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到底如何使用那个所谓的控制器？
  她还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
  旷野里肆意生长的植物给这片肥沃富饶的土地印上了青灰色的生命印痕，丧尸迁徙经过的地方，骸骨和不明的碎屑散落在地上。
  末世已经开始了整整六年，六年前，人们惊慌失措地离开自己的家园，迎接他们的是肉体的死去，或者灵魂的消亡。
  六年后，这些被世道打造出来的杀戮机器，终于开始了一场漫长的报复。
  白色的丧尸虫被刻意抠出来，有人狠狠地踩了上去，丧尸虫的身体发出了低低的爆裂声，像是被踩烂的蛆虫，抬起脚，低下头，防护面具遮挡的脸上，是扭曲的笑容。
  坚韧的荆棘，尖锐的冰箭，炽热的火焰，在半空中呼啸而至的重型冷兵器，金属加持过后无坚不摧的手臂，还有速度系异能者手中的空
  气炮。
  这就是他们的武器，在无数的拼杀中被磨练出来，终于能开始追逐着丧尸，把毁掉了他们的东西，也一并毁掉。
  其实，人们都知道，即使把丧尸完全毁灭，让太阳重新温暖，让生物再次臣服，让大地恢复平静……人类，也再也回不去原来的样子。
  永远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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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公历06年12月29日　Q市基地
  “这是狮子大开口吧？居然要一百吨粮食？”顾尧转动着手里的笔，语气凉凉地说。
  伴随着电波呲啦呲啦的干扰信号，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接收器里传来：“顾先生，J市这些年一直苦苦支撑，这次实在是撑不住了才去投靠新生基地，一百吨粮食，就当是我们路上的口粮那也是就九万人面前够吃的。”
  “据我所知，你们损失的大多是人力，不是物资吧？J市这么厚的家底儿，你也太妄自菲薄了。”顾尧低下头，在粗糙的文件纸上画了两道，签了个名字。
  “那就八十吨？顾先生，苏小姐现在也不在基地里，有些事情我们还是各留分寸比较好。”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顾尧真乐了，手指略略扶了扶眼镜，有抓了下自己的板寸头，把笔甩在了桌子上：“我要是不留分寸，你现在一城的残兵败将，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顾先生，明人不说暗话，这些年，咱们双方的相处并不是很愉快，你们这次对我们援手，目的我们大概也能猜到，既然要做，就真当做善事了，我们……”
  “三十吨安康米，这就是我能给的最多的了。”
  “再加五吨，顾先生，一个消息绝对值这五吨的付出。”男人的声音略略放低了一些，在呲啦呲啦电波声的衬托下里更显得喑哑神秘：“不知道，顾先生愿不愿意接受这个交换呢？”
  ……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顾尧继续审阅着文件，好像刚刚的一场交易都是虚幻。
  他抓着笔，在文件上胡乱地画了几下，终于无法控制不停抖动的双手。
  细细的再次被扔到了桌子上，笔尖在纸面上立了一下，啪嗒一声倒下，有滚了几圈，终于停了下来。
  顾尧双手扣在
  一起，两根食指不停地点在一起，一向淡定温文的脸上渐渐变得苍白且不安。
  刚刚那个男人的声音好像还在他的脑海中回响：“新生有异能者突然变成丧尸，他们决定对高阶异能者进行管控，你觉得，苏小姐在外面，只是面对丧尸么？”
  苏一念曾经对丧尸晶核的憎恶，还有基地内异能者们全部推广冥想法禁止使用晶核的规定，这些都联系到了一起。
  在为苏一念担心的同时，顾尧无法忽略自己脑海中的疑问：“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93乱局
  新公历07年1月1日　Q市基地
  车辚辚；马萧萧，孟柯把空气炮挂上了腰。
  “如果……尽量把人都带回来。”顾尧拦住孟柯对他说。
  孟柯的回答是在几百人的围观下，狠狠地，一拳砸在了他那张斯文俊秀的小白脸上。圆框眼镜被打落在地，接着，一团从天而降的冰凌把眼镜砸的粉碎。
  人群里；有人得意地吹了声口哨。
  “一念如果出了事，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陪葬。”孟柯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不管是处于怎样的原因，顾尧意图隐瞒新生可能对苏一念不利的消息；已经让这对多年的搭档走到了反目成仇的边缘。
  顾尧慢慢直起身子，用袖子蹭了下肿痛的嘴角，脸上似乎想拉扯出一个一贯温文从容的笑；最终还是失败了。
  “不管我对还是错，我希望你们都能活着回来跟我算账。”
  孟柯眼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不再理会，转身，带着一百多名去支援的异能者走向了基地门口的车队。
  左边跟在孟柯的身后，走出几步远还是回过头来盯了顾尧一眼。后面跟着的异能者们可就没这么客气了，尽管不能直接动手，他们也有各种各样的姿态表达了对这个“阴险的背叛者”的鄙视之情。
  在苏一念带着人去追袭丧尸群的当口，不仅北方的新生对这里动作频频，连这个看似牢不可破的基地内部也不像从前一样的风平浪静，这次他的隐瞒，让人们不得不叹息权利和力量真的会蒙蔽人的双眼，情况紧急，因为权力制约的关系，异能者们不能免除顾尧的管理权或者对他作出惩处。当然，如果顾尧真的再有什么不妥，留在基地的数百异能者也会毫不客气地成为斩下他头颅的尖刀。
  怀疑真是可怕的东西，左边摇摇头，长出一口气，背着大大的行囊爬上了装甲车。
  只穿了一件灰色棉大衣的洛书越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拿着酒瓶子的右手不客气地搭在了顾尧的肩膀上，略显干涩的嘴唇靠近顾尧的耳边，语气轻柔地说：“孩儿他爸，干了蠢事被收拾了吧？”
  顾尧微微侧了下脑袋，用一只手轻轻拎起在自己肩上用酒瓶画圈圈的爪子。
  “你以为，我如果真要隐瞒，他们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么？”
  “啧~故弄玄虚，真淘气。”洛书越理了理鬓边凌乱的发丝，玩味地侧头看着顾尧青青紫紫的脸。
  顾尧淡笑着看向车队离开的方向，车胎卷起的烟尘在寒冷的冬天里都显得沉凝。
  有人已经为了这个基地付出了百分百的心力，他又怎么忍心，不付出百分百的信任？信任她发于本心的坚持，信任她会带着自己的伙伴一直活下去。这些，与一些小秘密小隐瞒小猜测，毫无关系。
  “他们走了，咱们也该开始忙了，那些‘钉子’你都查清楚了？付出代价的时候到了。”
  洛书越闻言，抬起头，用酒瓶子轻佻地拍了下他的脸蛋，正好是被孟柯砸肿的位置。顾尧脸上抽了一下，淡定阴险的样子瞬间变了形。
  人们看着远方，没发现，洛书越此时的笑容，真的像极了她的姐姐。
  前行的人将面对血雨腥风，留下的人，大概也不会甘于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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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公历07年1月3日新生基地
  大概从这个文明崛起的时候开始，人类这个种族已经习惯于站立在食物链的顶端，从来只有什么可以吃的探索，而从来没有面对过被当做食物的痛苦挣扎。
  力量决定一切的规则，比人们想象中的更加残酷。
  当末世来临，这个世界终于撕开了一切的伪装，人类被拉回了食物链的循环里，再难脱身。
  不过幸好，上天似乎依然偏爱于人类，虽然丧失了生育能力但是能力强大且奇妙，异能者的出现把人类从沦落的边缘渐渐拉回，建立基地，营造工事，寻找新的食物，依靠科技和异能的力量，人们可以龟缩在铜墙铁壁的基地里，然后安慰自己，和平和安宁就在不远处。
  现在，这些期待又被狠狠地碾碎了。
  丧尸潮之后，异能者无故伤人的事情渐渐增多起来，留在基地内的异能者们原来越暴躁，越是高阶异能者，越是好像丧失了对情绪的掌控力。
  原本，基地的高层正在为加强工事和灾后重建忙的焦头烂额，几起异能者伤人的事件并没有引起他们的重视——有些特权和黑暗，尽管不堪，但是在规则内也是被默许的。
  但是就在十几天前，一个六级力量系异能者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只手扯掉了自己枕边人的脑袋，又肢解了自己共同浴血的同伴。
  看着猩红的血液和残缺的肢体，看着被围攻的这位曾经强大镇定的异能者癫狂的样子，在场的普通人和异能者顿觉毛骨悚然。
  虽然他曾经是英雄，可是崇敬和惧怕不过是对一个人态度的正反面。
  尽管事情被迅速地压了下去，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此时新生基地上层的争权夺利愈演愈烈，于是，异能者可能发疯吃人的说法在有心人士的推动下甚嚣尘上，新生基地里的氛围越发压抑地令人窒息。普通人走上街头，要求高层严格管制异能者，而异能者们对这种“卸磨杀驴”的行为极为不满，罢工和冲突接连上演。
  直到又一起高阶异能者伤人事件发生——普通人和异能者的对立越发尖锐了。
  隔离？分化？驱逐？还是毁灭？管理层的态度也明显分化，东风和西风较量无时不刻不在进行。
  人们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再次面对“生存还是毁灭“的选择题。
  这一天，新生基地收到了第一个导弹发射的引导信号。这时，终于有人想起，基地异能者中一半的精锐力量正在奔赴丧尸的聚集地。
  曾经和苏一念交易过的老人头发已经斑白，他利用自己一贯铁血强硬的手段力排众议，终于坚持签署了导弹发射令。
  放下笔时，他长出了一口气说：“这是用生命换回来的希望，不管现在异能者也好，普通人也好，消灭丧尸都是第一位的责任。”
  他不会知道，这也是他为自己一手支撑的基地做的最后一件事，当天下午，他被暗杀在了自己奋斗了多年的，那个简陋的办公室里。
  基地外的铜墙铁壁仍在缓慢修复，基地内，开始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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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公历07年1月4日南方某省
  苏一念用网状精神力控制住了一个狂躁起来的异能者，呲牙咧嘴的五级异能者在她的精神力之下像是毫无反手之力的孩子，只能被束缚在原地无助地挣扎。
  “大脑出现特异反应区，丧失感官能力，除了脑子里没有虫体，基本和丧尸没区别。”苏一念详细地描述着他大脑的状况，李维在一旁默默地记录。
  百多米开外，宁飞若无其事地带着Q市的异能者们带着新生基地的人继续前行，人们身心疲惫神经麻木，对他们来说，世界上最重要的就是他们手中的武器，所以，隔着厚重的防护服，没有人意识到自己的同伴已经少了一个——这种“掉队”对新生的高级异能者来说，也是经常出现的。
  这是新生基地的队伍里第二个突然伤人的异能者，不过苏一念是第一次仔细地探察和研究大脑的异变情况，因为第一个被她当做丧尸直接爆掉了脑袋，也就是从那时起，她通过精神力严密监视这个队伍里人们的一举一动，在第二个人暴起伤人之前，将他控制在了原地。
  检查完毕，苏一念轻轻摇了摇头转身离开，李维沉默地拿出了武器。
  昨天深夜，花了四个多小时，时间苏一念感知完了新生基地所有人的脑部情况，几乎所有人的大脑都有不同程度的异变，五级以下的异能者表现为情绪失常，异能不稳定，五级以上的异能者中，百分之三十大脑的区域变化和刚刚的“狂躁者”几乎一样。
  六七名五级以上的异能者，瞬间从队伍里的精英打手变成了不定时的炸弹。可是她却不能跟新生的人说明，否则，这场奔袭会失败不说，一场乱斗恐怕也难以避免。
  这几个脑部异常的人里面，她对几个颇有印象，就是最热衷于抢晶核，最热衷于吸收能量的那一小撮。
  遥想末世之初，苏一念反对使用丧尸晶核只是因为被改造过的身体对晶核有了诡异的排斥感，而且三毛提供的冥想法在藏石的辅助作用下也能迅速提升异能的等级。
  可是如今，晶核已经成了丧尸虫对人类猎杀的报复媒介，她为曾经的决定感到无比的庆幸。这种报复如此令人惊恐——在漫长的几年中，丧尸晶核培育出无数的异能者，异能者们疯狂获取能量的背后，却是可能成为丧尸的危机。从强大到死亡，远不及从高级异能者变成类似丧尸的距离。
  幸好，Q市的人几乎不使用用丧尸晶核，幸好，她发现了藏石。
  幸好……
  苏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