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千顷寒      更新:2021-02-20 11:54      字数:4767
  跋锋寒不禁抖了抖身子。
  「他──他受了点伤,在另一个房间里休息著……」睁大眼撒了个谎。
  徐子陵闻言随即换上了担心的神色,一线气若浮丝的声音冲出了声门:「伤在哪里?严重吗?我要见他!!」
  他奋力支起身子,却因身体的虚弱而承受不了、再次倒在床上。跋锋寒马上扶住他,著紧地说:「别乱动!」
  「我要见仲少!!他一定受了很严重的伤害吧?他……」声线死去了,徐子陵再说不下去,只是难过地抿住了嘴,又尝试坐起来。跋锋寒见状则用力将他按在床上:「我叫你别乱动!」
  「锋寒,你不知道!李世民他对仲少──」
  「……我知道。」
  话毕,徐子陵当下停住了挣扎。
  他楞楞地望著跋锋寒半晌,然後无力地垂下了双眼,黯然说道:「那你更加要让我看看他………」
  跋锋寒又怎会不知道徐子陵心里的担忧?他确是不想给他再多的负担了,但要他瞒著他最好的兄弟,也实在是办不到。
  「……子陵,我不骗你了。」跋锋寒皱了皱眉,低声说道:「他……不在。」
  徐子陵立刻换了个更为讶异的表情。也不知哪来的气力让他坐起来,抓住跋锋寒的肩膀:「不在?你不是也救了他吗?」
  「我是把他救出来了,可是却不知他去了哪里!」跋锋寒把事情简略地告诉徐子陵,唯寇仲那被伤害得不堪入目的画面略过。徐子陵越听越心惊,额角甚至渗出了冷汗。
  「……是李世民捉拿了他吧?」
  「放心,不会的。」
  徐子陵咬了咬唇,作了个自责的表情,他别过头,痛苦地说道:「锋寒……都是我的错。」
  「这不是谁的错……」
  要怪……就怪你们非池中物,身上散发都是让人艳羡的光芒,无知如李世民者都会想要据为己有,却不知自己的无能为力,犹如灯蛾扑火般执意要拥有他们。
  「锋寒,我求你,马上去找仲少吧……」
  「可是你──」
  徐子陵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没事」。他的脸庞是多麽的冷静,却又那麽动人,就若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
  跋锋寒忽然完全明白了李世民为什麽会对这麽一个他产生依恋。徐子陵实在不是属於这俗世的,李世民对於他,可以理解成一种对完美的追求。
  但他应该会了解吧。凡夫俗子,又怎麽可拥有完美。
  於是即使他是将徐子陵抱了个满怀,甚至与他发生了最亲密的关系,子陵的心,始终也不属於他。於是……他就选择放弃、由得他带走双龙了吧……
  跋锋寒冷冷地笑了一声。世事无奈往往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而现在李世民已被自己扯出了这个局,他……会否重拭双目,看清一切?
  吁了口气,跋锋寒还是不打算再打量了。情爱之事,他跋锋寒也是无心堕入局中。
  「子陵保重,跋某很快就会回来。」跋锋寒转过身,刚想开门离开,适时一只信鸽却从窗外飞来。跋徐二人皆感愕然。知道这地步的人还会有谁?
  跋锋寒迅速拆下鸽脚下的信。那是块粉色的女子布帛,里头的字体却刚劲流畅。跋锋寒迅速瞄了一眼,当下全身剧震。
  信中只有短短「井月趋朔 苍狼速饴」两行字,跋锋寒灵机一动,把信绢往鼻前一闻,是浓浓的脂粉味中夹杂著上等墨香。他虎目一瞪,随即吐出三个字。
  「多情窝!!」
  朔月独殇(42)
  或许对某些人来说「逃避」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就当它是一杯刚烧滚的水,任当初水再烫,只要放久了,什麽也会变凉。但有些时候、有些事总会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躲得了别人,躲不了自己。
  这是寇仲躺在床榻上,徘徊於梦与现实的边缘时得到的启悟。
  也是当他起床後梳洗更衣时的感触。
  无论是什麽时候身下那个铜环也不能让他得到休息的机会。简单如走一步路、转个坐姿,那不属於身体一部份的坚硬都会让自己不自然起来。这就是李世民的咀咒了吧?他要他今生今世也记著他,记著他们那段淫秽肮脏的日子,记著自己永远也是属於他的东西……
  当天那个赌约他早就忘得一乾二净了。说什麽谁先沦陷谁就输……也真是可笑,自从这副身体被标定是李世民的所有物之际,他还有任何打赌权利吗?他没有赌注,而李世民所要求的,根本不属於自己。
  『我要你……死心塌地的爱上我。』
  他的爱是属於子陵的。从来他心头的爱就只为徐子陵一人而涌。也许李世民只是认为他卑贱的爱是一种如泥巴的东西,会污蔑了他心爱的徐子陵,於是就要抢夺过来,硬生生的把这些爱从徐子陵的心上一片片地剥掉。
  这场没有意义、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局的赌局。打从一开始他就输了,一开始,李世民已经透过一场场由暴虐与背叛的交欢从他身上逐点逐点的将他要送给子陵的爱撕掉。
  ──就彷佛把身上的皮肉活生生地撕下来那般痛不欲生。
  每天看著这无形的剥夺在进行著,他,到底又能躲多久。
  昨天晚上侯希白没有出外,一大清早就在庭园里画画。一时诗兴大发,还在画旁题诗,好不写意的样子。忽然一阵狂风突至,掀起了他的宣纸,害侯希白差点要把笔下的美人画歪了。他低哼了一声,故意装著有点怒意地叫道:「跋兄难道不懂怜香惜玉吗?你知否你差点毁了我的美人?」
  「我现在没心情说笑。」
  冷峻的声线落入侯希白耳里,也著实是无情得快要把他冷凝起来了。他转过身来,正眼望了望这急如星火的来人,迅即就把脸上的假表情收起来。
  「跋兄为什麽那麽迟才到?」
  跋锋寒伸出手拍了拍身上的沙尘,他放下了刚才的冷淡,却仍是正经八百的说:「知道寇仲在你这边总算安心了点,於是便先安顿好子陵──」
  侯希白听不够两句便随即呼叫起来:「什麽?子陵他也遭遇到毒手?」
  「恐怕是比寇仲好一点点吧……毕竟子陵较懂得自处。」
  与双龙过不去的人就是与他侯希白过不去。寇仲已经被伤害成这模样了,现在闻得连他的最好兄弟徐子陵也是这样,他自然是气得咬牙切齿。他咬了咬唇,手中的画笔差点要被握断。
  「到底是哪一路的人?」
  「……李世民。」
  「不是吧!」侯希白讶然惊呼一声:「秦王他……对子陵不是一直也……」他顿了顿,又皱起了眉:「不会的,仲少身上的伤……怎看也该是因为做了那种事……」
  「希白也知道了吧……」跋锋寒也迫不及待想把自己心里的疑惑告诉侯希白,然而心里记挂著的是寇仲,他只好打岔道:「这事说来话长,请让我先看看寇仲。」
  「应当……」侯希白脸上已换上了十分凝重的表情,他沉声地说:「但跋兄啊,仲少现在简直就脆弱得彷佛会破碎,你可要很小心很小心,莫要触动他的痛处。」说罢他便搁下画笔,领著跋锋寒迈步往寇仲的房间走去。
  门「吱呀」的被打开,寇仲才刚走出房外没多少步,便迎来多情窝的主人,以及他身後的……跋锋寒。
  「怎麽你会在这里!」看著跋锋寒的到来寇仲明显是慌张多於喜悦,甚至还有点想逃开的冲动,适时跋锋寒却上前一手拉住了他。於是寇仲自然地把目光投向侯希白: 「侯希白!你不守信用!!」
  「诶,仲少,我可没用口『说』啊!」侯希白稍微笑了笑,但看得出他已经没什麽心情再假笑下去了。他不自在地「呃」了一声,便说要去给两人沏壶热茶,也不理寇仲在後头大叫大骂。此时突然跋锋寒用力一拉,将他拉到怀中,却不是要给他拥抱,而是拉开手臂,挟著五成功力没花没假的喂他吃了一拳。
  「呜!」
  变生肘腋,寇仲只来得及闪了个身,避得了重点力却避不了拳风,跋锋寒的拳擦过身体後还是有点刺痛。他惊异地抬起头,却见跋锋寒已经怒发冲冠,破口就骂:「寇仲!他奶奶的!!你为什麽一声不吭就自己跑了?」
  跋锋寒完全把侯希白叮嘱他的事抛诸脑後,也没不知道为什麽自己会让已经伤得很重的寇仲再受多点伤。他只是一时气结。但见寇仲抚著腹上的伤患,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什麽理由来。他便更是不耐烦:「真是的,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知道子陵醒来後有多紧张吗?」
  闻得「子陵」二字寇仲当下是醒了过来:「子陵他怎麽样了?」
  跋锋寒忿然骂道:「亏你还好意思问!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们两个兄弟了!」
  ──兄弟……!
  这两个字也真如针刺般刺痛了寇仲的心。他下意识後退了两步,神色开始慌乱起来。长廊静下来了,跋锋寒这下才能冷静下来看清身前人的境况。
  寇仲他明显变得消瘦了很多,憔悴了很多,从前身上那种朝气都不见了,彷佛连走起路来也轻飘飘的,似是久病不愈,又像是身上带著了一些永不会愈合的伤口。诚然……比起徐子陵,寇仲的情况是不乐观得多。
  跋锋寒望著这个让人忍不住要疼心的寇仲,叹了口气,也不舍得去生他的气。
  「放心吧,子陵没什麽大碍,休息一下就会没事了。」不自在地瞄了瞄寇仲的房间,便说:「我们进去坐著再说吧。」
  寇仲的房里有一阵很诡异的味道,犹像腐肉和旧血的味道。气味算是稀薄,要非跋锋寒是一级高手、感觉敏锐,而这里的窗户也没有打开的话,他也不会发觉到。这种味道一般只会在囚室才会出现的,现在到底是谁弄得这里的空气飘荡著这种呕心的味道也真是不言而喻了。跋锋寒默默地在酸枝茶桌旁坐了下来,望著寇仲那有点迟缓而不自然的动作,静著半晌,终於忍不住要问问心里最焦急的事:「仲少,你的伤……」
  「我……没事儿!」寇仲赶紧盲辨道:「大爷我要是有事又怎会像个大好人般站在你面前?」
  撒谎……侯希白全都跟他说了,昨天在长安街头……你……简直是快要失去意识……
  跋锋寒想到这里不禁更是愤怒。他紧握拳头,咬著牙沉声地说:「我会帮你和子陵报仇的,就算是拼了命我这条烂命,也要让天策府上下鸡犬不宁!」
  「老跋,不可!!」
  「为什麽!」
  这下心中是有苦说不清了。寇仲又怎会不知道……自己根本是下不了手。
  要不一直以来与寇仲肉帛相见,他又岂是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当中是否他有心纵容,或已全盘皆输的在他的攻势下沦陷,寇仲心里亦不是没有个谱儿。
  冷冷的笑了笑,李世民这步棋走对了。他一句要让自己爱上他……的确已经让自己对他无还抗之力。
  为什麽……为什麽自己……竟可对他动起情来………
  跋锋寒凛然说道:「寇仲,可别让我心里最不希望的事成真了。」
  「老跋你在说什麽……」
  慌忙中目光已不知该往哪里放。寇仲有点窘困地想躲开跋锋寒那逼迫的视线,身子不断娜後,跋锋寒却一个长身,灵巧地跃到他身前来。未回过神来跋锋寒已靠到他身上,俯下雄躯,混著暖热的气息在他耳边轻轻吐出了他的名字。
  「仲……」
  瞪了瞪眼,寇仲当下是被惹得全身颤动。
  这几个月来的调教不是白受的。如今他的身体已经变得比妓女更敏感,光是这麽煽惑的叫法已经弄得他如被蚁咬,还哪里受得了跋锋寒这口挑逗性的暖风。
  潮热在体内一发不可收拾,直涌上两颊,连身子都要变得软化了。寇仲暗自嘤咛一声,本能性的,身体就往跋锋寒那边倒了过去。寇仲的身子倒在自己怀中就如棉花般柔软,他身为男人的雄壮及傲气是没有消失,而是在这之上,是多出了什麽叫跋锋寒难以启齿的特质,使他本是骄人的男子气慨都隐没过去。比起徐子陵那种脱俗的妩媚,寇仲现在这可以说得上是淫荡的气息更是叫他心惊。
  李世民到底在他身上耍过什麽手段?光是猜猜,跋锋寒就已经想不下去。
  他叹了口气,抽身而回。
  「寇仲,你到底还要撒谎撒到什麽时候。」
  寇仲一下子知道了刚才只是跋锋寒的试探。嘿,自己作出了那麽精彩的反应,怕且跋锋寒也清清楚楚的得了个明白。
  对此他只是回了个苦笑,也懒得问为什麽,就伏到桌子上,不愿多看跋锋寒一眼。
  「老跋,走吧。快带著子陵离开长安。」
  跋锋寒只是倔强地说:「一天未杀李世民,我跋锋寒一天都不会走的。」
  闻言寇仲却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大笑一声:「杀了他?杀了他又怎麽样!自那天起,我──早就输得一败涂地!!」
  他顿了顿,竟开始将手伸往腰间,宽衣解带。
  「寇仲……」
  「让你看看……我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衣物一层一层被脱下,寇仲一脸木然的,在他面前将双腿张得开开。
  冲击视线的是一副布满各种伤痕的躯体,在那微红的私处上,竟扣著一环不寻常的铜金色。
  ──跋锋寒见状不禁打了个突兀。
  却见寇仲摇了摇头,自暴自弃地叫喊道:「跋锋寒,你现在看清楚了吧?我已经再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