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圈圈      更新:2021-02-17 02:38      字数:5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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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惟妙赶上山顶,眼前只分明着楼主单薄的身影。夕阳之中,残红如血。
  “我们约好一同前往随州。”
  芷萧触及魑魅宫宫门之际,忽而转身,微光笼罩着浅笑的侧脸。
  翾翊巍巍,寒风萧萧;竹叶铺绣,飞絮飘雪。所有的纷乱在此刻都遭摈弃,所有的污浊在此刻尽覆苍茫,所有的心绪凝聚在嘴边无法启齿,所有的思虑只投向遥远的东方。
  谁主西山,谁倚西楼,谁又在京城运筹帷幄?
  沉重的宫门渐渐闭合,黑色的宫体吞没那抹红色的倩影,空寂的眼前仿佛还有浅笑重见,依约眉山,黛痕低压。
  强烈的白光刺入眼帘,细细望去,满眼竟是应景的晶莹。雕梁画栋,皆如雪砌,曲廊玉屏,尽显风雅。芷萧不自觉地沿着曲曲水榭悠悠地行着,伸手抚过每一寸晶莹剔透的装饰。廊柱上所刻的冰梅,暗香浮动,清淡不缚。
  “萧楼主,你终于来了。”
  尚未完全冰封的池面上,精致的亭中,素雅的古琴后,只余着萧魊一人盈盈而坐,倚望着水榭中的芷萧。
  “望江楼萧芷何见过魑魅宫大宫主。”
  瞬间未褪尽的笑意对上萧魊凝神打量的眼神,目光在瞥见芷萧手中的嗜血剑时,亭中之人忽地一怔。
  “逍遥仙真是你师父?”
  萧魊有些迫不及待,连鬓间的发丝被风拂乱也不愿顾及。
  “逍遥仙正是我师父。”
  “仅此而已?”
  萧魊竟是穷追不舍,眼前之人的眉眼,顾盼间的神情,浅笑间的风姿,无一不带着熟悉的烙印。
  “仅此而已。”
  平淡至极的语气送至亭中。
  “那就好,和逍遥仙有关之人都该死,萧楼主也不例外。”
  陡然清冷的声音,面上的神色却仍是出奇得柔和。
  “不过,依照我魑魅宫的规矩,死在本宫主手中之人可以选择一种死法,不知萧楼主想选哪一种?”
  水榭中的芷萧忽地将手中的嗜血剑一掷,残留着血迹的嗜血剑击碎池中的浮冰,扑通一声,沉入湖底。
  “让魑魅宫弟子永世长眠于湖底,也算是她们最好的归宿。萧某可否选……”
  芷萧遥指着萧魊身前的古琴,唇角仍是浮着淡淡的笑意。
  只不过普普通通的一笑,倒叫萧魊一时不愿移眼。
  她有多久,没有见过如此熟悉的笑容了。
  “那会死得很惨。”
  萧魊的面色起了变化,眼前这个不谙世事的丫头,竟敢触碰她心底永远的伤痛。
  “芷萧死不足惜,只求大宫主可以就此收手,守着这如幻的魑魅宫,守着这永不苍老的容颜,也该知足了。”
  芷萧点足一跃,话音落下,身形已越过池面,盈盈落在古琴边上。
  “若萧楼主能活着从魑魅宫出去,我或许可以考虑考虑。”
  她不信眼前这个黄毛丫头可以在携嗜血剑杀上翾翊山后还有足够的内力与自己比拼,更不信这丫头没有被嗜血成性的嗜血剑反噬内力,更不信这丫头能活着走出魑魅宫。
  萧魊起身,将秦后的空位转手芷萧,踱至亭沿。
  月白之手轻覆琴上,指腹细细抹过微凉的琴弦。双手交替,庄重的和弦之声骤起,每一丝重音都恰到分量,每一声弦乐都透着磅礴。眼前的水榭仿佛凭空消失,视线拉长,巍峨的高山屹然挺立,耸入云霄。
  萧魊鬓间飞散的青丝夹杂着白发,随着渐强的风势乱舞。
  弦上之手却忽而放缓速度,轻拢慢捻,伴着指间流泻的悠悠颤音,伴着偶尔显现的花指辅衬,眼前之景变得清丽起来。
  雁落平沙,烟笼水寒,海棠铺绣,梨花飘雪,所有的景象都透着无限的春意。
  只是亭子周遭狂风大作,风尘尽驻,将亭内两人团团包围。
  琴音忽变,缓和之声消失,扫弦跟至,层层波澜。
  素手却在至高点时猛然一滞,一丝顿挫的不和谐之声响起,琴弦崩断。
  “咳。”
  压制不住的鲜血一口吐出,染上青色的琴弦。身边的风势依旧不断,萧魊仍是伫立亭边,眉眼微蹙。
  激越之声四起,芷萧轻抹唇边的血迹,重又覆上琴弦。残余的六弦之上,左手的刮奏,右手的扫弦,一波接连一波,一浪盖过一浪。无尽的红色光芒刺破所有的阴霾,穿透所有的狂风暴虐。轰然声动,指间的六弦,终是次第崩断。抬首的亭顶为强劲所冲裂,顷刻四散化为灰烬。
  萧魊的身子不稳,朝后退了几步,脚跟已到了池边,池面的凉气层层上泛。
  殷红的鲜血顺着芷萧的唇角不住地下淌。
  “你……沈清和和你什么……关系?”
  萧魊强压着体内乱窜的气息,却压不住言语间的震惊。
  这从一开始就让她诧异的容颜,这收放自如的琴音。
  “是我娘。”
  芷萧扶着琴案,挣扎着起身,体内泛着无尽的凉意,比嗜血剑还要猛烈地吞噬着她残存的意识。
  “你究竟是谁!”
  像是逍遥仙,可是她抚琴时流露的欢笑,她指间随性流泻的功力,竟是像极沈清和。这个她痛恨了一辈子,却又永远无法企及之人。
  “何芷萧。”
  芷萧的声音已是低沉,连着步子都现着虚浮。
  “萧芷何,何芷萧,难道你是……”
  萧魊忽地大笑起来,倚着欲碎的亭柱微微地喘息。
  她等了这么多年,还是比不上,什么也比不上。
  “大宫主内力尽耗,却还能如此吐气若兰,芷萧,佩服。”
  芷萧缓缓地踱着,残余的体力不知还能不能走出这魑魅宫。
  “萧楼主不也如此。罢了,罢了,你走吧。”
  心中不知如何泛起徐软,萧魊挥手,再不看芷萧。
  放她走吧,也算为逍遥仙留下点温存。
  直到何芷萧消失在水榭的尽头,萧魊才抵挡不住地猛吐一口鲜血。
  内力消耗太多,只怕那何芷萧是撑不了多久了。
  萧魈步伐微颤,深厚的内力震得纠缠的竹叶扑簌抖动。逍遥君收敛一贯的不羁,清丽的脸上愈积愈多的凝重。
  持剑之手陡然一动,腾满内力的双手擦着剑身而过,扭结如鞭的竹叶在逍遥君掌中变得柔顺,层叠而收。随着掌力的推进,竹叶重叠地收入逍遥君掌内,长剑不受控制地坠落在地。
  空手相挡,赤手相搏。逍遥君飘忽的身形施然一退,足尖轻点,长剑跃起,重握在手。
  紫剑紧随而出,逍遥君的长剑剑锋微偏,却是擦过紫剑之侧。
  “你!”
  萧魊下意识一挡,终究是来不及。长剑朝着面上一刺,面罩之绳割断,冰凉的质感擦过面颊。
  “萧魈,你输了。”
  长剑直对,再不深入。面罩缓缓落地,那缕顺势割断的青丝不知随风飘向了何方。
  “逍遥君,你欺人太甚!”
  剑尖所指的魅惑面容上,余下一道深切的剑痕,赫然在目。
  “楼主!”
  身后的惟妙难掩心中情绪,高声一呼。
  “芷萧!”
  顾不得眼前的萧魈愤怒的神色,逍遥君竟是一掷长剑,朝着芷萧奔去。
  那抹红色虚浮地跨出魑魅宫宫门,残阳余照,风声鹤唳,尽数落进逍遥君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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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西并没有学过古筝的弹奏,但是一直在练钢琴。芷萧抚琴一段查阅了一些古筝资料,若是写得不好,请各位多多包含,请指正哦!!!
  第十五章 垂雪无处着清香
  这一章,也可当作番外看吧……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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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武二十三年的冬入得格外早,待清晨推窗一看,竟已是满院覆雪,不见尘埃。
  邹靖涵披了件大氅,悠悠地在相府里踱着,脚下细软松脆的感觉像是极不真实。每一步都迈得极为小心,生怕惊醒这些簌簌飞舞的雪之精灵,重又回归那寂静的现实。
  “翾翊山一役,魑魅宫死伤无数,淋漓热血染红整条上山之路。”
  脚下一不留神,传来枯枝折断声,在这宁谧的破晓时分多少有些突兀。
  方夜凉昨日自苍州而回,只带来这些消息。
  “望江楼去时共八十名弟子,回时只余下十名。”
  那些惋惜之情难掩,那些心忧之绪却仍是深埋心底,即便心中所思都是那人,一切怕也只是自己的心甘情愿吧。
  “逍遥君已接替望江楼楼主一职,不过楼内大小事务主要还是由一位名叫惟妙的姑娘处理。”
  莫非苍州那一面真是两人的最后一面,为何始是初识却已分别。
  玄色的身影不知不觉踱至偏院沁雅园,略略抬首望着匾额上“沁雅园”三字,墨迹尚新,墨香犹存,一切恍若还停留在彼时的苍州。时光穿梭过那日晌午她剑锋所指的试探目光,流泻下邹家村绣帕上不经意的暗香,缓淌着望江楼内她分明立场上展露的淡笑,定格在大道上她转身离去的决绝背影上。
  “据望江楼弟子称,萧楼主独闯魑魅宫,下山时已是……”
  方夜凉突然顿住话语,只觉得眼前之人面色愈益肃穆,那是一种透自心底的肃穆,泛着无尽的苍凉。
  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不断地有深切的步伐朝着沁雅园方向而来。
  “相爷如何这么早便起身了?”
  矮胖的赵总管迎上前去,恭敬地问道。
  邹靖涵顺着身后望去,花匠们肩上的梅树只引得心中一怔。
  “老奴原是见到沁雅园内尚有不少空地,便擅自做主想在这园内栽些梅树。”
  谨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邹靖涵。
  其实原是在相爷的书房里见过几张梅花图,少了几分婉约,多了几分遒劲。就在昨夜,甚晚未熄的书房内,他还见到相爷伏在案前,无心阅书,却是泼墨作画,画的依旧是清丽的梅花。只是昨夜的神色,是他自进相府以来从未见过的肃穆。
  “府中日常事务就交由赵总管打点,一切还有劳赵总管多多费心。”
  邹靖涵微微施礼,继续迈开步子,朝别处踱去。
  沁雅园,那是为她而取的园名,也是为她而空的园子。
  “夜凉,你说下去便是了。”
  当时的自己或是已经猜到结局,只是不忍料到夜凉口中的结局竟是如此苍凉。
  “萧楼主是被逍遥君横抱着下山的,似是已没了气息。回到苍州之后,望江楼弟子甚而江湖中人便再没见过萧楼主。”
  也许,过不了多久,相府内触手可及的便是沁雅的梅香,入目的皆是胜雪的红梅,却再也见不到她流转的目光,淡然的浅笑——
  敬武二十三年秋,端敬王与柳皇后合谋篡位,邹靖涵、陆文翰、方夜凉、何芷青等人全力反击,最终全歼乱党一派。
  敬武二十三年冬,敬武皇帝入葬皇陵,谥号“高武帝”。玄栎太子登基,改国号为“洪德”,世称“高德帝”。
  洪德元年,封邹靖涵为当朝首辅,邹相推行新政,收效甚佳,各地百姓纷纷响应,全国生产渐渐恢复。
  洪德二年,册封原为太子妃的益州郡王之女张歆然为歆然皇后。
  洪德三年,封何大将军长女何芷青为高国第一女将军,赐婚邹相与何大将军府二小姐何芷萧——
  “芷萧自幼喜爱各种花草,院里的这些栽种全出自她手。”
  将军府后院的曲径中,高国当朝唯一一位女将军何芷青粉黛未施,朝服未褪地领着位玄青色衣袍的男子款款而来。平日不苟言笑的何将军回至府中,犹是谈及自己的妹妹时,嘴边不自意地浮起淡淡的笑容,那张清秀的脸显得甚是亲切。
  身旁的男子一路静静地听着,专注的目光瞥过院内各色的花草。繁华凋零的冬日仍俯首可拾许多不知名的小花,那些俏皮可爱之意油然而生于心底。
  “芷萧,相爷来看你了。”
  何芷青先一步踏入暖阁内,见到的却是如此一番景象:披发的芷萧正伏在窗前沉沉睡着,桌上,脚边东倒西歪地躺着几个酒壶。狼藉一片,毫无顾忌。
  “这……”
  何芷青顿在暖阁门口,却挡不住身侧邹靖涵锐利的目光。
  “让相爷见笑了,芷萧原是不喝酒的,这次回来后不知怎么变得极爱喝酒了。”
  邹靖涵下意识地拦住正欲上前唤醒芷萧的何芷青,脸上有着轻快的笑意。
  “二小姐既是醉了,便让她多休息会,邹某只在这屋里小坐片刻便好。”
  视线略略环视过整间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