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节
作者:
向前 更新:2021-02-20 11:32 字数:4863
?br />
我抬眸,望着头顶上方那张啼笑皆非的俊美面庞,笑得差点岔过气去:“英名……哈哈,你还有英名……”
“丫头!再笑!”无颜沉下脸,面色铁青,看起来真的怒了。
我蹭过去,眨眨眼,望着他赞叹:“可是我的二哥真的很好看啊!”
他憋住气狠狠忍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笑起来:“既然好看,以后夷光的眼睛只看二哥一人,好不好?”
我摇头,抛开花枝笑得潇洒,彩袖一扬,指了指苍天:“不,夷光想看这天下。”
这下,轮到他笑得放肆了。
我转身踢他:“好好说话呢,不许笑!”
“好好,不笑不笑,”他一把搂过我,踩着樱花树飞上梧桐,“你既要看,我便陪你。”
……
“噗哧”,想起往事,我禁不住笑了出来。
无颜离开我的唇,神色复杂地看着我:“丫头!再笑!”
我抿唇,刚要扬眸时,眼泪却倏然而落。
“哭什么?”温暖的指腹在我脸上轻轻抚过,他望着我,目中慌张而又怜宠。
我沉默一下,而后轻声道:“我不要看天下。天下不及你。”
他呆了呆。
随即风目中眸光大亮,似焰火在燃,光华炯炯,炫目而又迷人。
勒在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缩,他使劲地将我揉向他的胸膛,箍得我全身都痛他却似乎还觉用力不够。
我突然觉得自己傻,这样的无颜在身边,我还要学什么胜过牡丹舞的幽昙舞?
我伸手摸摸怀中的玉璧,暗道:母后,这就是女儿的良人啊,你看到没?保佑夷光吧,夷光不要痛,不要离别,不要孤苦,我只要一生守着他,不离,亦不弃。
偃月阵法
夜清籁,耳畔唯有虫鸣声细碎萦转,梧桐寂寂,一树碧寥。樱花拂落满地,月洒银辉,如霜光泽下,那些花瓣依然柔软鲜灵。偶有夜风摇曳而过,空气中飘浮起丝丝缕缕的香气,幽凉浅散,淡得宛若不存。
恰良月思圆,正静好无双。
可倏而宫外却闹起一阵纷乱急促的马鸣嘶叫声,铁蹄踏玉石的岿然,伴着铠甲相击的整齐脆响一齐打破了这月下难得的静谧。
禁卫调军?
我愣了愣,而后心思一动,忙伸手擦擦犹自湿润的眼睛,抬头看向无颜,紧张:“夜朝有事?”
他点头,剑眉微扬,唇角勾了勾,神色依旧平静且安然。“适才夜朝接到前方斥候急报。梁有鬼马骑兵五千来援湑君,烧了我方粮草,还突破了龙烬围困梁军的南线,湑君与来援军队里外相应,龙烬不敌,梁军十万将士冲出重围沿泗水南逃。幸得侯须陀驻扎平野之北的军队援助及时,与龙烬兵和后,列兵排阵,重新包围了平野。如今梁军还余十五万,尚困平野城外的山中。”
我皱眉,闻言抑不住心中惊诧:“鬼马骑兵仅以五千对龙烬手下十五万将士居然也能有机可乘?当真厉害至此?”
无颜抿唇不答,眼底暗了暗,忽而发笑时,眸色一闪寒凛若刀,带着不能言语的凌厉和犀绝。片刻后,他放开我,又自惬意轻松的模样:“其实也正常。因为来援将领是梁国前上将军景奇生前的亲卫副将景姑浮,鬼马骑兵虽少,但阵形如偃月刀割,忽圆忽偏锋,战法诡异得闻所未闻,天下懂此等阵法的人屈指可数。偃月军阵诡难缠,变难防,不怪龙烬。”
“景姑浮?”我喃喃着自他口中道出的名字,惊得声音颤了颤,“是不是你曾提过的那个坑灭南夷,西绝巴蜀,但战收降却从不留活口的景姑浮?”
无颜挑挑眉,笑:“对。就是他,二十年不见踪影,世人都以为他死了,可惜……”他摇摇头,叹气,稍稍拧了一下眉尖。
我动容。景姑浮此人我虽不识,但就其枭桀于二十年前、令天下人闻之色变的残暴虐毒的种种过往便能让人此刻乍然再闻时,时隔久远却依然能感受得到那股迫人心寒胆战的力量。不同的是,如今对我而言,这传说不仅凶悍血腥,更多的是带了一中难以预测此战结局如何的神秘。
“他……”我心慌着正待再问时,宫外却有号角声此起彼伏,一声一洪亮,一声一远扬,慢慢霰飘夜下,生生压住我要问出的话。
无颜眸光一动,看着我微笑,似是了然:“景姑浮与龙烬一战,龙烬腿残,前方无帅,我需连夜赶往平野城。”
龙烬腿残?又一个浪潮袭来,我心中禁不住忐忑一突,暗自思忖:齐将素来多儒雅善谋之辈,易出诡兵,却非得言好君子战。唯有这龙烬,本领之高强,作战之凶残,性情之彪悍,行事之果敢,当数齐将中的异类。能让他一战受伤的人我还从未见过,当年无颜收降他时,千里追袭,六战破敌才令他心服口服归入齐国朝军。如今这般听来,那景姑浮一战败龙烬,而且寡众相去极远,当真是剽悍得堪称恐怖了?
头皮隐隐发麻,我咬了唇,面容渐渐冷下。
“你……”我不放心地抬头看无颜,欲言又止。
“担心我了?”他轻声笑,凤眸凝起来,其中目色慢慢清亮,映着明月浮光,愈发地潋滟动人。
我垂头不语,手指拢紧了玉璧。
脸颊猛地一热,他俯面吻了吻我,而后抬手摸摸我的鼻尖,柔声劝慰:“丫头无须担心,我定然不会有事。”
不担心才怪!我拿定主意,抱着白玉壁转身便往疏月殿走,边离开边不忘一步三回头,嘱咐他:“等我。我去放好白玉壁就来。要去的话,自然是一起去。”
他并不阻止,只挑了眉,淡淡一笑,言道:“也好。”
迅速换过铠甲,戴上凤盔,佩好软剑。才出疏月殿的刹那,眨眼间,樱花树下居然凭空多出一人。那人面蒙黑巾不见容颜,身着深透修长的暗色淄衣,看似寒酸的装扮,腰间却缠有金丝带。黑夜里那腰带映着疏疏灯火、皎皎明月,纵使距离再遥远,那点点泛光的金芒却可亮得张扬而又醒目,让人一望便能寻。
三丈外,淄衣密探单膝跪呈,手托蓝色锦书:“侯爷,邯郸刚送来的奏报。”
无颜闻声却不动。
“是奏报!不看?”我走上前,不解地望着他。
月光下那张俊美的面庞竟在转瞬间莫名地苍白了几分,无颜皱着眉,虽神色沉稳不动,但凤眸微微一瞥时,墨黑瞳色间流露出丝丝幽凉。那幽凉晦涩而又深邃,宛若一汪不可见底的寒潭。
见他如此,我的心沉了沉,似有不祥的预感一点点拢上心头。
半天不见动静,密探抬头,唯露在黑巾外的一双眼眸中讶异难掩。
我垂手接过锦书,挥了衣袖命他下去。
密探抱揖,闪身离去。
“无颜。”我转眸,唤着月下男子。他背手站在那里,静静地,银发垂散,任清风吹动衣袂,身姿挺拔,侧影冷如峭岩。
他望向我。
我伸手将锦书递到他面前,轻声问:“这锦缎颜色深蓝带紫,镶以金边流纹,该是楚国那边发生了什么要事,你不要看看?”
“不必,”凤眸一扬,他移开目光仰了脸看头顶梧桐叶,叹息悠长,“不必了,看与不看都是一样。”
“怎么?”
无颜沉默,半天,他的唇角忽地慢慢荡开一丝浅浅的笑意,非喜,亦非哀。
“楚桓死了。”
我错愕。恍悟过来后忙动手打开锦书,眸光在上面匆匆扫过。
“这……”确认他口中的话无误后,我凝眸看着他,胸中有说不清的感觉翻腾而上,搅得我思维顿乱。
“无碍。”他笑了笑,拉着我的手往御道走。
我心中狠狠一抽,他越说没事我越是心疼得厉害。我扬脸看着他,眼中又开始酸涩。眼前人笑颜是如此潇洒倜傥,看似无谓不关已事,可是他的心,还是会难过的吧?再怎么说,那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若非我,若非齐国和王叔的羁绊,或者他早该……
手上猛地一紧,我回神,只见他瞪眼望着我:“胡想甚么!”
我怔了怔,脱口而出:“我想你……”
“好好地,又想我什么?”他忍不住笑了,好看的眉梢微微一挑,表情生动。
我却看不下去,垂头,低声道:“别难过。我陪你。”
他脚下猛然一滞,呆了片刻后旋即抱住我飞身而起,口中大笑道:“丫头就是事情磨蹭得多,没完没了,宫外将士都要等急了!”
“你……”
“别动,再动就扔下你,不要你陪。”
“你!”
“乖了,别动。”
他一柔声,我便当真安分下来,双手围住他的腰,紧紧地,死死地,直到宫门后的穹顶阴影下,他松手放下我。
“陪我,便永远不许离开。”
“嗯。”
连夜策马疾驰,领将蒙牧、白朗,率禁军骑士五千,自金城南下,沿泗水过二城至平野,时未拂晓,我和无颜便身处在龙烬营中。
楚桓既死,我的身份也不再是顾虑。公然以真面示于人前时,诸将虽愕,但喜更胜。无颜三言两语打发了一众追问后,诸人不再敢疑,只定定地看着我,神情间似坠云雾的半恍半茫然。
迷茫过后,便是战事紧迫下的无暇顾及。
众将迎着无颜与我入行辕,开始高声说战事。
天边朝霞初升,行辕内依然灯火满帐。
无颜坐在帅案后听侯须陀陈述目前战况的详禀,蒙牧和白朗各守一旁,一人侧身看着帐中战图,一人低头沉思着,俊挺的眉宇间满是凝重。龙烬歪身躺在帐中角落的长椅上,右腿虽经包扎,却依然抵不住那丝丝渗透浸染白纱的殷红。那血色红得并不纯,有些暗黑,似是带毒。
我半跪在龙烬身旁,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放开他的手腕时,我不禁拧眉:“这景姑浮用什么兵器,非得这般凶狠,不仅尖锐直碎人骨,还带着剧毒!”语顿,我又拈指轻轻撕开那伤口处的白纱,道:“将军忍着点,我得为你洗洗伤口,重新上药包扎。”
“有劳公主。景姑浮所用兵器是狼牙剑,其凶狠凌厉实属末将此生仅见。末将无用,一时疏忽中了那厮圈套,这才受伤。”龙烬朗声解释,面庞开阔英气,说话时眉宇飞扬,神采盎然得似根本就没把腿上的伤当回事。
如此甚好。我放下心,全神为他整治腿伤。
擦拭血迹,取针封穴,剔骨去毒,敷上解毒散和养伤的药末后,我拿了白纱裹上他的伤口,叮咛:“龙将军切记三月不可下地,不可用力,否则必留隐患。”
龙烬闻言急得坐起身,粗声嚷嚷:“三月不动?末将岂非成了废人?”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看着战图的蒙牧忽地出声笑了,笑意肆意畅快,满是幸灾乐祸的意味:“你这厮如今知道受伤不能战的心痒和不甘了吧?想当初平齐东蛮族时,是谁笑话我是能吃能睡能开口骂人能摔能滚,就是不能上沙场砍人的废物来着?”
龙烬愤然,面色一黑,想反驳却偏偏被堵得无话,胸口止不住地一阵剧烈起伏。
我叹气,裹好伤口后,用纱巾擦过手,自怀里取出药丸放在龙烬身旁:“将军若想早日上场杀敌,别忘了一日服药两次,一次一丸即可。另外,切记养伤贵平心静气,莫要冲动,也……忌发火烦躁。”
龙烬神色紧拉,忙尴尬得点头应下。
蒙牧瞧着,笑得愈发大声得意。
帐中人人皆无语,侧目而视。
白朗无奈,走过去拉他,提醒:“侯爷正和侯将军商量要事,你少发疯!”
笑声顿歇,帐中气氛一时静寂得有些怪异。蒙牧不安地咳咳嗓子,面颊一红,望着正看向他似笑非笑的无颜,试图辩解:“侯爷,我……”
无颜扬手,打断他的话后,只悠然一笑,懒散地将身子斜了斜靠上椅背,凤眸睨起,望向蒙牧时,有浅浅锋芒幽然划过眼底。
他不说话,蒙牧的神色更加不安:“侯爷……”
“蒙将军好气魄,只是此战你若不斩敌五万,怕是对不住你这上将军之位?”无颜淡然道,声音亲切温和得叫人心惊肉跳。
蒙牧连声称“是”,面色由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