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节
作者:
向前 更新:2021-02-20 11:32 字数:4867
我别扭地羞赧一番后,侧首,低低“嗯”了一声。
“可是这路,不好走啊。”爰姑握住我的手,满脸心疼和担忧。
我扬眸,微笑:“有他,不怕。”
爰姑欣慰笑出了声,打量我的眼光也骤然变得暧昧欢喜非常。
我被她瞧得脸愈发红透,轻轻一咳嗽后,转身去拿了母妃的连城璧抱在了怀中。璧上干净无尘,想必爰姑经常擦拭珍待了。
沐浴后,周身舒爽,正待躺下休息时,疏月殿却又来了一人。
我换过衣服,行至正殿,看着突然到来的秦不思,奇怪:“秦总管来找我,可是豫侯有什么事要交代?”
秦不思摇头,一声不吭,只双手高举将一枚玉佩递过来。
我凝眸瞧了那玉佩几眼,突然脑中有念光一闪,忙将玉佩执在手里认真端详一番,急道:“这玉哪里来的?”
秦不思垂首:“是晋国使臣让奴务必交与公主手中的。”
我摩娑着玉佩,望向他,疑惑:“晋国使臣?”
“是,名作晨郡,据说是晋国权臣穆侯手下的第一谋士。”
晨郡?又化名?我蹙眉,唇角忍不住弯了弯,心道:就他花样多。
“他交与你玉佩时,可曾说什么?”
秦不思想想,斟酌道:“晨大人是两天前到的金城,交给奴玉佩时,说除了公主外,不得呈与其他任何人……”
“任何人?本公子也不行?”
懒散的声音冷冷飘入耳中,我抬眸,恰见无颜正抱臂悠然倚着殿门,漂亮的凤眸微微睨起,瞥向秦不思时,目光顿厉。
秦不思一僵,瞬间冷汗沾额。
我忍笑,忙扬扬手中的玉佩,道:“你看,阿姐的玉。”
作者有话要说:
祝各位圣诞快乐!
三国谋利
爰姑说昨夜金城下过小雨,可惜疏月殿外的樱花本开得正好,谁料今日起来时,满树粉白粉红的花瓣都不见了,一场雨后,唯见满地散着落花。言罢,她望着独自怔在树下的我摇头叹息,沉默片刻后,便去长庆殿为无颜叫随身的内侍送来换洗衣裳了。
我抬头看了一会。
水洗过后光溜溜的绿叶缀着零落横开的树枝,凝着晨露,在春日下静静湛放着五彩梦幻的光芒,虽不及花朵盛开的明媚鲜妍,如今看来,却也是生气盎然得很。只是……
我垂眸,指尖轻轻抚摸过掌心的玉佩,心中暗自感伤:眼前景致再怎么熟悉却还是缺了些什么,比如往昔的人,往昔的乐声,往昔的欢语笑言……
如今阿姐的消息是有了,可是,接下去又该如何?
我偏过头,瞧着阿姐往日抚琴的那块大石,愣了许久,方俯下身,卷袖拂去了那落在石上厚厚的一层花瓣。犹沾雨水的柔软滑过手心,触得肌肤微生凉意。
阳光自繁密的枝叶间洒下,照在淡青色的石上,斑影圈圈,颤颤微微地晃动不停。我定睛看着,直到眼睛被那光亮灼的一片朦胧,这才站直身扭过头想要回殿里。
转身的刹那,许是俯身久了竟头晕目眩起来,眼前一黑,脚下踉跄。
手下意识地伸出去找依靠,冷不防却碰上一个温热的身子,我正犹疑时,腰间却有一双手臂扶过来稳住我,轻轻一带,他便抱着我坐在了大石上。
“想去见他?想去看看夷姜?”凉凉的声音穿透春日的温暖,贴近我的耳畔响起,直刺人心。
我愣了一下,而后闭目摇摇头,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湿漉漉的发丝上,不说话。
“为什么?”他低声问,嗓音不知为何有点哑有点沉,呼吸靠近我的脖颈时,有熟悉的琥珀香气和沐浴后好闻的花香萦绕鼻端。
我揉揉眼睛,待眼前光线一点点明朗时,方凝眸望向他,思了一会后,才道:“你准备如何处置湑君?”阿姐若要见我,必会求我放过湑君,只是这等事端,我又如何能左右得了?见了,徒增她毫无希望的期翼,不见,又思念担忧甚紧。
无颜沉吟,眸子暗黑如夜,光华淡隐。他抬了抬头,湿湿的银发散在肩上,有水珠沿着那如玉俊美的面颊滑下来,一滴掉落,沾在我的眉尖。
突地他一笑,手指拭去我眉尖湿润的同时,口中轻声道:“还能如何?自是要杀了才安心。”
“能不能不杀?”我小心试探。
他垂眸,目光一瞬有点冰寒。
“不杀?幽禁?”他勾唇,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留着他作甚么?”
我摸了摸手中的玉佩,自知要求过分且荒唐,于是不语。
“别想这些事了,夷姜既是当初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便由不得她后悔。她能在两国大争之际安好活下来已是万幸。若她肯回宫,那还是齐国公主,若她执意要做亡国公子的夫人,那我也无话可说。夷姜可以放过,但湑君……”无颜默了默,倏而声冷,“此人心计深沉,藏而不露,治世是能臣,乱世是奸贼,若留他,梁国便永不得真心臣服和安定。所以,丫头就不要再管这些事了。”
我想了想,点头,伸手拉好他松垮垮随意裹在身上的明紫睡袍,道:“那我今晚去见阿姐,看看她的情况,顺便再劝她回宫,如何?”
无颜握住我的手:“你去见她,能保证不再心软,不会因为她而再管湑君的事?”
我一呆。心道保证不了。
“三日后湑君被押回金城,待处决之后,我派人去接她回来,你安心待在宫中便是。”
我扬眸,一笑:“你怎么找到她?晋国使臣说除我之外,任何人皆不可知呢。”
无颜哼了哼,横眸,目光凛冽,面色有点不善:“偏他的手段多!我就不信天下还有淄衣密探查不出来的事。”
我好奇打量他一会,心念一闪不由得笑了,抱住他的脖子,任他未干的发丝蹭得我一袖的湿气。“可是生气了?”
漂亮的凤眸里划过几道可疑的笑意,他不自在地抿抿唇,不言。
“你吃醋了。”
“胡说!”他眸光一闪,眉毛挑了挑,“本公子岂是……”语顿,他望着我,目光复杂,说不下去。
“岂是什么?”我赶紧问,一个不觉,捉狭他上了瘾。
修长的手指在我的唇边轻轻抚过,无颜无奈地叹气,似是哭笑不得:“好好,我承认我是生气了。不过不是因为夷姜的事,而是因为他南下的动机。”
经他这么一提我才想起晋穆此次出现用的身份,心下一疑,猜测:“不会是见你在西陵打了胜仗,这么早就来索财来了吧?”
“他又不是天人,怎会凡事算得这般准?他这次来,是带着北胡公主来齐淘金敛财来的……”言至此,无颜话语微微一顿,目光闪动,似是想起什么的恍然,“按丫头这么说,怕是当初盟约上的条件他这次来也会一道索去也说不定。”
“梁国如今还在打,城池与夏未分妥,尚是兵荒马乱、国弱民贫之际,岂能此刻答应他!”我心中飘过一丝忿然,忙急急劝阻。
无颜微笑,低声:“说得对,盟约之事,当然不能此刻允诺。”
我想想,忽地又道:“不过也说不准,或许他来并不是为了此事。”
无颜低眸看我。
我瞥眸避开他追寻的目光,挣扎着自他身上跳下:“你回长庆殿吧,我连日赶路也累了,想休息了。”语罢不看他,转身便朝疏月殿走。
直到寝殿才发现不对,我回头瞪着一声不吭跟在我身后的他,正要说话时,他却凝眸一笑,一把横抱起我走去塌边,双双躺下。
“你不回去?”我伸手推他。
奈何他抱得死死,霸道地横臂拉过锦被盖在两人身上后,便拿温暖的唇不规矩地揉抚着我的耳垂、脸颊,渐移至我的唇,轻轻吻住。
“不抱着你,睡不着。”言词喃喃,放荡却又温柔,自唇间稀稀吐露。
“你……”我脸红,刚道出一字后余声皆被吞没,有湿滑的唇舌纠缠着我放肆疯狂。当我被他吻得不分南北时,竟糊里糊涂地答应下来让他从此住在疏月殿。
春风吹动满殿帷帐,暖香浮动,影缠绵。
就这么让他拥在怀中,很快,我便安心睡去。
醒来时,眼前光线昏瞑。帷帐轻轻飘着,银亮的丝纱渐渐沾上了迟暮的晕黄,暖香不再,唯留一室冷却的琥珀凝香淡淡绕鼻,侧首,身边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我揉揉脑袋起身,爰姑掀了帷帐进来,笑得古怪:“公主醒了?晋国使臣来谒见王上,公子睡了一小会,便去了前朝。”
我被她瞧得耳朵一烧,知她误会了,想开口解释自己和无颜并没如何,只是言词在嘴边滚了许久,偏就说不出口。
爰姑望着我,半响柔柔一笑,明眸如静水,似是了然:“公主羞什么?别人不知,爰姑还不知道?想必是公子无赖,和你们小时候一样,爱缠着你为伴。”
我怔了良久,而后抿唇一笑,缓缓点头,咬舌,嗫嚅道:“是啊……他这个无赖……”
还是个风流成性的狂徒!我在心中恨恨地骂。
爰姑笑着捧来一堆的衣裳,我抬眼看了看,见是繁复累赘的宫装裙裾便直蹙眉头。
爰姑将衣裳拉开摆好,挽着我下榻,一边拿纱裙往我身上披,一边劝道:“公主这回要改穿裙裾了吧?好好的女儿家,莫要成日学着男子打扮,那些个长衫长袍啊,不能显出女儿家的美好。”
我皱着眉,不言,心里虽对女装排斥得很,却又不得不任她帮我打扮梳妆,绾高髻,簪步摇,佩明铛。
半日,铜镜里映出了一个陌生的宫装少女。
我仔细瞧了许久,而后恋恋不舍地移开了目光,有些尴尬,又有些忐忑不安,低声问爰姑:“这样,真的好看麽?”
“好看。爰姑这么大的年纪了,第一次见我家公主这般好看的姑娘。”爰姑笑着点头,纤长温软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鬓角,面色静婉柔顺,只是眸间却突然似罩起了薄雾般的茵氲,缓缓流过一抹辛酸和怜惜。
“公主,这几年受苦了。”不知怎地,她竟哽咽起来。
我好笑,忙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劝慰:“怎会?夷光快乐得很,有爰姑你陪着我,还有……他,一直在我身边。”我笑笑,说起无颜时,不太好意思地抚弄了下腰间的玉色缨络。
爰姑抿嘴,拉过我出了寝殿,问道:“公主饿不饿?要不要此时用膳?”
“不,等无颜回来,”我微笑,想想,又道,“你刚说晋使来了?那我去前朝看看。”
爰姑神色一动,迟疑了下,方点头,慢慢放开了我的手。
殿外,迟暮黄昏,落日余晖下,那树梧桐碧寥静伫,叶叶心心,层层茂盛,空中灰影旋绕,不断有倦鸟归巢,鸣啾声不休。
行去两仪宫时,我边走边思,犹豫了良久,还是在走至太掖池时毅然转了身,正待返回疏月殿,冷不防身后响起了一个我欲听又不愿听到的熟悉呼唤。
“夷光?”清朗的嗓音自太掖池上远远飘来,我心弦陡地一颤,怔了怔,而后回头,瞧向池中央。
那人负手清闲,正微笑着站在池中央的大石上,一身镶嵌金色流纹的白衣修长飘逸,映着满池碧水轻漾、天边红霞流彩,愈发显得他脱俗尘世的高贵不凡。只是这样的脱俗下,我却偏偏看出了那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之后的桀骜张扬。
“你怎地能来后宫的?”我呆了半天,蓦然开口时,显然忘记了一国公主见他国使臣该有的礼仪。
他不答,只忽地点足掠过池水,停身我面前,上下细细打量着我,眸色粲然如星辰:“极少见你换女装,如此打扮,我都差点不敢认了。”
我揽了揽复杂的长袖,垂首一笑,道:“裙裾好麻烦,我还是喜欢穿长袍轻衫,行动方便自如。”
“不,”他低笑,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柔声,“这样很漂亮。”
我心一跳,不吭声了。
两人相对默了片刻,他咳了咳嗓子,问:“能否与我说会话?”
我抬头,笑了笑:“自然。夷光本也有事要请教穆侯。”
池边风轻,细柳拂水,清澈的湖面倒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