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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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圈 更新:2021-02-17 02:38 字数:5162
的花瓣状,勾勒出一圈纯白的弧线,久久不见消退。
许久未有如此酣畅恣意地享受过落雪时节带来的别样情趣,延西关下的雪地里渐渐出现无数纷乱的脚印,天空不曾飘雪,可是总是有飞扬的雪尘不断扬起,落下,阵阵动听和谐的笑声回荡在清晨清新的空气里,带给万象更新的延西城无限崭新的生机。
第二十七章 花前隔雾遥相见
讶异的目光自城墙落下,青色的身影在皑皑的雪色中看不分明,可是他却是认出城下亭旁正在戏耍的两人,追逐,逗乐,看起来是如此飘逸轻扬。
他想起逍遥君的问话,想起她总是不辞而别转身远去的柔弱背影,心中某一刻意掩饰的角落一阵抽痛,有个沙沙的声音在内中作祟,不该再看下去,却怎么也移不去此刻落寞的目光。
为何不曾想到,她和他是多年的同门师兄妹,不过寥寥几次的相见怎敌得过他们多年的青梅竹马。
为何不曾想到,当她躲避自己关切的目光时,迎上的或许正是他的目光,穿过自己的躯体,早已将自己击得粉身碎骨。
为何不曾想到,两年多的疏离里,陪她远赴翾翊山的是他,陪她北至延西的亦是他。
为何不曾想到,她连平日素喜的红衣都被他常年的白色所掩映。
司徒副将站在邹相身边良久都未得到邹相的回应,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见到相爷失神了。顺着相爷的目光望去,只看得清茫茫的雪景和那座已历经多年的古亭,隐约中似看到两个若隐若现的身形,却看不大分明。
“相爷,那位车夫送来的议和书确为离国所属,不过何大将军已自刎身亡。”
延西关重获平静之喜远远及不上平生最敬仰的何大将军身亡之悲,司徒黎的眼前恍若出现何将军的威武身姿,跃然马背,笑骋沙场。
“那亭子可有名字?”
眼前的邹相仍未从失神中走出。
“大概叫‘错亭’,已经立在这城下很多年了,据说当年在建造它时出了点差错,但工人们又不忍将它推到,便给它取名叫‘错亭’。”
这些事还是几年前跟着何大将军时听将军说的,竟是又想到何将军。
“错亭。”
邹相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莫非自己也如这亭子般,错了,可为何放眼望去这亭子看不出半点纰漏,莫不是因为隔着距离远了,才看不清?
“相爷。”
司徒副将出言提醒。
“我会恳请皇上将何大将军好生厚葬,延西关战事既了,我也该回去了。”
司徒副将愣在原地,为何觉得相爷的话里透着浓重的落寞,语调低沉,是自己会错意了吧。一个不留意,相爷已走出老远,忙快走几步,跟上相爷的步子。刹那之间,只觉得亭边那两个身影竟是有些眼熟——
月影之下,氤氲起醇厚的酒香,诱惑着营中未合眼帘之人。
“这酒果真是阿福备的?”
逍遥君端过酒杯,细细端详,目光落进酒气之中,浓黑的眸中倒映起缱绻的光芒。
“可不是,我总觉得这阿福大有来历。”
芷萧灌下一杯热酒,伸手揽过逍遥君手边的酒壶。
“芷萧,够了,在喝就要醉了。”又出手再次夺过已握在芷萧手中的锡壶,“我看他在衍南道上的出手,佯装吃力,实则早已做了准备。”
芷萧似有些醉意,目光迷离而寻,落在酒壶上,紧盯不放。
“师兄可还记得赴翾翊山之时,我们连夜赶路,途中有不少弟子禁受不住风寒落在后面,可阿福一路赶车,与他说话依旧气息不乱。”
逍遥君怔怔地望着对坐之人,从来都是这样近距离地观察她的每一丝神情,可从来都不觉得满足。
苍州也好,翾翊山也罢;延西关也好,衍州也罢。不管是何处,他都愿意如现在这样护在她身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他会心痛;看着她迷离的神色,他会心痛;看着她一次次不顾自己的身体,他更是心痛。
“我比你先入师门,那时的阿福就已跟随师父了。只是师父从未提过阿福。”
眼前之人忽而神色一变,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杯,不声不响,灌进口中。
“芷萧……”
逍遥君一惊,说出的话语却是不能吞回,只能眼睁地看着她脸上现出惆怅之色。
“爹,我究竟是谁的女儿?”
耳畔不断传来昨日自己的问话,等待良久,身旁只传来一声回答。
“逍遥仙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何无风不再隐瞒,无尽的歉意对着身旁的芷萧。
“芷萧,你恨我吗?恨我隐瞒你的身世这么多年?”
恨吗?酒意流窜,月光溶溶,只觉得眼前的逍遥君露着和师父一样的神色,就这样静静地观望,不怒不愠。平静地看着她一人接受所有的凡尘变幻,人事流转,没有依靠。
芷萧轻轻摇首,不知是对着昔时帐中的何将军,还是此刻眼前的逍遥君。
这或许由不得她说恨。既然母亲都不曾怨恨,那么她又有何资格质问爹的过失,那终究已是上辈子上代人的纠葛。
“芷萧,”逍遥君按住她滞在杯上的素手,那样冰凉,“跟我回苍州去。”
他不愿再见到她的神伤,不愿再见到她有任何闪失,尤其是不愿见她再次离开他回到京城,回到那个邹靖涵的身边。
“师父,我不愿再回苍州了,望江楼就交由师兄掌管吧。”
呓语成痴,自芷萧口中传来,那些散乱的青丝在她眼前飘忽不定。
“芷萧!”
逍遥君急地沉声一唤,空寂的四周到处回荡起芷萧的名字。
他该怎样抚慰?他该怎样平复?他该怎样狠下心来留下她?
他唯有紧紧握着她瑟瑟发抖的手,紧紧握着,不愿放手。
月影低垂,风声呜咽,如泣如诉。
那个暗伫帐后的青色身影久久不曾离去。
她的心伤,是为谁起,他不知晓。只知道,她所有的心伤,尽数落进逍遥君眼中。
他眼中,只有恍若隔世的月光。
第二十八章 西风惆怅酒摇曳
芷萧回至何芷青帐中,烛火未点,灰帐中空无一人。转念一退,顺着几个形状相似的营帐,一步一步缓缓踱着。
已是深夜,大营中寂寥无声,足下传来簌簌的踩雪声,不轻不中,不缓不急。
芷萧的步子停在座稍小的营帐外,走了一路,只余下眼前这营帐还亮着烛光。
“芷萧,我知道是你。”
低沉的声音自帐中传来,带着些许郁结。
帐外却良久没有声响,只听到帐外呜咽的风声。
“芷萧。”
何芷青稍提声唤了一声,起身掀起帐帘,一怔,眼前之人面无血色地伫立着。只着了件单薄的红裳,任由北漠的西风吹乱她鬓间的发丝。
“你去衍州了?”
何芷青一把握住芷萧裸露在风中之手,拉过她进了帐中。
芷萧颔首,却仍是没有话语,一双明眸沾染着酒气变得迷离。目光定定地落在帐中的白烛上。烛光忽闪,晃地她微微眯起双眼。
微暖的空气中荡漾着旃檀之香,烛台之间的香炉内升起袅袅白雾。
满目的白色,有些仓促的白色。
“芷萧。”芷青不放心,手下力道加重,仿佛一松手,眼前之人便会再次消失,“姐姐知道。”
从她恍惚的神色中看到她心中的忧伤,从她身上的酒气里感受到她心绪的不安。
“其实姐姐一直很羡慕你。”芷青望进芷萧的目光中,不让她的目光逃脱,“我还记得你十岁那年,那时候也就这么高。”芷青在自己腰间一比划,记忆絮絮铺展开来。
“爹将你托付给逍遥仙,让年幼的你从此远离京城跟着逍遥仙云游四海。你离开府里那天,我就倚在门后,看着你和逍遥仙的身影越离越远,多想自己也随着你们离开京城。”
那时的何无风只日日严厉教导芷青熟读兵书,练习武艺,却从不过问芷萧的生活。
“也许你会怪爹无情,这些年来对你不闻不问,可是我知道,爹比府里任何一人都舍不得你离开。”
芷萧的目光汇集,自芷青眼中见到自己苍白的面色,倒映于浓黑的眸中。
“很多次,我都看见爹对着你娘的画像暗自失神,喃喃地喊着你的名字。有一回爹驻守延西关,我偷偷拆开一封自苍州送来的信函,直到现在我还清楚记得信函中的内容。”
芷青话语一顿,眼前的芷萧波澜不惊。
“是什么?”
耳边终于传来芷萧的声音,浅淡,恍若自远方飘来。
“敬武二十年五月初五,任望江楼楼主。一月以来,整顿楼风,勤练弟子,拓展楼内事务,望江楼内诸事安和。”
芷青松开手,行至烛台前,捻过三支旃檀香,横在烛上点燃。轻轻一拂,白烟腾起。
“两年前你自翾翊山而回,我注意到爹匆匆掠过后院暖阁窗前的身影。剑眉深蹙,犹豫彷徨间显现着不易察觉的担忧与心痛之色。”
“姐姐。”
芷萧幽幽一唤,面色在白烟笼罩下更觉惨白,只是神色稍缓,酒气渐散。
“芷萧,给爹上香吧。”
素手接过芷青手中的檀香,移步上前。
檀香燃起,余香在手,故人不在——
“潇洒成性的逍遥君竟也有心绪郁结之时。”
半空中传来几声戏笑声,黑暗中那人已见到逍遥君独坐饮酒多时了。
竟是没有惹得逍遥君不悦。
“暗夜侠,出来陪我饮上几杯,聊表那日伤你的歉意。”
逍遥君头也不抬,自顾自酌酒。
酒,的确是样好物什,所有的心绪一入了酒,便如随了江水奔涌而去,只是鼻尖总还萦绕着浓郁的酒香,挥之不去。
黑影一跃,落在方才芷萧坐过之处,捏起酒杯,便是一口。
“山西的竹叶青,好酒啊,想不到在这么蛮荒的北漠还能喝到。”
伸手一递,示意逍遥君再来一杯。
“贪心。”
逍遥君丢出冷冷两字,酒壶一侧,只倒了半杯便收手。
“贪心?你可知这世上哪种人最为贪心。”
暗夜侠浓眉一挑,饶有兴致地盯着忽而一怔的逍遥君。
“哈,像你这样的,便是最为贪心之人。追逐自己追逐不到的,放不下自己得不到的。你说你这样,贪不贪心?”
半杯也好,暗夜侠仰头一灌,继续叹着肚中的好酒。
逍遥居早已猜到暗夜侠所指之人,眉心舒展,满脸无谓的神情,“是啊,我是贪心,我以为很多事只要去争取便能得到,哪怕只有一点也好。”
逍遥君抬首,注视着眼前之人。面罩遮脸,仍是无法看清他的真是面目。只是此刻却愿意与他把酒而谈,可惜杯中之酒已尽。
“来来来,今夜我们不醉不散!”暗夜侠接下腰上的酒壶,出手一挥,空空如也的锡壶摔落在地。“不醉不散啊。”
把酒言欢,醉卧延西关。
第二十九章 尘埃方定月南照
“什么议和!”
明黄色的议和书一把丢在地上,苏醒过来的慕延太子倚坐在帐中不停地喘着粗气,凶煞的目光直盯着身前的两人。
“哥……”
一个细弱蚊蝇的声音自韩将军身后飘来。
“太子息怒,是臣太莽撞了,公主无知,请太子不要责怪。”
韩将军倏地跪下,身后的慕云无处藏身。
“哥,你不要怪韩将军,议和的事完全就是我答应的,跟韩将军无关,更何况你的印信也只有我才知道放在哪里。”
好吧,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都她慕云一个人承担好了。
“你……”
慕延捂着胸口猛烈地咳嗽起来,伤口处又开始渗出淡淡的血丝。
“哥,你知道是谁救了你吗?”
慕云的眼前又晃过两人相拥的场景,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心里就烦躁起来,而且还带着点微微酸凉的感觉。
只知道自己昏迷了很久,身上燥热,就像置身于火炉一般,意识也似被抽离。直到雪水渐渐没过脖颈,洞彻心肺的凉意在体内与燥热相抗衡,自己才慢慢苏醒过来。
“是谁?”
“是萧姐姐。”
慕云脱口而出。
慕延的脸上闪过一丝抽痛的表情,硬朗的五官纠结在一起,右手按着伤口,拼尽全力才忍住吃痛的呼声,沉默了良久,锥心之痛才渐渐褪去。
难道不是在做梦?她真的来过自己身边,还救回了自己的性命。
“胡说,她既然想置我于死地,又为何要来救我?”慕延仍是没有放开伤口处的手,眉头紧皱,“私自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