他全部身家的铜锣竟是忘在了茶桌上。
  “好,我亲自去回绝他。”
  说书先生定了下神,朝着邹靖涵走去。
  愈是靠近愈觉得周遭的温度降到了底端,手中紧攥的画像渐渐显得虚浮。
  “先生请止步。”
  另一旁的方夜凉忽而起身,挡在说书先生面前,这似乎已成了他多年在宫中养成的习惯。即便面对的是邹相,依旧护主心切。
  “夜凉,让他过来。”
  邹靖涵亦起了身,朝着说书先生微微一福,肃清的面容分不清喜怒。
  “这位客官要买老夫手中的画像?”
  先生并不愿久留,单枪直入,直白而问。
  “正是,还望先生开个价。”
  邹靖涵亦是开门见山,满面的自信。
  “这画老夫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无论客官出多少,老夫都不会卖的。”
  语气一遇上周遭冰冷的空气,终究流失了几分坚定。说书先生逃避的目光落入身前之人的眼中,只变得无处可逃。
  “先生真不卖?”
  邹靖涵先前跨了几步,身后窗外的阳光斜照而来,不是暖意,却似无尽的压迫之感迫上持画之人的眉睫、心头。
  “不卖……”
  不由倒退几步,手心仍紧攥着画像。
  “先生藏着掖着又如何,望穿了画像,也终是不懂画中人付与瑶琴的寂寥,不懂她寄予明月的情愁,不懂她回眸尽处的烟花。”
  仍是看不懂青衫之人目中的深意,不冷,却又没有丝毫热度。仿佛一晃眼,仅有的平易近人便烟消云散。
  邹靖涵并不勉强,唤了声“夜凉”,转身朝着茶馆外走去。不过十几步,一眨眼便已出了茶馆。
  “相爷若想要那画,夜凉可以……”
  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际,只等着一声令下。
  “夜凉,他会把画送来的。”
  侧脸浮起浅浅的笑意,身后传来愈益趋近的脚步声。
  “这位客官,且等一下!”
  高亢的声音盖过街市上的嘈杂。
  “这画送你便是了。”
  出手一递,将素白的画像递至邹靖涵面前。
  “先生想明白了?”
  邹靖涵接过说书先生手中的画像,望到他眼中依旧的不舍。
  “不知算不算明白,只是老夫觉得公子你才像是懂这画之人。”
  眼前之人到了此时终于有了淡淡的笑意,清冷的意味虽未完全散去,头顶已有斑驳的光芒投射而来。
  “多谢先生赠画。”
  话语一顿,止住之后的声响。
  懂这画却也难懂画中画外之人——
  行宫书房内,直至深夜仍是烛火通明,两个倒影在烛光下摇曳,烛芯处传来一阵“劈里啪啦”的细响,快燃到尽头。
  “相爷,我们真要这样做?”
  方夜凉斟酌了许久才问出如此一句。
  邹相只俯身注视着案上的图纸,皇上的意图已可见端倪。如今高国实力较弱,南国又一直是高国的后顾之忧。两国虽已有数年未曾交战,可细数历代的战况,还是高国落了下风。
  “若想免去我们的后顾之忧,南国就必须拿下。”
  语气中终究带着些犹豫,如此一来,国家动荡,最终受苦的还是南国的普通老百姓。
  眼前闪过今日进利南城时夹道欢迎的朴实百姓,想到一路行来风景如画气候宜人的南国,犹豫之情跃然纸上。
  邹相收了图纸,缓缓地踱至窗边,推开窗子,夜风徐徐拂来,却是吹不散他眉间所郁结的阴郁。
  芷萧当年的那幅画像究竟有何深意,他百思不得其解,唯一能猜到的,便是……
  邹相微叹气,这些,本是不应该想的。
  “夜凉,成败就在婚礼上的一举,切记要万无一失,不然我们便是满盘皆输。”
  邹相深深地望着窗外的夜景,不断有夜风吹拂起摊在窗下的画像。
  不知她现在如何了,总道最苦不是相思,而是相思没个着落,如今的他,终究还是执着在这片没有着落的相思里,仍是甘之若贻。
  我亦想带你去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天地,从此只看天高云淡,只闻风声雨音,只吟高山流水,只过着隐逸般的生活。
  可是终究放不下,终究得不到。放不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得不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若是我无法回来,你便随他走吧。
  一阵凉风吹来,带走了邹相片刻的失神。
  “靖涵……”
  整宿睡得都不踏实的芷萧忽地清晰地叫出一个名字,惊得一直守在床边的惟肖自沉睡中醒来。伸手摸了摸小姐的额头,幸好已经不如之前那般凉了,只是为何在睡梦中小姐都是皱着眉的。
  “靖涵。”
  芷萧又轻唤了一声,终于挡不住困意,沉沉地睡去。
  第五十七章 帘幕幽幽天光沉(一)
  连日来京城的天色都显得阴沉,不见天光自云端投射而下,却也不见闷雷的踪迹。
  “惟肖姑娘。”
  赵总管微微推开点房门,探进圆溜溜的脑袋来。
  “干什么?”
  惟肖见是赵总管,没好气地问了声,瞅见小姐还沉沉地睡着,不情愿地走到门边。
  “惟肖姑娘,夫人怎么样了?”
  赵总管哈着腰,小心翼翼地问出。
  “还能怎样,你不都看到了,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惟肖不忍心地回头望了眼床上的芷萧,“可怜的小姐,就算是那次从魑魅宫回来也不过昏迷了几天,这回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目光中满是不合年纪的幽怨,都怪那个相爷,还有那个月妃。
  “老奴听说夫人是体寒之症,府里有不少人参,这不,老奴挑了些好的,给夫人送来。不过老奴原也不懂医术,惟肖姑娘看看可有用处。”
  赵总管往里望了望,见惟肖仍是不愿放他进来,便将怀中的锦盒往惟肖身前送去。
  “这都是些什么人参啊?”
  惟肖不忙着接过,将赵总管怀中的锦盒上下打量了番,佯装熟知地问道。
  “这个野山参,是皇上前年赏赐的,说从东北那边进贡来的。”
  赵总管掀了盒子,露出锦盒中须根细长的野山参。
  “这个野山参有什么药效?”
  惟肖忍不住探手去抚,转念一想,又撤了手。
  “药效老奴也不清楚,只是曾听坊间说过有‘起死回生’之效。”
  赵总管合上盖子,又抽出底下一个暗黄的锦盒。
  “起死回生!赵老头,你这是在诅咒小姐吗?小姐怎么可能会死!”
  惟肖抵在门后,死命地往外推着。
  “哎,哎,惟肖姑娘,老奴没有这个意思,你再看看这个红参,它和一般的红参可不一样。”
  赵总管抱着锦盒在门外顽抗。
  “有何不一样?”
  身后传来一句清冷的问话。
  “是惟妙姑娘啊。”赵总管一个分神,暖阁门“扑”的一声,“这红参比一般的红参生长时间要长。”
  “长又如何,普通的红参年限较短,六年即能开挖。”
  惟妙也不细看赵总管手中的红参,淡淡的回答,仍是没有丝毫热度。
  “赵老头,你手中的红参莫不是六年余一月?”
  暖阁内的惟肖并未走远,对着窗外矮胖的影子呵呵地笑着。
  “惟妙姑娘,夫人她现在如何,是否需要老奴禀报相爷?”
  “不用了。”耳畔的回绝声更是清冷至极,在这闷热的气氛下,都泛起凉意,“夫人并无大碍,休息几日便可恢复,无需禀报远在南国的相爷”
  惟妙擦过赵总管身侧,伸手推着暖阁之门。
  “这些人参,有劳赵总管拿回,夫人的体寒之症并非药物所能治愈。”
  望着有所期待的赵总管,心中徒增恻隐之心,语气不由见缓。
  “让你拿回去就拿回去嘛,老头!”惟肖躲在门缝后小声叫嚣了声,“呀,惟妙,我做错是什么了,你怎么一来就打我!”
  暖阁内余下惟肖委屈抱怨的声音。
  “哎……”
  赵总管抱着锦盒往回走着,头顶忽的一凉,似是有雨点落下。
  “宫中若有变故需速速来信禀报,府中之事记得多与夫人商议行事。”
  相爷当时是如此嘱咐的吧,赵总管不自觉地朝着南边望去,一片灰蒙。
  “若是不将此事告知相爷,若是夫人因此……自己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又想到那日相爷目中无尽的信任,心中终是有了决定——
  离国慕延太子营帐内,暗红色的曼妙身影踌躇在帐中的书桌前,素手翻过书桌上堆积的书籍与卷宗。
  心中终究是有些怯意,素白之手迟疑在卷宗下只显露着一角的画像上。
  “你每次只要一想到一提到萧姐姐,眼神就变得十分温柔,也许你自己也不知道吧。”
  温柔?
  那女子扯出一抹苦笑,岂止是慕延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又或者,是她一直不愿承认。
  手指纠缠于泛黄的画像上,每一丝触碰都只叫心口沉沉地翻腾。
  “若安,你醒了。”
  帐中透进发白的天光,那个不用回头便知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暗红色的身子一转,换上一直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