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作者:
千顷寒 更新:2021-02-20 11:54 字数:4747
朔月独殇(47)
有些东西压住胸口弄得呼吸很不舒畅。张开眼,原来是寇仲的手压在那里。徐子陵没好气地笑了笑,小心挪开那条任意纵横的手臂。那时已经是正午了。两人经过了醉生梦死的一夜後双双倒在小小的单人床上,乱七八糟、烂睡一场。细长的鼻息自寇仲那边传来,徐子陵以手肘支起全身来察看著寇仲安祥的睡容,细细的将他英俊的脸庞、豪气的剑眉、红润的唇瓣、甚至是微微张合著的鼻翼也看个一滴不漏。
轻轻提起指尖抚过寇仲的发鬓,无意识地绕起圈圈来。徐子陵以一种仰慕的目光去朝拜寇仲那可以说是无可挑剔的胴体。一想到他俩已经排除万难在一起,徐子陵心里只有说不尽的感动。他们就像各握著绳子的两端,沿著它不停向前走著。他们曾经想过要丢下那根绳子,因著周遭的情况而信念动摇。可是最终仍是靠著对对方的思而继续走下去。几经辛苦,他们终於走到了绳子的尽头,改而握著对方的手。
「仲少……」
深情地喊出情人的名字,看著他皱了皱眉,无意识地梦呓起来,又沉睡过去。徐子陵但觉这就是所谓的幸福。不自觉就将脸移得更近,徐子陵清晰地感受著那温热的鼻息,情不自禁地将唇印上寇仲的双唇去,却想不到舌尖才刚刚碰到他的齿贝,寇仲竟旋即激烈地回应起来。舌头主动往上卷,缠住徐子陵的双唇,用力而狂妄地吸啜。徐子陵当下是有点讶异,可是寇仲的热情片刻就将他烧起来了。爱火在唇上累积,徐子陵乾脆什麽都不去想,一心一意浸淫在这个热吻当中。寇仲难过地低鸣著,似是想摆脱他,但双唇却又像是要将他引惑过来般落力地诱导著。正当两人正吻得火热之际,寇仲竟反咬一口,把徐子陵的舌头咬个鲜血淋漓。
「呜!」
痛感让徐子陵马上抽身,殷红的血自唇角流出,滴落至寇仲的胸前。徐子陵因著疼痛与惊异而捂起嘴来,还好他已及时抽离,若晚了一步,以寇仲那种力度定会将他的舌头咬下……到底仲少在做什麽梦导致他会做出那样极端的行为?明明是在亲吻著,又何以突然会张牙舞爪……
徐子陵落入沉思的同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越走越近,更敲起门来。听得出那是跋锋寒的脚步声,子陵这才想起自己本应该待在四合院的厢房里,此时却全身赤裸,满脸春色,便尴尬地喊了句「等等」,赶快执起散落在地上的单衣、穿上。跋锋寒听罢「啊」了一声,也没听他的话就冲了进来。
「子陵!果然是你!!你为什麽会──」
也未问完,视线碰到徐子陵那脸酡红与颈窝上的吻痕他便知趣的噤了声。望了望他身後的寇仲,跋锋寒长叹一声道:「我就说了,仲少是怎麽样挡也挡不了你的。」
「什麽?他不想我见到他?」
「唉,仲少这傻子……那东西──」跋锋寒腼腆地望了望别处,接道:「……子陵都知道了吧?」
徐子陵马上意会到跋锋寒在说那个铜环,他凛然一笑,自信地回道:「以後都没那东西了!」
跋锋寒先是惊讶地望著徐子陵,继而「好」的一声,举起手用力地拍在徐子陵肩上:「好小子!!就说子陵是天才儿童了!」
徐子陵一脸哑然:「真是的,你何时学了仲少那种口吻?」
兄弟都没事了。跋锋寒但觉心头一热,感触起来便一把将徐子陵抱入怀中,旋即却想起徐子陵才刚跟寇仲翻云覆雨,身体虚弱,便马上放开他:「那个……子陵还是多休息点吧。」
「不碍事。」长生诀功力让身体的状况复元得很快,昨晚的激情现在都只遗下淡淡的痕迹而已。徐子陵拂手请跋锋寒坐下,自己则在整理衣衫的同时忍不住再看寇仲一眼。
「锋寒……我觉得仲少有点古怪。」
「谁经历过那种事都会有点难恢复过来。说到底仲少不似你那麽看得开,相信那段日子他一定难熬得很吧。子陵就给他一点时间好吗?」
「我不是说这个……」下意识抚了抚尚带著腥味的嘴唇,徐子陵皱著眉头道:「老实说,自与仲少重遇後我的心一直有点忐忑,就算是在最亲密的时候也总觉得……」他小声地说:「他的双眼并不是看著我……」
怎麽会这样呢……就算是知道寇仲真的深爱著自己,到了无法质疑的地步,他的眼神还是会有点保留。而刚刚,他甚至让自己受了伤……徐子陵并不介意这个,只是他不愿寇仲再做那种梦。虽然他知道在寇仲梦中那个他又爱又恨的人不会是他,但他也不愿那个人继续在梦中缠绕著,以至侵占他爱人的思想。
却见跋锋寒沉吟了好一阵子,突然一掌拍在桌上:「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虎目闪过一阵杀机,他愤怒地喊道:「……杀掉李世民!!」
徐子陵瞪著眼凝望著他,似是十分讶异於他的说话。默了半晌,才能缓缓吐出几句话:「他……他虽然做了那样的事,但也不过是一时冲动,罪不至死……」
「一时冲动?罪不至死?好,子陵你肯原谅他,我看仲少也不肯。就算你俩都肯,我和希白也不肯!!」
「锋寒,冤冤相报何时了?世民兄是个好的君主,他能带领整个国家走进和平的──」
岂料跋锋寒竟冷哼一声,怒不可遏:「去他的好君主!我看他是想亲手将百姓送进地狱才对吧!」目光一转,当中的怒气仍是挥之不去:「子陵卧榻已久,不知道外头的世界。李世民这狗贼早就从政坛上淡去,由得他那如狼似虎的兄弟勾结魔门,把国家弄得乌烟瘴气。是他自己放弃在先,就算我们都肯原谅他,我看天下百姓也不肯!」
我的天啊……为什麽会弄成这样?
徐子陵听得胆战心惊。即使那段日子自己每天跟李世民同床共枕,被他软禁,听他诉苦,认知到他也有软弱与自私的一面,但徐子陵怎也不认为他会不负责任如斯,量他跟寇仲的离去让他再伤心、再不忿,他也不会不智得拿这江山来出气的。
「不可能……」徐子陵渐觉思绪紊乱,他跌坐在床边,仍是一脸不可置信:「当中一定有误会……世民兄他……又怎会………」
跋锋寒不屑地嗤之以鼻:「哼,到现在你还要信任他吗?子陵,你心肠太好了。当你想想你自己和仲少被这卑鄙小人弄得如何惨烈你就不会觉得他值得可怜了吧……」句末的语调慢慢放缓了起来,最终跋锋寒只有叹了口气,长身而起,准备离去。
「我知道你们不会想再面对他,这趟就由我去为你们摆平吧。」
「锋寒,至少让仲少醒来再说吧──」
「子陵你听我说,虽然有些事我觉得你是应该知道的,但寇仲那傻子要我守著,我就得守。」跋锋寒烦躁地低哼一声,似乎觉得那承诺其实并不值得守住。一甩手,脸上的热情全数退去,遗下的就只有杀手的冷傲。他激动地喊道:「总之……今晚我就要去取姓李的狗命!」
房门被掌风逼开,又被关上。跋锋寒如风一般离开了,剩下一脸震惊的徐子陵仍抽住心胸中那口气,当他离开了有好一阵子才缓缓吁出。
房里空气的流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本来打算说点什麽,但最後还是顿了步。装作什麽也没发生似的迳自穿好衣物,徐子陵给寇仲盖好被子後便走出房间去了。
傍晚,天策府。
这个曾经高手云集的地方今非昔比了。继几名忠心的部下屡劝不效而离去後,李世民这个人也似乎逐渐被人所遗忘。天策府如今也只不过是一个荒芜的建筑,里头放著他这等待死亡的颓废青年。
李世民独自坐在书房里,眼睁睁地望著快要熄灭的油灯,脑里一片空白。已经很多天了,他彷如行尸走肉般过著日子,对政事充耳不闻。兄弟造反也罢,魔门作祟也罢,反正,世间上已没了他想关心的事。
跋锋寒将双龙带走这事几乎是在意料之中的,而自己根本也没想过要把他们抓回来,只是异常迎合地接受了这一切,然後充当败兵的角色,委靡地在这儿看著他所有的一切缓缓流走。
权力、钱财、名誉,在他已变得越来越虚无。
李世民只知日复一日地过著这种度日如年的日子。
这个书房给了他很多很多的回忆。他和寇仲,在这里经历了无数次欢愉与痛苦。
寇仲的脸容随著暗淡的火光而在脑海中渐次形象化起来。那双傲然的虎目,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双唇……那个淫乱而却令自己著迷不已的身驱,他的声音,他的倔强,他的机智……至今,李世民仍怀念著他的一切。
他想念他。倾尽了所有的心力去想念。
身体几乎已倒在案上,李世民继续抬著眼让目光无意识地跟著火光晃,渐觉理智开始飘渺起来。
他肯定,很快……自己就会疯掉。
脑里的东西已所剩无几,最後的碎片就是对寇仲的回忆。当这些他赖以为生的碎片都碎成粉末时,他就没必要再存在了。每天他都在倒数著他的日子,重覆地去体会寇仲被自己禁锢时所受的痛苦。
寇仲……寇仲………
你若知道现在我竟堕落如斯,可会笑得合不拢嘴?可会感到我是罪有应得,而看不到藏在我心底里那份爱?
「嘿……」
真好笑。他这寇仲口中咬牙切齿的畜生,又哪里会有谈情说爱的意思。
「秦王!」
思绪正浓,却被一小兵的声音打破。李世民有点不情不愿垂下眼来,迟缓地应道:「……什麽事?」
「大……大事不好了!!」小兵显然是被吓著,连声音也抖起来。他结结巴巴地叫道:「有人闯了进来!」
「什麽?」
突然一条人影闪进书房内,横在小兵身前。身形才稳,那双虎眸便直刺刺的射进李世民眼里,冷酷非常。
「不用通传了,请恕我不请自来!!」
朔月独殇(48)
世界在抬眼那一刻蓦然消失了,苍凉的夜色与将灭的火光混合在一起,堂下人面容清晰却又晃动不定的出现在自己眼前,那深刻的轮廓、炯炯有神的目光、强健的身段,都好得如记忆般无可挑剔。他人有如天神般矗立在李世民面前,威武得叫人为之屏息。
李世民白睁著眼,简直是不可置信。
……那是寇仲。
「秦王,好久不见了。」
寇仲神色自若地逸出一笑,那张俊脸上已没有任何伤痛的痕迹,此刻他又回复一个将帅应有的傲气。这脸傲气让李世民忽然生出如梦初醒的感觉,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似乎就像个梦般徒然而虚幻。
嗓门发不出半个音节来了,他最想问的是「为什麽」,很多很多个为什麽。寇仲,为什麽你会回来?为什麽你还肯见我?为什麽……为什麽这个时候来找我的,偏偏会是你!!
他连绕过书桌也嫌太慢了。提腿跨出桌子,也不理桌上的文房四宝及书卷被衣摆牵倒、掉下,他只恨背上没长翅膀,不能马上飞到寇仲跟前将他抱在怀中。寇仲看见了前所未有的狼狈,李世民从未显露过此般属於一个败者的窘态。然而事到如今,谁胜谁负又怎去介定了?寇仲只觉心神一晃,那种熟悉的气息顷刻铺天盖地的将自己包围起来。
「寇仲……寇仲!!」
那双再不温热的手不由分说就剥下他的外袍,解开腰带,向那个地方进发著。寇仲却仍是一脸冷然地站在那里,不为所动。刚才来通传的小兵已经落慌而逃了,天策府的高手都不见了影纵,李世民的情况似乎比跋锋寒所说的更为不妙。
今天……老跋跟子陵的对话,他全都听到了。
他明白跋锋寒的怒不可遏,却不明白为什麽自己还会有维护李世民这狗贼的意思。矛盾之下,只好继续佯装熟睡,其後便赶来通知李世民。
下身一凉,很快连亵裤都被弄走了。李世民的动作倏地停住,目光凝在寇仲胯间,挂上了一个诧异非常的表情。寇仲几乎是想也不用想就解说道:「那东西……子陵替我弄走了。」
李世民听罢苦笑一声,尴尬地调开了眼神,下意识退开了数步:「……我早该想到,可是我还以为──」
「以为我是来求你替我解开吗?」寇仲自然地把句子接了下去。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是,转而就微笑起来:「我现在跟子陵一起,十分幸福。我们深爱著对方,世上绝对没有人可以拆散我们的。」他顿了顿,以为李世民会插话,但最後他却没有。书房里旋即充斥著一种叫人不可忍受的绷紧。寇仲的话如针似刺般狠狠插进李世民的心窝,他本来还想礼貌地说句祝福的话,然而那种锥心泣血的痛只有痛得他想哭出来。这已经是最好的报复了,他所爱的寇仲和所爱过的徐子陵,都已经没有可能再投进自己怀中。
看著所爱的人眼里燃烧著对别人的爱,这已经是最残酷的报复了。
最後寇仲叹了口气,然後再次启齿打破了这片宁静,及至他的心:「李世民,我恨你。比任何人都恨你。」
「……我知道。」李世民异常冷静,或许说早就心死,失去了反抗的意志。他自虐地说:「如果恨我会让你舒服点的话,就尽管来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