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老太太只觉得一颗心都被儿子给刺出一个大洞来，直指着儿子半天才啪地一声给了他一巴掌：“我是你亲娘！我生你养你，你就为了一个女人忤逆了我多少次？我真是后悔当初让她进了我史家的大门！她进门这么多年了只做过一件让我满意的事儿，那就是自尽让出了史大太太的位置。所以我还心存感激地让她用侯爷夫人的身份入我史家祖坟。你若是再闹，她还是去和孤魂死鬼作伴的好，我史家没有这样祸害家族的媳妇！”
  史壅赤红一片得双眼狠狠地瞪着史老太太，片刻后才颓丧地垮下肩膀，状似疯癫地笑了起来：“是我的错，我当年就不该不管不顾地娶她进门，后来更不该为了自己名声和那些不堪的流言，而逃避似的不去纳妾……老太太您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是这个苹儿，儿子想留她在身边伺候，至于其它三个丫头，大太太待她们极好的，想来也舍不得她们，就让跟着大太太去地下伺候吧……”
  “哈哈……”史壅扯起了苹儿，脚步踉跄地走进了秋雨中，口中还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
  史老太太看着大儿子的背影消失，转头看向棺木，那眼神好似要将那棺木焚烧成灰一般：“……贱人！”随即软软倒在了婆子身上。
  闹出的这一场很快就传到了只有一墙之隔的忠靖侯史鼎家，至于史三老爷史鼐，自然也很快就知道了。
  史鼎看见妻子的笑容，忙瞪了她一眼道：“不管怎么说大嫂子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纵使不替她伤心也不必这般幸灾乐祸的。”
  史二太太回了他一个白眼道：“呆子，我也可怜大嫂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去了。我方才笑的可是老太太，算计了一辈子，到头来还不是母子离心？如今大伯身后无嗣，给大嫂子捧盆送灵的只能是咱们的孩儿，大伯若真是个不能生的，那保龄侯的爵位，若是落在咱们二小子身子岂不是更好？”
  史鼎一怔，顿时眼里也露出了热切之色。他身上这个忠靖侯的爵位，看封号就知道怎么来的。史老侯爷对先帝有救驾之功，又因为自己外家后来崛起，身份也不普通，故而自己得了这个爵位。但是封赏后便从保龄侯府里分了出来，除了这坐侯府的宅子，什么都没有……
  史鼎拍了了拍妻子的手道：“这事儿你也莫要露了风声去，免得老太太一门心思地针对我们，爵位这么大的事儿，老三肯定也是要参合的。”
  史二太太郑重地点头道：“老爷放心，我心里有数的。不过，老太太那里，肯定会想法子给大老爷续弦的，前些日子她不是去老姑奶奶家去过么？会不会就是这事儿？”
  史鼎对贾家老太太这个姑母半点好感也欠奉的，当即沉着脸道：“管她做什么？她就算相中了某家的姑娘，以她那眼光，大哥会满意？”
  史二太太看了丈夫一眼，终究没有说出心里的话——大哥满意不满意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哥能不能生儿子。
  史鼎夫妻这边的对话，在史三老爷史鼐夫妻那儿也上演了，他遗憾地摸着妻子七个多月的大肚子叹息道：“老太太这手也动得太快了，若是晚上两三个月待咱们儿子出生了就好了……”
  史三太太虽然没有附和丈夫的话，但是眼里头的光芒无一不在说明她的心摇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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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海看着贾敏一连几日神色都是恹恹的，这日休沐时，除了陪着姚氏说了一会儿话，便都陪在贾敏和儿子身边。他抱着儿子逗弄了半天，惹得儿子不耐烦了哭了也不见贾敏的呵责，想了想让乳娘将孩子抱了下去，才抓着贾敏的手一起坐在暖阁的罗汉床上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我还以为儿子快要做满月了，你该高兴才是呢。”
  贾敏看向林海的目光沉幽幽地，看得他都不安起来，才突然地道：“若是我和史家大表嫂一样生不孩子，你大概也和大表哥一般了……说来上天真是不公，造了男女，却让女子的一生都寄托在男人身上……”
  林海这才知道贾敏还在为史家的事儿烦恼，有些无奈地叹了声，才正色地道：“子嗣传承乃是大事，若是你也如史大太太那样没有孩子，纳妾肯定势在必然的。但是却绝对不像史侯那样，只顾着自己的名声，任凭妻子被人逼至自尽的地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贾敏一颤，才苦笑道：“是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若是早早纳妾了，再生不出孩子的话，毛病就不在妻子身上……”
  “若是有了孩子，也是管妻子叫娘的，妾就是妾。而现在我们有了儿子，你也不要多想这些有的没有的了。好生想想如何将咱们儿子的满月酒办得热闹才是。那一天里，估计会来不少人的，得提前准备才成。”林海拍了拍贾敏的手道。
  贾敏想到煜儿，脸上露出了笑容，随即像是才想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又想推开林海道：“再过两天才出月子呢，身上臭得很，你离我远点。满月酒摆在你下次休沐地时候，还有十天，来得及的。”
  随即又想起了这几天贾家人的行为，贾敏的脸上挂上了讽刺的笑容：“我大嫂来了两回说办满月的事儿，我都回绝了。还让大嫂明言告诉老太太，林家的事儿老太太少操些心，贾家的事儿不少，让她还操心出嫁的女儿，就是我这个女儿不孝了。也不知她是生气了还是被其他事情耽搁了，如今又没有了声响。”
  林海看了眼贾敏，想到贾家这几日往金陵去了好几拨人，知道是后者的可能，又想到宁国府那一摊子乱事儿，摇了摇头道：“贾家的事儿，你也莫要多烦了，贾家如今不过是亲戚家而已。若是真心待咱们的话，走动勤也无妨。如今这般，便远着些就是了。如今也还不到和贾氏一族决裂的地步……”
  林海说着苦笑起来，担心贾敏多想，便道：“贾家如今没有了支撑门户之人，若是安安分分的也就罢了，如是直往京城的漩涡里凑，谁也救不了他们，说不得咱们家也会被拖下水。不过，我看着他们这情形，一二十年里是不会有什么的。你就不要担心了。”
  贾敏早就知道了贾家的结局，心中虽然有些不甘却早已经认了：“贾家的事儿，我可比看的明白多了。若是老太太不胡来，大哥和二哥家分家，依着大哥的性子，了不起在家中和要吐胡闹，弄不出大事儿来。现在这样子由着老太太来，迟早会出事。现在我心里头，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为了孩子，纵使不孝我也认了。”
  林海失笑，伸手掐了下贾敏养得丰腴红润的脸颊道：“何止如此？说到孝不孝，倒是咱们太太那里，等你后日出了月子了，可要好生哄哄她。为着煜哥儿，她可是连我的气都生上了。”
  贾敏想到婆婆，顿时有些头疼。姚氏不算恶婆婆，但是她却是个特别执拗的人，就像当初对姚颖云，现在对煜哥儿一样。
  “对了，姚表妹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就真的不去寻人了？”贾敏实在想不通姚颖云是如何走到现在这一步的？难道是像她的娘姚二太太一样疯魔了吗？青灯古佛一辈子虽然清苦，好歹还能平静地生活。却还是从庵堂逃走了，如今被族人宣说亡故了，之后只能偷偷摸摸地过日子，一辈子都不能以真身份示人……
  “若是没有人相助，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从庵堂里跑了？哼，不就是那个苏李氏多事么？”林海自听说李兰儿就是助姚颖云逃跑之人，就一直气不顺，连带看李兰儿的丈夫苏肃宁以及她的父母、外公勇忠亲王都不喜起来。
  贾敏看她的神情变得阴鸷起来，掐了他胳膊上的肉一下嗔道：“我还差点忘记了，这李兰儿可是对你念念不忘呢。你也别露出这幅表情来吓人，想做什么对着那些人去做就是了。对了，东平王府送满月礼的婆子说了，满月酒那日，东平王妃要来。说起来，她如今可是京里最让大家稀罕的人物呢。”
  林海点头道：“你按照规矩来招待就是了。说来也咱们儿的福气，皇上送了礼后，宫里的娘娘们也都送了礼来，如今王妃们也不怕受不起。”
  “海玉，牛贵嫔娘娘也送来了不轻的礼，她在宫里头的日子也不好过，若是怀上孩子便好了……”贾敏想到牛海玉，叹了口气。
  贾敏没想到她一时的感叹竟一语成真，她出月子的那日里，周氏带着贾琏来了林家，带来了牛贵嫔有喜的消息，“如今牛贵嫔有孕的消息，已经被牛家宣扬得无人不知了。自从皇后宣了镇国公夫人进宫去探了一回后，牛家现今在勋贵中又昂着头了呢。”
  周氏说完，便凑近贾敏语气寒酸地低声道：“妹妹可知道，老太太瞧着也心动了呢，元春那丫头三岁不到，就被老太太养着，使的用的，比哥儿都还金贵呢。”
  贾敏看了周氏一眼，淡淡一笑，等乳娘将煜哥儿抱来了，才悠悠地开了口。
  60、风起（一）。。。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第一更～北静王水溶的老爹出场～恩大家撒花吧～
  黑色帷檐的轿子一摇一晃地在枣阳街上行着；在京城这权贵多如牛毛的地儿着实不起眼。林海坐在轿子里头，心里想着的却是探听来的那件事儿，说起来也算是皇家密事了，自己一个外臣还是少参合微妙。
  虽才十月里，天气已经转冷了；又因着前几日不绝的秋雨；石板路上一滩滩的水渍泥泞不堪。所以天色虽则过午，行人并不算多；枣阳街上的春和茶楼也有几分寂寥。
  林海在茶楼前下了轿子；看见曾相处过几个月的护卫陆虎，忙抱拳道：“陆兄久违了。”
  “林大爷着实客气了，我们爷正在里头等着您呢；快请。”陆虎嘿嘿一笑将林海带上了二楼最靠里的一间雅室内。
  小小的红泥炉里火光明灭跳动，其上的壶中水不停的咕噜翻滚着，一边跪坐在席团上看着茶水的，并非是什么清丽女子，而是比女子更加美丽的张彦。他的对面跪坐的一身着玉白色云纹锦袍的男子，嘴角好似含笑，双眼却是极为冰冷。
  “下官见过两位王爷。张王爷好雅性，竟然洗手烹茶起来了。”林海身上穿得乃是斜纹常服，跪下在两人旁边的团褥上，风姿气度半点不输给张彦及男子。
  “林大人这话，难道是觉得本王碍事了？”水枢双眸中寒光点点，唇角已经微微勾起。
  “下官如何敢这般想水王爷您？只是有些诧异罢了。想不到张王爷和水王爷有这般的交情。”林海半点不惧，轻笑道。
  “林大人也不必试探什么，北静王爷和你我一样，乃是皇上臣子。”张彦自一边小几上取了帕子亲自往三只黑瓷茶盏沏了茶，“我亲自烹的茶，想来不比你们平日里爱饮的茶逊色才对。”
  纵然窗边小案上的一盆水仙含芳吐蕊，幽香阵阵，也压不住这清淡的茶香。
  “果然是好茶。”林海轻抿了两口才笑道：“王爷这烹茶之技想来练了不短时日了。”
  张彦却哼笑了一声，一口气将杯中的茶水牛饮干净了，才松下腰肢伸了脚没个正形地道：“不比我苦练武艺的时日多。说起来，我母亲在世之时最喜的也就是烹茶了。”
  “倒是和宫中的甄贵妃有同一爱好，听说甄贵妃烹茶之技奇绝，故而皇上一直宠爱有加呢。”水枢淡淡地道。
  “甄贵妃出身金陵甄家，现在的甄家看着气派，但是十几年前的甄家，养出这样一个女儿，倒真是奇事一桩了。”林海笑着放下茶盏道。
  “嗤，林大人，阿枢，你们俩还和我绕圈子？盐茶官卖，但是今年里江南三省上交得茶税比去年少了八万两。算来自皇上登基四年以来，江南一地的盐茶两税上交到国库的，逐年减少，皇上想动一动江南那边了。”张彦又继续道：“皇上已经决定了明年南巡，随驾的肯定有甄贵妃。”
  “奉迎圣驾的必然有甄家了，皇上是事事清楚，大概先动的就是和盐茶有关的人了。”林海心里一沉，盐茶乃是江南最为重利的两项了，张彦特地找自己来，难道是指皇帝有意让自己出京去江南？
  “如海心里可有了谱？皇上可不会容你再逍遥下去的。”张彦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林海故意长叹一声道：“张王爷这话说得下官可不服，下官何时逍遥过去么？每天为皇上为朝廷分忧解难，真是恨不得一天有十三个时辰呢。”
  水枢突然笑了：“林大人若是不愿意去，本王倒是愿意出京替皇上办这趟差事的。说起来本王还没有去过江南呢。”
  林海一怔，不知道北静王到底想的是什么，但自己能够暂时避开也是好事一桩，便抱拳道：“王爷有意的话，皇上想必也会允了得。”
  张彦却是看着水枢的目光很是复杂，半天才冷哼一声道：“你倒是积极，喏，我被人说着靠老婆才能做了这东平王，还不是没什么？他们哪个敢到我面前来说？”
  水枢只是沉默，并不做声。林海转开话头道：“我妻子娘家是荣国府贾家，两位王爷都是知道的，和荣国府同宗的宁国府，如今的那当家的贾珍得了一个儿子，不过两岁年纪，前几日里订下了一门娃娃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