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节
作者: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1-02-20 11:19      字数:4743
  ,对于与他的婚事,我做不到一口拒绝。
  ☆、抢亲
  七夕鹊桥会,我的订婚礼亦选在这一天,江东所有的名门望族,皆携带妻儿来到陆家,参加陆议与我的订婚宴。陆家的号召力之大,可见一斑。一时之间,我这个来自山坳,与刺客有千丝万缕的许家姑娘,也在人云亦云中甚嚣尘上。
  我内穿一套纯白华服,自衣襟至裙尾,皆交织月白色祥云图腾,外罩品红嵌金纱衣,缀满了小而浑圆的珍珠,以暗红的琥珀小花瓣镶嵌珍珠,技艺巧夺天工,更衬得珍珠华美不可方物。这衣服低调而华贵,隐隐昭示了现今陆家的地位,根深蒂固,内有乾坤。
  外界的传言,我也听过一二,只是实在反差巨大,可见杜撰之人的功力之深。东街的流言是,我在野地里使出了浑身的媚劲勾引陆议,先上船后补票,于是我就成了不知廉耻的狐狸精。西街的坊间传言是,我的善良淳朴打动了陆公子,他排除了家族重重反对力量,终于和我在一起,这是典型的灰姑娘嘛。南市的流言是,陆公子见惯了大家闺秀,一日兴起,看上了我这个乡野女子,在我的死缠烂打之下无奈迎娶,纳妾只是迟早之事。置于北边嘛,自然是没有传言啦,因为北边是长江,唯有奔腾不息的江水,最是轰鸣,也最是宁和。
  青玉耳坠是盈盈欲坠的水珠模样,光华流转,仿佛能沁出水来,只见两道光华在我腮边流转,澄明婉转,宛如天外之物,这是陆家家传之物,历代长媳方可获得,足可见爷爷对我的垂爱。
  一切收拾完毕,已至掌灯时分,我默默玉立良久,借着月华的光辉,终将一颗空明的心魄,注入花一样的热情。
  擦了七层粉黛的脸,难免笑起来僵硬,陆议携着我往来于宴席间,珠光宝气,觥筹交错,带给我一丝恍如隔世的熏染。窗外月华正好,泽披大地,带着银白色的冷意,让人只想与心爱之人相拥取暖。
  陆议的手是一贯的温热,今日为我挡的酒过多,恐怕早已超出极限,脸颊绯红,眼神与我相对时,才敢流露出一丝涣散。
  “陆郎喝多了吧。”我笑嗔着说,为他解围,示意各路宾客别再故意灌他酒。
  他的目光一下子清朗了不少,朗声对宾客道:“不便多喝了,留待来日吧。”
  众人嘶叫着陆议听从我的话,一时气氛高涨。趁着人声鼎沸,耳边袭来一阵温热的气息,陆议轻贴着我的鬓发,道:“我喜欢你刚才唤我陆郎,只愿你永远这样唤我。”
  我的脸上泛起一片潮红,羞着耷拉下脑袋。
  一个小厮在他耳边低诉了几句,事态甚是紧急的模样。我猜测可能有重要人物将至,只是陆议这状况,连绕出这重重宾客都难,谈何离场迎客呢。若被缠住重喝一轮,可真是折煞了。
  我以更衣为由,将陆议扶到
  花园吹风,一边早已备下浓茶。
  我瞧他一时半会儿清醒不了,心想着代他去迎接一下客人也是应当的,我素来不胆怯,今日莽撞一回又如何,毕竟他是为了我,才喝了这些许酒的。
  轻理云鬓,将金步摇微微扶正,镜中之人华贵端庄,肤光胜雪。我怀着一抹自信的笑意,穿梭于富丽堂皇的红尘灯火间,数月光景,我已不再是那个来自山坳的乡野女子,或许,我从未是过!
  我静立于百年黄梨木铸造的府门口,被一众小厮拥簇着,品红的薄衫因着烛火的关系,显得愈发雍容华贵。四下静的出奇,连风过蔷薇花丛的窸窣声都依稀可闻。我只知即将到来的是鲁子敬,吴侯的亲信,明明素昧平生之人,不知为何听闻此人,后脖颈接连泛起细密的疙瘩,仿佛心被冰凉的水浇透了一般。
  我愈发端肃,想着心事,等着来人。
  只见一人一骑,破开茫茫月色,驰向红尘灯火。我莞尔一笑,好生低调的人!
  小厮牵马的当口,我上前迎客。月色下,我只能看清他亮洁的额头,儒雅的蓄须,但只消这两样,就使我对这初见的客人充满亲切之感。
  将他迎进大门,一路随行,他时而看我的侧面,时而看我的背影,只因看不清我的正面,眼睛便是一刻也未曾离开。
  我深感不悦,猝然止步,回身道:“鲁大人,小女子名唤许筱箴,是陆议的未婚妻,初次见面,不甚荣幸。”
  鲁子敬的眼睛只落在我的脸孔上,嘴唇翕和,只是脸色由白转青,似是要闭气过去似的。我试探似的走近了几步,他瞪得死大的眼睛陡然一闭,一手捂着脸,一手直直挥摆,已是泫然欲涕。
  我心中惊叹,刚才觉得好生儒雅的人,行为竟如此失礼,遂无奈道:“鲁大人可是身体不适?今夜的风的确有些凉。我带你去后院吧,陆议有些不胜酒力,正在那里休息呢。”
  “许小姐,在下一直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容貌形态如此相似之人。只是过会吴侯前来,小姐这副容貌,只怕会惹出翻天祸乱来。”
  我瞧他行为失礼也就罢了,言语如此冲撞,真像中邪一般,拂袖道:“我是牛鬼蛇神、千年狐妖吗?鲁大人说话惹得人好不痛快,我这中人之姿怎有魔力惹出翻天祸乱?”
  他连连作揖道:“小姐只是长得,很像子敬认识的一位故人。”
  我想起初遇陆议时的话语,似是懂得了些许,颤声道:“可是像吴侯的步夫人?”
  “小姐也知步夫人?”
  “曾听陆郎提起过,只是我不是她,吴侯总不会为一副相似的容貌失控吧?”
  他微展的眉头又蹙了蹙,“只是吴侯爱她极深,旧年的情意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
  “既然难忘,何必相弃
  ?”我一时鼻尖酸楚,有些委屈羞恼,仿佛步夫人之委屈,为我所经历一般。
  “已有两年多光景了罢”,鲁子敬对着月亮,踱着步子道:“我常劝他惜取眼前人,可是吴侯执念太重,勉强听了几句,却一句都未曾真正做到。吴侯感叹自己有负于夫人,自苦多年,可造成这些误会的并不是他。”
  我不欲深问,子敬却感叹良多,或许只因感念于我的面容。
  院内晚风徐徐,月色撩人。陆议从屋内出来,已换了一身新袍子,神色清朗,可见醉势已去。我的眼光朝向他,掠过他的肩膀,看见一株蔷薇花沾了夜露,徐徐绽放于月色下。本就洁白的花色,因着月光的照耀,平添了些许晶莹通透。人多情,景亦多情,我和悦地莞尔一笑。
  陆议忽地上前,将我拥入怀,将头埋入我的发丝中,深嗅着我的气息。这是他对我做过的最亲密的举动,甚至不在乎子敬在一旁的尴尬,直直昭示着自己的深情眷恋。我由衷地泛起喜悦,这是情之所至的一刻。
  晚宴如火如荼地进行,子敬的一番话,使我生出避隐之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以头疼为由,躲在屋子里,期许这个热闹翻涌的夜晚尽快过去。
  本是属于我的夜晚,顷刻变得安静起来。烛影摇曳,几欲熄灭,我的一颗心便是如此,从沸腾到平和,随遇而安。何当共剪西窗烛?我只影依傍着窗舷,挑着烛芯,可是夜来风大,烛火刷得明灭,唯余一室似霜皓月。
  有豆大的雨珠零星飘落,只是奇怪,月色尚好,雨珠润着晶莹,宛如流星,让人忽略了大地的疼痛。只因雨珠极大,院内的几株零星蔷薇飘零欲残,柔丽的花瓣已夭折些许。我独怜她的娇弱,陡然生出几分怜爱,似要护住自己一般跑了出去。
  解开品红色的纱衣,倒挂在一边的花篱上,总算能为这些娇嫩的花朵护住一片锦绣天地。我喜滋滋地笑着,才意识到大雨瓢泼,石径上已沁满水渍。
  我浑然不知地抬头,苍天落泪,为何唯独遗落了我头顶的一方天空?我身子干燥,头顶有一方一青绿色的油纸伞,雨打在上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浸染出一片深绿色。
  有人正为我打伞哩!
  我豁然起身,青丝随风打旋,侧散于肩头。我莞尔道:“陆郎。”
  可为我执伞之人,却不是陆议。一袭玄色的蟒袍,刺得我双目一痛,就在我闭眼的瞬间,身子被他一拥,直直倒入了他的胸怀。
  我顿感头痛欲裂,天旋地转,只因这个胸膛的味道,是我所熟悉地、依恋的。我无力得浑身瘫软,几欲倒地,幸而有他有力的臂膀托着我,一副不愿放手之势。
  “从前你也是这般傻气,不顾身子淋湿了大片,也要为蔷薇花遮挡风雨
  。”男子自顾低喃,话语愈说愈轻,天地间唯余我们两人的相依。
  额间被滴上了一滴温热的液体,我知道,那是泪。只是顷刻大雨滂沱而落,那滴泪已被冲刷的一干二净。我就这样被他拥着,静立于大雨中,全然忘却天地为何物,青绿色油纸伞置于地上,肆掠着滚落,亦如我此刻的心绪。
  “我爱你,今生今世,永不分离。我曾经向天起誓,若是有生之年能再抓紧你的手,定不让你伤心难过,感谢苍天,让我寻到爱妻,给了我一个说抱歉的机会”,他絮叨着:“亦如多年前的雨夜,她唱:‘深深的一段情,叫我思念到如今’,呵护着雨中蔷薇,为我带来毕生难忘的快乐。”
  几瓣芬芳被风刮落,我脑海百转千回,终止不住簌簌的泪,轻和了一句:“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我并不认识来人,却称其为君,是恍如隔世的似曾相识。我被按在他的肩窝里,深嗅着他身上淡雅的茉莉花香,来获取一丝氧气,熏熏然间,前世的记忆恍惚袭来。
  我绾着贵族少女的发髻,碧青色的华服是流光溢彩的蜀锦制成,却难掩少女脸上的疲惫。手中拿着精心准备的礼盒,里头是耗费一天一夜心血编织成的同心结。同心结,结同心,只愿离别来临之际,回应心爱之人满满的情意。
  我的同心结,就系在他的佩剑上,冷光挥舞之际,亦有一道华丽的霓虹。我贴近他肩窝时,是淡淡的茉莉气息,令人心安。
  我的视线,淹没于一片漆黑。只想在这股温暖的气味中,再扎得深些,看到更多过去的自己。
  窒闷的呼吸忽的一畅,银白的月光如冰冷的刀锋破开我的思绪。玄色外袍,玄色发冠的男子,仿佛有定魂术一般,令我的世界无声无息,唯剩一个他。他年轻的脸孔很是俊美,却嵌着一双忧郁的眼,脸色也白得冰冷,宽阔的肩膀,因疲乏而略显随意,却难掩不怒而威的地位。
  他的双手本是紧握住我的肩头,眼神似是要把我生吞活剥。我在他奇异的碧色眸子里,看到两个小小的自己,眼睛仿佛泉眼,泪水大滴大滴涌出。
  “仲谋”,待我看清男子的面容,脱口而出便是如此唤他。
  他的唇飞快掠上我的额头,是个怜惜的亲吻。我惊觉迷惘不妥之时,已被他手一牵,直直朝厅堂走去。
  ☆、前世今生
  “吴侯怎生从偏门进府,生生淋了雨,让陆议如何是好?”
  因我外穿的品红纱衣已然脱去,通体一身雪白装束,而牵着我的手的人,又是一袭玄袍,故而所到之处,无不引起旁人侧目。
  我这才知他是吴侯,可他是什么身份,又于我何干?他是填满我空缺记忆的人,我确信便足矣。
  他死死牵住我的手,将那些惊恐、世故、非议的眼神,圈揽在外。只是流言蜚语扰人清听,岂是说走就能走的,何况我是陆议的未婚妻,被吴侯这么有恃无恐地牵着,总该给他一个交待。
  “这个女子,是我失踪了两年的妻子,我再不要和她分离,今日在座的替我作证,我定不负她。”说罢,用随身的短轫割断了一缕发丝,道:“如若不然,犹如此发。”
  我就这样被他牵着,于众目睽睽之下,接受一个“陌生”男子的誓言,心中有莫名澎湃,苦痛的煎熬,一时五味杂成。
  我既是他的妻子,为他绾起满头青丝,却为何会丢弃了彼此,错落至今?如今,我为另一个男子绾起了青丝,却因他的出现而散落,天命如是!
  席间所坐之人何等的精明,深知事态不妙已鸦雀无声,片刻的宁静,带着喧杂过后的回音,厅堂里一片地狱般的死寂。
  “她叫许筱箴,是我的未婚妻子,与你的步夫人只是肖似,吴侯细看她容光焕发,便知不是身患重疴的步夫人。”陆议的脸色惨白得如同鬼魅,极力克制着自己。
  “不是肖似,她便是她,世上独一无二。我夫人疴症于生产之时早已痊愈,不说她这幅模样,即便是六道轮回之后,我心中认定的,只一个她罢了”,他说此话的音很低,只周遭些许人听见。通过手的温度,他仿佛给我们的世界筑起一道屏障,唯余他护着我,我依着他。
  他继而道:“陆议,你乘人之危,借寻人之便诱拐我的妻子,该当何罪?”他亮出短轫,将我护至他的身后,剑锋直指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