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8 节
作者:卖吻      更新:2021-02-20 12:08      字数:5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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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老板娘如此善心,那年轻人点头含笑:“多谢,我知道。”
  老板娘没有多说,又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开顺便带上门。
  那年轻人确定四处都关好了,方才走到镜子面前,抬手松了自己头上的斗笠,满头青丝便披散了下来,她再取了之前老板娘就送来的水擦洗起脸来,不一会脸上的灰黄尘土都擦掉之后,露出一张温婉沉静的面容来。
  不是礼嬷嬷又是谁?
  或者说静萍。
  她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丝苦笑来,她要去哪里呢,天下之大,已经没有她的家了。
  她当年投靠四少就是为了替她打理绿竹楼,得了个管事的地位。
  但是如今绿竹楼已经没有了,自然也没有礼嬷嬷了。
  她只是她,静萍。
  十二岁入宫,她觉得宫里不是家,惦记家中母亲,所以时时刻刻念着一定要爬上管事姑姑的位置,提早拿到一个出宫的名额,回家。
  皇后虽然不得宠,但毕竟是皇后,自己在宫里以温婉沉静、进退得宜出名,早早得侍奉在皇后身边,甚至拒绝了当年皇后让自己替她去侍寝,破格擢升她为静贵嫔的意思。
  可是,她二十二岁那年如愿以偿出宫和母亲团聚,却不过短短数日家破人亡,是四少给了她一个安身之地,绿竹楼收容了她,人人都道那是下三滥的地儿。
  可她知道,不是的,绿竹楼庇护了多少原本该被发配边疆或者被砍头的总角少年,那些少年稚弱,多数走不到边疆就已经死在路上。
  她们从不强迫任何人,只将规矩说得清楚明白,要么选择死,要么进了绿竹楼就只是为了活着,衣食无忧。
  自尊这种东西,除非等到皇帝大赦天下的时候,才能赎回。
  她以为既然选择了进入绿竹楼,便是选择了契约,安分守己,各安天命。
  她以为绿竹楼就是她以后的家了,可是她不知道那些平日里最温顺的人,她以为是同僚的人,却潜藏着那么多的欲望和野心,又一次将她的家毁了。
  不是不恨的!
  静萍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清静的眸子里闪过厉色,但随后她又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如果她真的有四少那样的杀伐果决,她就该杀了天书才对。
  而不是只将天书敲晕了之后拖上床用枷锁铐起来,还给他醒来威胁自己的机会。
  想起天书躺在床上醒来后,闭着受伤的红眼,不恼不怒地听着她翻箱倒柜地扒拉值钱的东西打包的样子,她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尤其是她准备离开前,他方才淡淡地开口:“礼姑姑,你若留下,我既往不咎,你也尽可以走,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视你为师为友,你要么就杀了我,否则若是再见……。”
  他顿了顿,没有说话,只是唇角弯起那一抹凉薄森然的笑意,让她看得不寒而栗。
  他说的那句话让她不是没有动过杀心的,早年她跟着皇后的时候,也帮着皇后处理过一些不听话的妃子,但是……
  她看着天书,依旧记得他被带进绿竹楼时候的样子。
  那一年她刚在绿竹楼当教习,面前那个淡然优雅的少年,是一群官宦子弟里最年长的一个,十五岁,刚好踩在可以处斩的线上。
  他是一个给她行教习礼的人,掩不住手腕颤抖,他连给她敬茶行礼都做不来,却恭恭敬敬地给她跪了下去,道了声:“姑姑。”
  她亲自扶起了他,也觉得这个少年能忍识大局,一定能成器,所以倾囊相授。
  她的眼光很好,他是成器了,甚至协助她打理绿竹楼,去安抚那些吵闹的少年,可惜走到最后,这个成器的少年心底永远有属于贵族的骄傲。
  甚至为此可以背叛他心中倾慕的四少。
  但是,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办法像处置寻常嫔妃那样对他下手。
  静萍苦笑了起来。
  随后,她又发了会呆,想着自己何去何从,偷走了所有天书身上值钱的东西,他又被那么锁着,应该不会太快追上来。
  就算追上来的话,他也会以为她会往北走,因为一来八皇子的人很快就要到达粤东,很快粤东就会全省戒严,二来她一个弱女子不会搀和到前线战争去。
  但是他应该不会想到她就是要往前线走。
  她琢磨着还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之处,她不知道八皇子为什么让天书抓她去见他,但是不管如何,她都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秋叶白。
  她逃了七八日了,绕了远路从珠海府去接近东州府,明儿就能进入东州府了,说不得下午就能到达都督府。
  心中再次坚定了目的地之后,静萍便起身吹了灯,睡了下去。
  只是她并不知道在她睡下去没有多久,小客栈的门又再次被敲响。
  老板娘烦躁地爬起来,点了油灯,一边开门一边打着哈欠抱怨:“来了,来了,今儿真是见鬼了,大晚上的老有人投宿。”
  打开门之后,她看着面前站着的白衣翩跹,珠玉一般的年轻公子,不禁一怔:“公子,你……?”
  一名仆人立刻越过那白衣公子,上前道:“这是我家公子,我们错过了大路,所以希望借您这里投宿一晚。”
  老板娘是个寡妇,难得见到这般出众的公子,立刻点头如捣蒜:“有的,有的,待我去打扫一番。”
  说着便将他们引进了客栈。
  “小心,小心,这里是上楼的台阶。”老板娘殷勤地嘱咐。
  几名仆人则提着分别提着行李,或者搀扶着那公子上楼梯。
  老板娘打开一间房间的门,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们这里客栈小,上房只得两间,已经有了客人居住,这是我的房间,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这怎么好意思呢?”白衣公子看着她微微一笑。
  老板娘赶紧摇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客人的需求才第一的,我这就打扫去。”
  说罢,她赶紧端茶倒水,麻溜地将自己的房间打扫好,又换了铺盖,才道:“公子请。”
  那公子进房的时候,给了她一锭银子:“多谢老板娘,是了,方才听你说最近夜里投宿的人很多么?”
  那老板娘迟疑了一会才道:“不,也就是今日而已,有个贩胶漆的小哥早你一些时候住了进来。”
  那公子领着仆人进了房间,对她笑了笑:“晚安,还要劳烦你给我的人安排两间房。”
  那老板娘立刻摆摆手:“那是自然!”
  看着房门吱呀一声关上,老板娘还盯着房门发愣了好一会,才摇摇头,一边下楼一边一脸惋惜地道:“生的那般好看的公子,可惜却是个瞎子啊!”
  ……
  第二日一早,静萍便起了身,她推开窗子,看了看日头,便自言自语地道:“还是趁着日头还早,赶紧赶过去才是正事儿。”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心里总有点惴惴不安的。
  这种奇怪的直接从她在宫里的时候就救了她很多次。
  这种不安让她决定现在马上就走,她转身简单将包袱收拾好,才盘好发髻,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静萍一惊,随后警惕地看向大门,这个时辰正门会有人敲门。
  她犹豫了一番,索性提起包袱就准备翻出窗口,从窗外走。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老板娘闷闷的声音:“小哥,我来送早点了。”
  静萍一愣,她迟疑了一会,还是压低了嗓音道:“什么早点,我没有点早点。”
  那老板娘又道:“每个住客,我们都送早点的,包含在了房钱里,一份三文钱,你若不要,我也就给你搁在门外了。”
  静萍闻言,只得道:“你等等,我这就来开门。”
  这叫什么包含在房钱里,分明是强买强卖,但是自己也只能接受,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她也没处说理去,何况她也没有用早点,还是吃一点再走。
  她走过去把门打开,果然看见老板娘站在门口,手里也确实端着早点。
  但是打开门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因为老板娘的脸色非常古怪!
  她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就要将门甩上,但是却已经来不及。
  一只大手直接按住了门,两名家丁模样的男子将老板娘往旁边一推:“好了,没有你的事儿了,去下面领赏钱。”
  而门边上转出一名身材颀长的白衣公子,他眼睛上蒙着白布,却仿佛能看见静萍一般,对着她露出一个冰凉的笑容:“静萍,好久不见。”
  静萍瞬间就往房间里退,拽了包袱利落地准备从窗口翻出去,但是才到了窗边,她一僵,没有再继续,因为原本空无一人的窗下院子里已经站了两名同样家丁模样三大五粗的提着刀子的男子,正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她。
  静萍顿时心慌了起来,转身看向门边,一名家丁正将那白衣公子扶了进来,另外一名则是将门关上。
  “你到底想怎么样,天书!”静萍看着他,心中虽然慌乱,但更多的是不解。
  他身上的钱到底是哪里来的,眼睛看不见了,还竟然能请了人追踪她到这里,难不成是八皇子的人?
  天书却没有回她,而是吩咐身边的两名家丁:“拿下!”
  两名孔武有力的家丁转身就朝她扑了过来,三下五除二,不顾她死命反抗将她捆了个结实丢在床上,甚至将绳子系在了床柱上,让她连用身体撞人逃离的可能性都没有。
  “公子,好了。”两名家丁齐齐沉声道。
  “嗯,你们在门外守着。”天书淡淡地道:“不论听见什么声音,不是我唤你们都不必进来。”
  “是。”两名家丁心照不宣地互看了一眼,随后离开,将门带上。
  天书则是缓慢地向她走了过去,他脸上蒙着的布似乎只是减缓了他的速度,却没有让他迷失方向。
  看着天书一步步走过来,他平静的模样仿佛早已笃定她无法逃脱,似提着刀子走向羔羊的屠夫。
  她心中莫名地升起恐惧来,她一边使劲地挣扎,一边咬牙道:“你别过来,你想怎么样!”
  天书款步走了过去,唇角弯起淡漠的笑容:“静萍,你还挺能跑的,让我费了不少功夫。”
  “至于我想怎么样……。”他走到静萍面前,微微低头,眼睛似能透过蒙眼的缎布条看向她:“你还记得你离开之前我对你说的话么,你选择了离开。”
  “那又怎么样,你要杀了我么?”静萍厉声道。
  他站着,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似乎在思考要做什么。
  但是这种静默让她更感觉到不详,只慢慢地脱了鞋,缩脚上床,往床脚瑟缩而去。
  “静萍,你想不想看看我的眼睛?”天书忽然道。
  她一愣,看向他蒙着的眼,心中闪过犹豫,他的眼睛不过是被她涂了点红花油,清洗了也就罢了。
  天书没有等到她回答,便径直伸手解开了他自己绑在眼睛上的布条。
  他拿下布条的那一刻,静萍忍不住倒抽一口气,他原本的朗星一般的眸子此刻一片猩红,眼白处皆是血丝,原本点漆一样的眼珠此刻一点焦距都没有,眼睛周围的皮肤亦同样一片泛红。
  “你……你的眼睛?”
  她终于忍不住出声,为什么会这么严重!
  “烧坏了,所以是半盲,我只能模糊看见自己眼前十寸以内的东西,十寸之外白天亦同黑夜。”天书淡漠地道。
  “红花油外敷散淤,若是内服便有火毒。”
  她看着他的脸,咬住了唇角,沉声道:“若非你挟持于我,我也不会如此,一切皆是你恶有恶报!”
  天书以周身气质出尘脱俗闻名,更写得一手价值千金的好字,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他若是盲了,可是不能写字了?
  “你拿走了我的眼睛,我不知道八殿下还不会要这么一个半瞎子为他所用。”天书微微转过脸,看向她的方向,声音冰凉入骨,带着刺人的森寒。
  “我并不知情。”她忍不住道。
  可她并不知道那红花油会烧坏他的眼。
  “静萍,你记得你教导过我什么吗?”天书看着她,忽然换了个话题。
  “我教导你的太多,你若是真听我的话,又何至于此!”她冷淡地道。
  天书慢慢地俯下身子,忽然伸手向她抓了过去。
  她瞬间一惊,立刻整个身子蜷缩起来往墙角缩去:“你想干什么,天书!”
  天书摸到了她的脚踝,随后一边淡定地将她给拖向自己,一边道:“你教过我,死亡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儿,但最痛苦的莫过于生不如死,这些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