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皆道皇后愚笨，却不知她才是看得最清楚的那个啊。纯妃自嘲地笑了笑，还说别人呢，她不也曾无知地认为皇后没用么？哪里想皇后才是藏地最深的那个啊。
  “臣妾别无所求，和嘉虽然嫁了富察家，但是这孩子自幼脾气倔强，还有永瑢……此番出继我真怕他会想不开。”为人母，最为放心不下的还是自己的儿女啊。
  春华但笑不语，她也不是良善之辈，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她也不会胡乱应允。况且她并不想让纯妃死，后宫之中制约之道尤为重要，现在的四妃中舒妃并不为乾隆所喜，嘉妃亦是尔尔，纯妃一死令妃恐怕真当是要独宠了。
  春华多次提及她的儿女也只是希望能够唤起纯妃的求生之念，却不料她这一番劝说也只是徒劳。不过两日的功夫，纯妃终究是去了。
  就快过年了，毕竟只是个妃子，还不到国丧的地步，纯妃的丧事也只得暂且搁置，待到来年再另行办理。
  钟粹宫里设了灵堂，除了永瑢还有和嘉真心地来为他们的母妃哀悼过之外，其余各宫都是讳莫如深的，顶多也只是装装样子走个过场而已，毕竟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沾染到什么晦气。
  纯妃的死，除了她的儿女之外真心为她伤心的恐怕也只有乾隆了，春华只知道那天夜里他跟两个孩子一起守到了很晚，临近寅时才离开去准备早朝。对此，春华不知该作何评论，如果乾隆真的爱她那又为何还要出继她的孩儿呢？甚至就连纯妃的死都不能改变他的想法。
  这也是最让春华想不明白的，不过现在考虑这些也着实没有意义。
  也就是在纯妃过世后的第三天，和嘉带着一份厚礼，找到了春华。那全是纯妃多年来在宫中建立起来的人脉，也包括她安排在各宫中的眼线，甚至是慈宁宫都有她的眼线。当然，春华这儿也不例外。
  合上名册，春华看向坐在下首的和嘉，“本宫答应的事自会办到，你母妃的这份大礼到叫本宫有些惶恐了。”
  “和嘉自己自是不敢有劳皇额娘什么，只是永瑢……”
  举手示意和嘉暂且停下，春华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道：“这事儿，你还得去求老佛爷。”
  和嘉本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原也并不指望皇后真能帮到她，只是看着永瑢一天天地消沉下去实是于心不忍，再加上纯妃临终前的嘱托这才会有此一遭。
  她也没有料到，皇后还真给她指了条明路。
  36第三十五章
  和嘉茫然以对；永瑢出继的事太后也不是不知道，如果要帮早就帮了，还用等她去求么？她认为这些只是皇后用来敷衍她的话，起初也并未放在心上。
  春华知她不信；又道：“你可知皇上为何会选中瑢么？”
  “还不是令妃那个贱人从中挑拨的！”和嘉想也不想地说道，前一天乾隆还在为此事犯愁呢，只不过在延禧宫宿了一宿这就打起了这个主意；若说其中没有什么猫腻又有谁会信呢？
  也难怪和嘉如此激动，这事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心平气和的。
  摇摇头，春华浅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见她这般，和嘉却是迟疑了，“皇额娘的意思……难道不是么？”如果不是令妃从中作梗；皇阿玛又怎会……
  命人替和嘉换了杯新茶，春华不紧不慢地说道：“四阿哥出继，六阿哥出继……皇上当初会作此决定难道真是只是因为令妃的一句话么？”
  只要微一细想就不难发现，其实乾隆这么做无非是在给他曾经的‘好儿子’腾位置呢。二阿哥早殇，大阿哥与三阿哥又死得早，出继了四阿哥那永琪就是长子。虽说历代的皇帝都不是长子继位的，但是朝堂上的汉臣们最重长子嫡孙这一说法，永琪的母妃又是满妃，在满臣那儿也不难争取到支持。
  而出继六阿哥，也无非是为了更加稳固永琪的地位罢了，乾隆这是矜矜业业地在为他的爱子铺平道路啊！
  “和嘉不明白，难道皇阿玛还想把皇位传给五阿哥么？”她不相信事到如今她皇阿玛还会如此，难道说他们这群儿女就这般轻贱么？她的皇阿玛，不至于糊涂至此吧？
  此话一出，一个捣腾炉火的宫女因为惊吓手一滑便碰翻了炉子，烧红的炭火滚到一边，把上好的羊毛地毯给烧出了一块黑印。
  “作死的贱丫头，毛手毛脚的！活得不耐烦了么？”一旁的老嬷嬷拎着那个宫女的耳朵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宫女也不敢喊疼，对着春华的方向连连求饶道。
  示意章嬷嬷把人带下去，春华竖起一根手指对着和嘉嘘声道：“公主请慎言，传位之事皇上自有主张，岂是我等可以置喙的。”
  和嘉自觉失言，可想想却又十分不甘心，同样都是皇阿玛的儿女，凭什么他就有这般特权？
  和嘉脸上的不甘和埋怨并不难看出，到底还是太年轻了，竟是这般沉不住气。
  乾隆真的还惦念着那个儿子么？春华可是一点都不相信，如果真是如此当初他就不会让永琪出宫，再加上永琪这次犯的是意图谋害皇嗣。就算不然，带着外人夜入深宫，单这一条祸乱后宫的罪名就可以压得他永无翻身之日。
  常言道爱之深责之切，乾隆先前有多疼爱这个儿子现在就有多恨他。
  “君无戏言，这个道理公主又岂会不知呢？”君王如果出尔反尔就会失去他在臣民心中的地位，六阿哥出继的诏书早就下了，如果乾隆这时候改口那他岂不是很失颜面么？
  六阿哥出继，五阿哥又费了。八阿哥自幼就有足疾，早已无缘皇位，剩下的十一十二还是是孩子……这时候，可是后妃们笼络帝心最好的时机啊，只要生得出儿子就有一争可能了呢。
  “难道永瑢就真的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么？皇阿玛这样做……额娘她就算是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呀！”
  救下六阿哥，也许可以向和嘉以及她背后的富察家讨一份人情，也许什么都不是。帝位，春华自然是要为十二争取的，如果留下六阿哥可以说对她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的，毕竟在十二长大成人之前，一个成年的阿哥能做的事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可是在小十二成年以前能有一个靶子，替他挡去那些明里暗里的毒手也许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一个没有母妃，外戚又不强大的阿哥其实并没有那么具有威胁，只要他不像永琪那般旁上一个得宠的妃子做靠山。所以说，春华想要保住六阿哥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老佛爷前个还念叨着公主呢，公主有时间也该多进宫去陪陪她老人家。”和嘉觉得春华她这是话中有话，可是一时间她也无法参透。
  就算她去求老佛爷，但是……
  和嘉的挣扎，春华看在眼里。屋子里换上了新的炭火，焚烧时发出轻微的声响。
  “时间不早了，公主也断不可再难过了，想来纯妃也不会希望看到公主再这样抑郁下去。公主这几日未归想来公主府上一定忙做一团了，本宫这儿也就不多留你了。”说着，春华便让容嬷嬷送着和嘉出去。
  “娘娘，四公主她会明白么？”和嘉走后，璿霜把她用过的杯碟收拾了下去，见春华望着那盆炭火出神，这才轻轻地唤了声。
  “如果她还想救六阿哥，那她就必须明白。”春华怀里的手炉有点凉了，便让宫女们换了新的来，“这天可又凉了，你去库房里取一件虎皮袄子给十二送去。”
  见春华不欲再在六阿哥的事上多做言论，璿霜便识趣地道了声诺，就下去做事了。
  冬日里的天黑的快，还不到酉时天就已经暗了下来，等到几个小的全都接过来以后，外头早已经点起了宫灯。
  “章嬷嬷，你去偏殿把还珠格格也请过来，过年过节的，她一个人也怪冷清的。”春华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替永璂还有和静擦了把脸，见都已经开始传膳了便对下边吩咐了句。
  “皇额娘，今天紫薇姐姐也会来么？”永璂眨了眨他的那双大眼睛。
  春华被他调皮的样子给逗乐了，点了点他的额头道：“姐姐的名讳可是你能随便叫的？切不可再这般胡言了。”
  听了这话，永璂皱着小脸犯难了，“那，那……”
  也不知道是不是乾隆忘记了，他一直都没有把紫薇记入玉蝶，所以紫薇到现在也没有一个正规的封号。
  “无碍的，十二阿哥哪样叫得顺口就哪样好了。”一个称呼而已，紫薇并不介意，她也没奢望这么快就被接受。
  “怎么就这么来了，也不多加件衣服。”因为从偏殿过来也没多少路，紫薇便没有穿披风。
  虽然春华只是顺口一说，但是听在紫薇的心里却是暖暖地。
  暖心窝子的话，从来都是不嫌多的。
  “今年比往常更冷了啊。”看着和静因为喝汤喝得急了而烫到了舌头，春华不由地笑了出来，“你一个人住在偏殿我这也照应不过来，我让人在兰馨那院的边上又收拾了一个屋子出来，你搬过来住可好？”
  听她这么一说，紫薇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热气的关系，只是鼻子酸酸的，眼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要掉下来。
  “一切，但凭皇额娘做主。”
  点点头，春华就像没有看到紫薇的失态一般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今晚就搬过来吧，兰儿也好有个伴，省的她来跟我这抱怨和静闹她，你们姐妹俩一道也可以好好管管这只皮猴。”
  说着，春华笑着把一块芙蓉鸡片丢进和静的碗里。
  “皇额娘，那都是兰姐姐的一面之词，你可不要被她骗了。”和静板起小脸一本正经地说道，语毕又夹了几颗银笌塞进嘴里，道：“也不知道是谁跟和静说担心未来的额驸不好呢，兰姐姐你说是不是？”
  “呵呵～”一桌的人都被她逗笑了，就连紫薇也不例外。有时候可能会觉得和静人小鬼大，成熟地就跟个成年人无异，但有时候又会觉得她傻得可爱。
  “你啊！”春华摇了摇头，“别再来拿你兰姐姐取笑了，不然你兰姐姐可就要给煮熟了。”
  众人一看，可不是么？兰馨的脸红的就跟这桌上的螃蟹壳一般红。
  “皇额娘！”兰馨娇呼一声，“怎么连您也来取笑兰儿。”
  “好好好！不笑不笑……”
  这桌饭就在这和乐融融的气氛中过去了，谁也不知道就在此刻，和嘉的眼泪差点淹了整个慈宁宫。
  而那一晚，就在坤宁宫的这大大小小进入梦乡的时候，老太后却是一宿地没合眼。
  她老人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想怎么不对。和嘉说的没错啊！老六这一走，那皇帝的子嗣不就更少了么？十一十二这能不能长大还是两说，纯妃一去，现在这后宫中令妃一家独大，别的妃子想要生下皇子可不容易。两个成年的阿哥可就剩下老六老八了呀，老八的腿脚不好……
  不行！哀家决不能坐视不管，祖宗留下来的基业……
  如果放任皇帝再这么糊涂下去，哀家百年之后可怎么有脸面去见先帝爷哟！
  37第三十六章
  太后最重视的是什么？子嗣！最厌恶的又是什么？后妃专宠！
  两害相较；孰轻孰重其实并不好估量。不过六阿哥的事眼下正是迫在眉睫，老太后如果现在不出手，恐怕以后也没机会了。
  但是该何时说，又如何去说；却也是一门学问。她并不想破坏她跟皇帝之间的母子之情，这才是最为难办的。
  和嘉给她出了个难题，但是她却不得不解决这个难题。回想起和嘉对她说的话；老大老三的死其实一直都是她心里的一块疙瘩，这俩孩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那时候乾隆还是宝亲王；大阿哥出生的时候她是最高兴的一个，应为儿子有了子嗣就离那个位置又进了一步。
  那会儿，她记得先帝爷也是十分高兴的……
  一想到已逝的几个孙子还有先帝爷；老太后就不禁多了几分感触，想着想着，眼眶竟也湿润了起来。
  桂嬷嬷听见老太后的帐中有声响，知道她这会还未入睡便吱声劝道：“老佛爷，不早了，您早点儿休息吧，不然这身体怎么吃得住啊。”
  只听得老太后在帐内叹了一口气，道：“我又怎么睡得着呢。”辗转反侧，老太后躺着实在难受了便干脆坐了起来。
  想着那两个抑郁而死的孙子，难道她还要放任老六也去步他们的后尘么？
  桂嬷嬷塞了一个靠垫在她的身后，见她眼角有些晶莹便想要宽慰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除了默默地递帕子之外，她们什么都干不了。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