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总说我越来越爱走神,但我喜欢这样的状态。因为每一次的走神,都只是我在想她而已。
五月初大家一起远足,去了附近的山上。每年新生入校的惯例,我跟着大部队从山底出发,目标是山顶的瞭望塔。
山底下的棕黄色木板因为常年行走的缘故,没有长上青苔。两旁的树林内部高耸入云的杉木郁郁葱葱,浓密的树叶压满了枝头。五月的阳光还是很温暖的。间或有一小缕的阳光从树叶枝桠的罅隙中透出来,落在木板质的台阶上。
随着海拔的升高,木板质地的台阶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浅灰色的石阶。我转过身去看自己走过的路,蜿蜒的轨道并没有出现,反而是一片浓墨重彩的绿色,像海洋一片片地在风中泛起波浪。
临近中午的时候,萦绕在山半腰的白丝带雾气在正午的阳光下消散开来。鸟鸣水流的声音从耳边滑过。
偶尔有机会接触大自然的美好,难能可贵,值得珍惜。
和朋友走到一半的时候,我主动从大部队脱离开来。山路的某一个岔口掩映在一片低低的灌木中,我恰巧看到,拨开之后选择走上了那条道路。那条路看起来走的人很少,一路上也没遇上什么人。我悉悉索索的走过去,然后像是拨开云雾见青天那样,看到了另一番别有滋味的画境。
小小的湖泊澄澈见底,一间坐落在山中央的和式古屋。
突然出现的古屋,就像是因为游人的到来才显现出来。我那时候竟然还能够不着调的想起小时候听过的山妖婆婆呀,吃人的和服小妖呀之类的故事。
我坐在古屋前的长廊坐下,顺势脱了鞋。
因为没有别人,一个人思考的时间就多起来。
我突然就想回到小时候。那时候的自己刚刚搬家,住进的宅子据说是家中某一位长辈留给子女的老房子。典型的和式屋里,我脱了鞋在木质的长廊上疯跑。阳光正好的午后,我穿过长长的回廊,看到了溜进庭院中央荡秋千的她。
明眸皓齿,像童话书里的小公主。那时候的我不知道,自己是笑着的。
不过她太专注的荡秋千,应该没有看见呆愣的我才是。
之后没多久我就坐在隔壁家的漂亮洋房的沙发里。父母跟年轻的夫妇打招呼:“我们是新搬来的一家。”
落地窗外的阳光洒进来,金黄的地板上稀稀落落的零星光斑。我眯着眼睛望着对面端坐的一家人。她坐在父母的中间,笑眯眯的望着自己。
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
我回忆得正是精彩之处,朋友们找过来。
“所以你小子是在缅怀过去吗?”
虽然很清楚那只是句玩笑话,我还是忍不住惊讶地望着他。
“哟,你倒是很清楚吗,知道为什么还来。”
“打扰你明媚忧伤真是不好意思,但因为我们的便当全部在你的包里啊。”
他这么说我想起来了,大家为了合理分工,背包里的东西都统一的放在指定的人包里。我负责的那块就是吃食。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整我,但吃食永远是远足旅行里最最沉重的东西。真是难为我背了那么久。
“如果不是为了这包吃食,你们应该是不会来打扰我吧。”
“那是当然。”
我一定是上辈子做孽太多才会遇上这群认吃不认人的怪物。
****
五月中旬,期中考之后。
我和朋友一起去了东京铁塔,和她也一起去过。五月的风吹得头发轻轻地晃动,我和朋友并肩站在铁塔下方抬头往上看去。和以往不同,这是我唯一一次在白天这么近距离的观看它。
“喂,你怎么又走神?”
他们虽然总是不耐烦的把我召唤回现实世界,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是充满了同情。其实大家都明白我为什么走神,叫唤声也只是为了提醒我不要再沉溺过去而已。
“看这个天,恐怕要下雨。”
我话音刚落,雨点就这样洋洋洒洒的落下来。我和朋友一边笑一边奔跑着躲进电话亭里。
“乌鸦嘴!”
“难得说句真心话,怎么就这么巧啊。”
“所以你还是个乌鸦嘴!”
逗趣的时候,我拿出了伞。红色的。
乍眼一看确实非常有灵异片里惊悚的场景,好在我们只是回家,一路说笑。
下雨天,红雨伞,东京铁塔。
每一处都能和她联系起来。那些自她离开之后就隐藏在深深的心灵角落的某一处记忆,在那个下雨天里,统统被唤醒过来。
不敢想,却忘不掉。
其实,一直不敢去想是因为她对我太重要,可糟糕的我却伤害了她。忘不掉则是因为,他是我心里所有美好的源泉。那些桃红色,粉红色的,紫色的,甜蜜又新鲜的颜色与记忆,统统都是她带给我的。
我要怎么样,她才能原谅我呢?
朋友,你给我个答案好不好。
我是田边雄一,我在东京。
平成十五年,五月。
☆、Vol。25
作者有话要说:饭前来一发。过年期间,小苏尽量隔日更……时间不定。————————————————————————情人节小苏就要和这篇文喜结连理啦,不买V的妹纸们等完结之后可以去找那啥,但支持正版当然是最好不过啦~~明天会免费写个一千多字的小番外放在V文的作者有话说,然后时不时在 写点小故事。————————因为有读者特意用手机充值,作者曾经也试过这个方法,但是很不划算,所以大家可以试试下面的方面:
早川千春非常的莫名其妙。五月中旬的一个早晨,她按照往常的惯例,洗漱完毕之后顺便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是否有短信和未接来电。然后就看到自己的邮箱里多了一封陌生人的来信。邮箱名字倒是起得挺好:
banana@live,和自己的那个邮箱挺像的。
她突然就想起了在东京的时候。某个阴雨天的下午,她和忍足侑士窝在沙发上看书,巧合的是,两个人看完之后才发现居然是同样的内容。然后他们就放下书讨论起吉本芭娜娜的《厨房》。
那是他们为数不多谈论的小说里能够没有争议的。这本书也是他们都非常喜欢的小说。
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但早川千春还是看了看邮件。
田边雄一。
她失笑出声,果然是非常喜欢《厨房》的文艺少年啊。
她仔仔细细地把这封邮件看了三遍。然后上课的时候也一直在思考要不要找个合适的时候回信。反反复复下来,她错过了老师布置作业的闲聊,还错过了新学期的的第一次厨艺社的聚餐活动。
气急败坏的早川千春无端迁怒让她错过这两件事情的邮件。甩开手机,她向着远去的相川直子奔跑。
“直子,等等我啊。”扶着膝盖的早川千春从身后攀住了相川直子的肩膀,气喘吁吁地呼气。
“你怎么这么晚,又在想些什么?”相川直子走之前看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脸上还挂着类似文艺少女那般小清新的羞涩笑容。一阵恶寒下,她选择默默地离开不打扰这个陷入情绪里的人。
“也没什么,看一个健谈的自来熟男人的邮件。”
相川直子无奈的翻白眼,这算是什么答案。而且遇上那种又健谈又自来熟的陌生男人,第一个反应难道不是我遇上了怪胎吗?你那笑眯眯的表情是要做什么?
“不过你脸色看起来好红润,真的没有在暗地里发展第二春吗?”
不确定的好友直子看着她表情和善的回答自己问题,一改往日垂头丧气的模样。完全不能阻止自己往那方面想。
“说什么第二春!我连第一春都没有好不好!啊不对,我为什么要跟你讨论这个问题!脸色红润是因为追你才变成这样的,不要逃避责任!”
少女捧着脸恶狠狠地怒视直子。
那之后,相川直子都没有再和早川千春搭话,仿佛是打定主意要无视这个女孩儿到底。早川千春对此完全无异议。因为她也不太想说话。
自从他们两个人一起回到大阪之后,早川千春就常常陷入在自己的情绪里。相川直子看她表情镇定,丝毫没有受伤害的裂痕,也不能主动去和她说那些埋藏在心里的话。
一年不算久,但对于早川千春来说,仅仅只是一年就让她的生活天翻地覆。
自从父母离婚之后,早川千春本就稍显冷淡的性格变得更加与同龄小孩儿格格不入。为了让女儿到新的环境去结识一些新的人来改变自己的内心,早川爸爸主动把她送到了东京。
然后她确实开朗了许多,也结识了很多好朋友。
被人点明喜欢上忍足之后,她满心期待地准备礼物,未见告白就兵不血刃的失败,最后失魂落魄的回到大阪。
恰逢这时候,父母复婚。
如果说还有什么没有改变,恐怕只有她还拥有朋友。
看着早川千春窜进了一家蛋糕店,相川直子坐在路旁的靠椅上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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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田边君:
你好,很抱歉时隔一个月后才给你回信。
我现在坐在微机室靠窗的位置给你写信。旁边坐着我新认识的朋友千岁君。刚入校的时候,我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他。相比起别的男孩子,他的身高真是让他成为了一个难以超越的存在。
但是比起他的身高,更让人惊讶的是他嗜睡的程度。入学两个月,我见他的次数寥寥无几。而每次见到他,不是在围棋社下棋就是在围棋社睡觉。
我常常怀疑他晚上玩游戏一通宵,导致白天困觉。
我看过了你的邮件,你问我要如何得到那个被你伤害的女孩儿的原谅。坦白说,我不知道。我也有被别人伤害的经历,但要如何去原谅对方,老实说,我也不太清楚。
但在我心里一直觉得,原谅这个词不应该由被伤害的人提出。反而是你,这个施以她伤害的人,才有权利说原谅。
比起她原谅你,倒不如说是你原谅自己。
我从你字数不多的那封邮件里也可窥知一二,你至今还不能忘怀她,也没有办法忘却你对她的伤害。
衷心的提议,如果想要她原谅你,你首先要正视你自己的心,要正视自己犯过的错误。只有你宽恕了自己,她才有可能会宽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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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大阪已经开始慢慢地热起来。
今早起床的时候推开窗,昨晚下雨之后新鲜的泥土味道充斥鼻腔,难得凉爽一下的大阪,让学校里都弥漫着青春的味道。
厨艺社因此决定把室内的烧烤,搬到室外来举行。我听到那个脑回路不正常的部长说完提议,悄悄地想要溜走。
这样大规模的办烧烤,你就不担心因为围观人太多,反倒做不了东西吗?
然后不出我所料,室外举办的烧烤,果然引来了大部分同学的围观和驻足。尤其是网球部的那几只吃货。忘了告诉你,这次举办烧烤的场地,刚好就在男子网球部外面。
他们连球衣都没有换掉,臭汗一身就跑到了这个女生居多的烧烤场地来抢东西吃。真是野蛮人的行为。
好在他们有个懂礼貌又长得漂亮的部长。
我们厨艺社的部长除了脑回路不正常的特征而外,还常年稳居外貌协会常任理事长一职。所以有了那么个笑起来漂亮得天地失色的网球部部长,所有成功完成的烧烤全部贡献给了网球部那几个野蛮人。
说起来,真是不公平。
好在我的东西统统都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因为我选的位置实在是太隐蔽啦!
不过还真是巧合,我居然在网球部里看到了千岁君的身影。我自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真难得看到他,原来千岁君也是网球部的么?”
“是啊,而且他还是正选队员哦。”
不知不觉身边就多了一个人说话,可愚蠢的我居然没有发现敌人已经打进了内部,还下意识的回复对方:“虽然千岁君看起来是很高没错啦,不过按照他天天睡觉又缺席上课的体能状态,他真的可以接到球吗?”
“哈哈,这位同学你真是直白啊。”
听到他有别于一般男生的笑声,我才反应过来。抬起头的时候,我愣了两秒才意识到站在我面前的男生就是那个让部长自动把烧烤全部贡献出去的网球部部长。
“啊你,你不就是叫……叫白肉君的部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