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理性的思索      更新:2021-02-20 11:25      字数:4736
  在落英漫天飞舞的樱树林前,两个风标绝世,俊朗无俦的少年忘情的拥抱着,原本是多么美好的画面。可是,仙道只觉得这个画面太美丽,太炫目,让他从眼睛到心口,都觉得刺痛。说不上什么原因,他只想挪开视线不去看,可是却又被牢牢吸引着挪不开。
  咦,好半晌了,为什么流川动也不动?分明感觉到他的心,跟自己一样正在激越的跳动着。正当三井觉得讶异之际,突然感到肩头被流川一推,接着对方后退了一步,在二人之间拉出了一段距离。三井抬头,却对上流川那冷漠的面容与眼神。
  “谁是狐狸,你又是谁?”从流川削薄的嘴唇中吐出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宛如焦雷一样,把三井整个人炸懵了。
  “什,什么?你这是什么屁话?你不是流川枫吗,我是三井寿呀!”流川的态度让三井既惊诧又气恼,这只狐狸究竟在发什么疯。
  “三井寿……”流川微微扬起了脑袋,仿佛在努力想着什么,最后还是漠然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不认识。”
  “不认识?你敢说你不认识我?”三井扳着流川的肩膀使劲就是一阵摇晃,可是对方还是如一根木头似的杵立的,脸上一片茫然。可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已深深的陷入了青筋暴突的掌心之中。
  “怎么,你没有告诉你的朋友,他已经失去记忆了吗?”不知何时,南烈已踱到了仙道身边。
  “失去记忆?怎么回事?”南烈的话让三井猛的回过头来。
  “三井,流川枫他,因为受伤,以前的事好像都既不起来了……”仙道苦笑着,艰难的向三井解释道。
  “怎么可能!”三井踉踉跄跄的倒退了好几步,看了看仙道,又看了看流川,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我尝试着医治过了,然而并没有明显的起色。”
  南烈的话音落下,四周一片死寂,谁也没有再说话。终于,三井轻轻的走向前,扶起流川微垂的脸庞,专注的凝视着,柔声说道:“流川,你看清楚,我是三井寿,我们一同长大的,在一处读书、学武,一起玩耍,一起受责罚,你不可能不记得我的,是不是?”
  流川拨开了三井的手,偏过去头去,对着无人的方向,很轻,却很肯定的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记得。”
  流川的反应让三井整个人都掉在冰窖里似的,半晌无声无息,连流川沉默着从他身边走开都没有反应,一脸的失魂落魄。
  目睹这般情状,仙道不由在心里暗自叹息。他走到三井身边,低声安慰道:“你别太失望,他第一次见到你那把匕首的时候,是有一些反应的,说明至少在他心里,还是留着一些从前的痕迹。南大夫医术高明,你耐心等一些时候……”
  仙道的话让三井陡然抬头,不待仙道说完,便用力推开他,腾地站起身来,对着渐行渐远的流川枫的背影,大声叫道:“你给我站住!”
  流川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过身来,三井大踏步的抢上前去,拦在了流川的跟前,盯住他的脸看了许久,终于想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一样,缓缓的举手绕至流川的脑后,将他的脸拉向自己,一个吻轻轻的印上了他的嘴唇!
  刹那之间,仙道差点没有惊叫出声来,连一直都从容淡然的南烈都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响,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三井感到肌肤碰触的瞬间,流川的身躯强烈的震了一下,手中的竹剑也滑落在地。真好,终于让他有反应了!三井绽开了笑颜,正想对流川说些什么,却突然被一股大力推得站立不稳,扑通一声跌坐在草地上。他惊异的抬头,却看见流川枫用手背使劲擦了擦嘴唇,冷冰冰的丢下一句:“恶心。”
  什么?他居然敢说自己恶心?心头快要炸开的恚怒冲淡了三井的悲伤,他跳起来指着正无动于衷的从他身边走开的流川,破口大骂道:“谁恶心啦!你个死狐狸,当初可是你先对我这样的,现在居然说恶心!我,我——”
  “怎么,你想打架么?”流川锐利的目光一下子把三井剩下的话都噎了回去,半晌都呆如木鸡。流川见三井没有反应,哼了一声,捡起地上的竹剑,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他忘记了,他真的忘记了,一切的一切,包括自己!三井在心底大声的呐喊,然而外表却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静默不语、凝滞不动。
  “三井……”仙道的手刚刚搭上三井的肩膀,就发觉对方如山倾一般整个人软了下来,无力的靠上了自己的肩头。
  人事皆非独酒知
  夜幕初临的长街一角,透出几豆昏黄烛火的油纸灯笼在夜风中晃荡着,仿佛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残缺的桌椅和污渍斑斑的模板墙壁,都表明这是一个很小,很旧的酒肆。
  年近花甲的老板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有遇见过同时有两个如此漂亮的年轻人,在这样的时分到他的酒肆来喝酒,而且其中一个还衣饰华美,气派不凡。
  烧酒入喉的感觉热辣辣的,然而三井的心却很凉。自己两年来千重山,万重水的踏访,竟然就是这样一个结果么?自己那般大胆的举动,都无法唤起流川的记忆,大概是真的没有希望了吧。
  过去种种难道就此在流川枫的生命里一笔勾销?当然,也包括那份让自己感觉过于沉重,不得不去逃避的感情。想到这里,三井的心头似乎有一丝轻松地感觉。然而和流川十多年来共同生活的所有悲笑苦乐,也同样如云烟般散去无痕,宛如彼此从未相遇过,却又让三井充塞了满满一胸臆的怨忿和悲凉。
  三井猛的一抬头,又将半瓶烧酒仰入喉咙。年迈的老板终于忍不住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好心提醒道:“年轻人,我这自酿的家酒虽然好入口,可是后劲大着呢……”
  仙道站起来,将老板拉到一边,往他手中塞了一个银锭,低声说道:“你往酒中兑一些水再端上来。”
  “什么?”老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兀自不相信的分辩,“我开了二十多年的酒肆,童叟无欺,从来不曾做过兑水这样的事的。”
  “就是这样。”仙道望着昏黄灯火下,一脸倦容的三井,无奈的叹了口气。
  又是几个酒瓶东倒西歪的堆在酒桌上,连不过小酌几杯的仙道都觉得隐隐有点头昏,终于忍不住将三井手中的酒瓶夺了下来,柔声劝慰道:“不要再喝了。你放心,回头我再找几位医官来替他诊治……”
  说到这里,仙道奇异的发觉自己有些踌躇了。刚才那完全震撼了自己的一幕又浮了上来。三井给了那个叫流川枫的少年,那样温柔细致的一个吻,他们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离奇的过往和感情呢?应该远远不止自己当初想象的那样吧?
  想到这些,仙道的心里头生出了一股怪异的窒闷,他问自己,真的要想法子帮流川恢复记忆么?或者说,恢复他和三井所共有的那段过往?
  “呵呵,不……”三井却抬起头,向着仙道扯了一个笑容,却比哭叫人看着更加难受,“忘记那些事,对于他来说更好吧。可是,我们是要回湘北的呀,他都忘记了,又怎么回去……”
  湘北!他说回湘北?仙道的心头猛的一惊,莫非三井和流川,都是湘北的人,那可是除了翔阳之外,海南的第一敌国啊!他正想继续探问一些什么,三井却头一歪,整个人都趴在了桌上,一头蓝发对着仙道的视线,泛着看似伤心地幽光。
  仙道一愣,不由自主的抬起了手,轻轻地落在了那柔软的发端,慢慢的抚摸着,掌心和指端温柔的触觉,让他的心旌顷刻间一阵恍惚迷离。
  仙道用湿巾轻轻擦拭着三井的脸庞,他的呼吸沉沉,烧酒的作用让他的双颊透出醉人的酡红色。时而半张着口唇,嘟哝出一两声“狐狸”,唇边漾起浅浅的温柔笑意。
  一直嚣张着,别扭着,抗拒着的三井,此刻正如此温顺沉静的躺在自己眼前,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仙道俯下身体,为三井拉好了被子。然而一靠近他的脸庞,一股热乎乎的气息就喷到了自己的面上,登时仙道也觉得呼吸和心跳都莫名的有些不稳,而三井吻流川的情景又在脑子里清晰起来。
  那两瓣红唇,现在在自己咫尺的眼前,正微微翕张着,喷着搅乱人心的热气。仙道的神志不禁有些摇乱,忍不住靠近,再靠近,最后在他自己都毫无准备的时刻,终于触上了那柔软温热的双唇。
  仙道觉得刹那间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很软,很热,太美好了,他不是没碰过女人,不是没有过经验,可是此时此刻的感觉令到有些无法自控的颠倒。仙道无法理解,流川怎么会说出“恶心”呢?
  “请出示官凭。”驿站的守卫疑惑的望着眼前这个身披大氅,用风帽遮住半张脸的来人,心里生出了警觉。
  “你去唤驿丞出来。”来人的声音不高,甚至说还很和气,可是却透着一股不容违逆的威严。守卫心下一个咯噔,不敢怠慢,连忙去请了驿丞出来。
  “您是……”驿丞同样对来人感到迷惑,他方一开口,那人就抬手将风帽往后一抹,露出一张俊秀的脸庞。
  “国,国主殿下!”驿丞看清了那张脸,顿时大惊失色,忙不迭的便要跪下行礼。神宗一郎却及时挽住了他,低声说道:“莫要声张。我问你,三井寿回来了么?”
  “回,回来了,只不过……”驿丞战战兢兢的答道,有些犹豫要不要将实情合盘托出。
  “只不过什么?”神的眉心微微一蹙,他知道三井和盘踞在海南、湘北和翔阳边境上的那伙盗匪又说不清的干系,为了避免麻烦,他才将三井安置在这里,并不让其他不相干的人知道,莫非又出事了么?
  “三井少爷好像喝醉了,和,和仙道大人一起回来的……”驿丞小心翼翼的回覆,一边偷窥着神的表情。
  果然,神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善,低声吩咐道:“我知道了。今日我和仙道大人来这里的事,你不得声张。”说完大步的迈过驿丞的身边,快速走进了驿站。
  神轻轻地走到三井的房门口,门虚掩着,里面很安静,但还透出灯光。莫非仙道已经离开了,想来三井应该还没有安睡吧。
  神略一沉吟,还是缓缓推开了房门。然而房门洞开的那一瞬间,他如遭雷击似的呆住了!只见仙道正伏在三井身上,在他的唇上辗转吮吸着!神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脑门,这样的场景不啻一个重锤狠狠擂在了他心头,说不出的难受。
  “彰!”神忍不住一声喝叱,冲进了房内。被突然惊扰到了的仙道也蓦的跳了起来,看见神的霎时,仿佛也有些惊慌失措,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微笑道:“宗一郎,你来了?”
  神抢到床边,见三井衣裳整齐,正盖着薄被沉沉的熟睡着,似乎松了一口气。但回过头来,仍旧阴着一张脸,逼视着仙道,沉声问道:“你干什么!”
  “呵呵,我只不过,吻了他一下而已……”仙道悠悠的轻笑,但脸色还是微微一红。
  “你!”神双眉一扬,踏上前一步,仙道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让他越发的生气,“你看清楚!他是个男人!彰,我不管你从前在外头如何放肆,我不允许你这样对三井,听见了吗!”
  “是个男人,嗯,我倒是要好好想清楚呢……”仙道望向床上沉睡的三井,眼中流露出一种如水的神情。
  仙道那样温柔的笑意和眼神却深深刺痛了神的心。
  “仙道彰!你给我正经一点!”神压低了声音喝道,伸手一指房门,“你出去!”
  “我不,我要在这里等他醒来。”仙道不但不出去,反而在三井的床沿上坐下,轻轻为了掠了掠垂落脸颊的发缕。
  然而,神明显强压恚怒的威严声音却在他身后一字一字的响起:“仙道彰,我现在以海南国主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出去,立刻离开!”
  仙道猛的回过头来,先是一脸的惊诧,但很快的便散去讶异之色,慢慢的以一抹淡漠疏索的容色取而代之,缓缓地站起身来,问道:“命令吗,国主?”
  “是。”神侧过脸去,避开仙道的目光,仍旧冷硬的答道,“你听清楚了?”
  “好,臣下遵命……”仙道似乎有些艰难的说出一句话来,挺直了身躯,微仰着脸,从神的身边经过,走出了房门。
  望着仙道僵硬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同时,神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整个身子好像一下子有些委顿,垂下了头若有所思。三井轻咳了一声,窸窸窣窣的翻了一个身,将神惊醒。他走了过去,在适才仙道所坐的地方,坐下身来。
  恍然情觉惜梦远
  彰的行为真是太可气了!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神犹自情绪难平。记忆中从小到大,自己从来没有像适才那样声色俱厉的呵斥过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