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从来都是把情绪写在脸上的，紫薇自然是能猜到她心中所想，‘小燕子啊，你可曾想过当初我们遇上的时候，那时候的你可比现在还要落迫啊。
  “小燕子，你还好么？五阿哥叫我来看看你……可是，我却一点都不想见到你呢。”因为破了身子，小燕子头上梳的是妇人头，方才争吵间有些松了的朱钗此时正好掉在了地上。
  掷地有声，连带着紫薇的话让小燕子的心里一惊。
  “你什么意思？”她警醒地看着紫薇，双目中尽是怀疑和防备。如若是过去的紫薇，看见这么一双不信任的眼睛怕是会伤心、会难过的吧？可是不会了，现在的紫薇不会了。
  “为什么你们非要逼我呢？”紫薇也想单纯，紫薇的心思很渺小，只想能伴着娘就这么过完平平淡淡的一生，没有爹又能怎样呢？她都不在意了，为什么你们要一次次地提醒我，我是个没有爹的孩子？叔伯婶娘是这样，你们也是这样，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非要逼我去改变……
  小燕子不明白紫薇话中的含义，她只会大着嗓门用以彰显自己的强势，可又有谁人不知她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小燕子。”不顾她眼底的不解，紫薇继续说道：“你可知道我这些天过的是什么日子么？因为你的关系，这宫里的人可都拿我当笑话呢？”紫薇上前几步，走到小燕子的跟前，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正抱着脚丫子的她，轻声说道：“当初的你，好自在、好得意啊！可是，你借着我娘的名头活得风生水起的时候，可曾想过葬在济南大明湖畔的她老人家，再用怎样的眼神看着你呢？”
  紫薇的声音很轻，除了小燕子之外，就连耳力过人的璿霜也只是听到了只字片语，“你给我娘脸上抹黑的时候，可曾脊背发凉？午夜梦回的时候，你可曾惊醒？小燕子，占已亡人便宜就让你这么地得意么？”
  她有，怎么没有呢？曾经就做梦梦到过紫薇掐着她脖子的场景，那么得清晰，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鬼神之说虽然虚无缥缈，但向来都是个人心中的大忌。小燕子平常偷鸡摸狗地没少做坏事，她比任何人都要怕这档子事，而紫薇在说着的时候正好有一阵凉风从打开的窗户口吹了进来，扫过小燕子的脖子。
  凉，冬日的风怎能不凉呢？
  小燕子一个哆嗦，眼神闪烁间好像真的看到了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在盯着她。她突然捂住耳朵大叫了起来，“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住嘴！住嘴……”
  留意到屋外的脚步声，以及侍卫的通报声，紫薇再接再厉地道：“小燕子，我恨你我好恨你……我说过，我不怨你抢了我格格的位置，但是你万不该给我娘的名声蒙上阴影！”
  伏下身子，紫薇靠在小燕子的耳边道：“我诅咒你，日日夜夜，不得安宁！”
  “别说了！”小燕子突然发狠，一巴掌就打在了紫薇的脸上。
  她这一股子蛮力不是假的，紫薇当场就一口血吐了出来。而这一幕，正好被闻讯赶来的乾隆看在眼里……
  24第二十三章
  前屋的这番阵仗，或者说是御驾亲临的吆喝声惊动了永琪，他欣喜若狂地奔到了前院。
  皇阿玛来看他了！是不是就代表着——他不生气了？
  可是，当激动着的永琪看到紫薇脸上血淋淋的划口和嘴角的血迹的时候，他却笑不出来了。
  小燕子，是你又闯祸了……
  永琪一撩衣摆就欲跪在地上为小燕子求情，但是乾隆的一个瞪视，让他收住了动作。
  紫薇的嘴角还淌着血珠子，乾隆脸色铁青地对下边的人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格格请太医？！要是耽误了格格的伤，朕要你们的脑袋！”
  乾隆这话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蹦出来的，亲自扶着紫薇在一旁坐下，看着她脸上的伤皱起了眉头。
  而另一边的小燕子纵使是被璿霜拦住了，可还是不依不饶地对着紫薇张牙舞爪着，连蹦带踹地想过来再对紫薇做些什么。
  “啊——”从刚才起就一直呆呆的紫薇仿佛是刚刚惊醒一般，把头缩到了乾隆的身后，怕极了小燕子一般，“皇阿玛……”
  乾隆听到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忙转身替她擦去将将就要落下的泪珠子，“乖，千万别哭！眼泪对伤口不好，要是留下疤可就不好了！”
  紫薇被吓得忙忍住掉眼泪的冲动，她也没想到小燕子的手上会有那种利器，脸上火辣辣地疼，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伤疤。
  但是，戏！必须做足全套。
  “皇阿玛！对不起，紫薇不该不听您的告诫私自过来景阳宫。”
  “傻孩子，你有什么错呢？你只是太善良了！”乾隆柔声安慰道，可惜边上的叫嚣声实在是太吵了。
  “都站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个疯妇给我拉下去！”
  许是乾隆的爆喝声，亦或是小燕子的吵嚷声唤回了永琪的意志，他习惯性地跪在一旁求饶道：“皇阿玛，求您饶恕了小燕子的罪责吧！她也只是无心之失啊！小燕子那么善良，又跟紫薇情同姐妹，她又怎么可能伤害到紫薇呢？”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可惜的是，被永琪连连赞许善良的小燕子压根就不领他的情。
  “小燕子！”永琪一把推开璿霜，抱住还在挣扎的人道：“小燕子，你怎么了？你是魔障了么？那是紫薇啊！是你的好妹妹紫薇啊！你怎么能说那种话呢？还不快跟皇阿玛解释解释……”
  “皇阿玛！”小燕子醒悟了过来，眉眼一转，果然看到了乾隆，“皇阿玛！你是来看我的么？你要放我出去么？小燕子不想被困在这里。”
  “哼！”乾隆冷哼一声，对着冲进来的侍卫道：“还不快给朕拉走。”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曾经爱的时候能把你捧到天上去，如今不爱了，你比那地上的烂泥还不如。
  紫薇冷眼旁观，心知帝王的宠爱最是飘忽，如今虽然遭殃的是小燕子，但她亦顿生了一阵阵的心惊。兔死狐悲，却不知何时会轮到紫薇。
  “皇阿玛！皇阿玛求您饶了小燕子吧……”永琪还在为小燕子求情。
  乾隆抬手示意侍卫们暂且退下，他出神地看着眼前的儿子，“永琪，你一直都是朕的好儿子，朕也一直都很喜欢你，你听话，事事遵从朕的旨意，可为何这次你非要跟朕对着干呢？”
  说到底他还是皇帝，先为帝后为父，为什么永琪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呢？皇帝的耳侧是不容许有异声存在的，永琪一次次地违背他的意愿，一次次地替让他讨厌的人求情，这样只会一点点地消磨乾隆对他的爱。
  最是无情帝王家，饶是自诩多情的乾隆爷也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个儿子越来越没有耐心了。
  明明是那么优秀的一个儿子，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乾隆看着被永琪抱在怀里的小燕子，曾经觉得她是他的开心果，现在想来根本就是个丧门星！
  “侍女燕氏以下犯上、御前失仪，朕念其也曾尽心侍奉皇五子的份上就留她一条命，就罚她永入辛者库，以赎罪则吧。”
  乾隆的儿子并不多，出挑地就更是少了，他不想为了一个贱妇而薄了父子之间的感情，终是留下了小燕子的一条命。
  然而，永琪求的可不仅仅是留下一条命这么简单，如果小燕子被罚如辛者库，那他不就永远都见不到她了么？
  他善良美好、朝气蓬勃，带给了他无数欢乐与美好回忆的小燕子，今后都看不到了？
  “不！”永琪喝退了就欲上前的侍卫们，“皇阿玛，儿臣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儿臣一定会把小燕子藏地好好地，不会再让您看到她了！求您就饶过她这一次吧！”
  见乾隆还是不肯松口的样子，永琪只得请出了最后一张王牌，“皇阿玛，小燕子就像是一只鲜活的鸟儿，带给了这死气沉沉的皇宫一丝生气，也温暖了儿臣的心，如果您执意要带走小燕子的话，儿臣……儿臣也不想活了……”
  “你说什么？！”乾隆是真的怒了，瞧瞧！他这说的是什么话？
  “皇阿玛，老佛爷就快回来了，您也不希望让她老人家伤心不是么？”乾隆是个孝子，这是朝堂上下人所共知的事，永琪这次祭出老太后虽知这是下下策，但也是保住小燕子的唯一法门了。
  乾隆是知道老太后对永琪的爱护的，他如果想让老太后认同紫薇的话就得顺着她老人家的心，永琪正把他置于一个两难的境地。
  “你这是在威胁朕？”当了近三十年的皇帝，稳坐龙椅的他已经多少年没有这么生气了？　　　“从朕进门开始到现在，你可曾给朕请过安？紫薇虽然不是你额娘亲生的但也是你的妹妹，如今被这个恶妇伤了去，你可曾关心过妹妹？”
  这个儿子，真真让他失望，“好好好……”乾隆一连说了三个好，“死气沉沉的皇宫？既然你嫌弃这里，那么以后也别住了！来人！让内务府安排一座府邸，五阿哥明天就搬出去！希望你今后不要后悔！”
  这最后一句话是对永琪说得，乾隆先前不管再生气也没有生过让永琪搬出宫去的念头。虽说阿哥们成年之后都是要出宫建府的，但是先前乾隆曾属意要把皇位传给他，所以才给了他赐住景阳宫这一太子才会有的特权。
  “太医呢？这么久了太医怎么还没来？！”乾隆扶起身旁的紫薇，这个景阳宫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臣给皇上请安，给格格……”太医其实早就到了，只是方才乾隆爷发这么大的火，他怎么敢上前呢？
  “行了行了，别行礼了，收拾东西跟朕走。待在这里，晦气！”说罢，乾隆便携着他带过来的人走了，同时还撤掉了景阳宫外头的守卫。
  而永琪虽然保住了小燕子，但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有什么他曾经拥有的东西，正在慢慢失去……
  紫薇小心地看了眼乾隆紧抿的嘴唇，脸上的伤口倒是没那么疼了。
  她也没想过会牵扯到永琪，乾隆此次这番震怒，真的是为了她么？
  来之前，紫薇其实并没有想过她想要的结果，她想要小燕子死么？并不是，她知道生命的可贵，取人性命这种事她做不出来。只是看着她们那么得意，她心里终是不快的。如今五阿哥算是彻底被厌弃了吧？但是紫薇扪心自问，她高兴么？
  大约，应该是高兴的吧？
  乾隆把人又带回了坤宁宫，春华见到紫薇脸上伤的时候皱了下眉，对着左右道：“春雪，你去请太医，容嬷嬷、章嬷嬷快扶格格回内室休息。”
  “不用了！朕已经把太医给带来了。”乾隆拦住了那个小宫女，对着后头说道：“还不快滚过来！”
  “是是……臣这就给格格医治。”刘太医跟着去给紫薇治伤，而春华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仍是对璿霜质问道：“不是让你好好照顾格格么？怎么还是让格格受伤了？”
  “奴婢该死！”璿霜跪在春华跟前，道：“那个燕氏之前还拉着格格的手说话呢，两人有说有笑的，奴婢也没料到她会突然下狠手……奴婢该死，求皇上、皇后娘娘责罚。”
  紫薇布的这个局，璿霜自然是要帮她来圆这个谎的。
  “行了行了，错不在你，如果不是你拦着那个疯妇难保她还会对紫薇做出什么来，你也算是尽心护主了，就别自责了。”乾隆目前心里乱地很，不耐烦地打发了璿霜下去。
  又让吴书来招呼着宫人们尽数退到外边之后，这才对着春华说道：“皇后，朕以前虽然一直说你太过严苛，但是朕心里明白你是全心全意向着朕，向着咱们大清的。”
  乾隆突然地一顶高帽子下来，春华被砸的有些莫名其妙了。
  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永琪那孩子，朕此前看着是个好的，没想到朕竟然一直以来都被他给骗了！”乾隆继续说道：“朕这次让他出宫建府虽然事出仓促，但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今后老佛爷问起来，你可得帮衬着朕啊！”
  原来啊，是想求她帮着说话啊。
  春华从容嬷嬷那里得知老太后此前也是极其护着这个皇后的，乾隆知道他老娘定会因为这件事来跟他闹，便把这一规劝她老人家的重则一甩手交给了春华。
  “臣妾身居后位，理当为皇上分忧。”春华说着敞亮话。劝归劝，可劝不劝得住就不是她说得算了，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春华也不是傻瓜。
  乾隆特意禀退左右，春华不信他只为了跟她说这些，果不其然，见春华不加询问，乾隆只得自己腆着脸开口道：“这紫薇在你这也住了一点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