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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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1-02-20 11:19 字数:4743
“饿了?”孙权轻声道。
我薄嗔了他一眼。能不饿吗,这都折腾了小半天了。
一个干脆,我裹起锦被,颤巍巍地走向衣柜。哎,身子真是散架般的酸痛,胸口斑斑点点的红莓,看起来俨然水做的一般娇艳欲滴。
随意取了件亵衣,竟是鸳鸯图案,我不禁娇笑了一声。又穿上中衣,透过镜子,才意识到孙权正懒懒地靠在虎皮榻上,有意无意地瞥着我。
他总说我是他的蔷薇花,这下倒真应了那句“无力蔷薇卧晓枝”。我正如一夜春雨后的蔷薇,眉眼间都透着娇媚羞涩。
他起身走向我,我半含捉弄地飞扑上他的背,在他的侧颈吸咬着,意图留下个印记。
他倒也不反抗,呲了呲牙,将我打横抱起,出了卧室。
象牙白的面条浸泡在淡黄色的鸡汤汁中,冒着白白的水汽。碗沿一对鲜虾,对极了我的胃口。不知他何时吩咐的,只是极对我的心意。
我急急从孙权怀里滑下,拾起筷子欲挑,硬是被孙权止住,“饿极了该先喝汤,脾胃本就不好。”
他当真是关心我至深,也不管我是否会恼他,只是一心为我好。
吃完了面,我瞧着东方既白,索性便不睡了,收拾起行装来。孙权并未给与我名分,我也算不得将军府中的座上宾。在青葵阁等他归来这十几天已属爷爷宽容,如今是该回家了。
☆、求婚
孙权简单地着了中衣,眸子亮如雨后的朗星。忽的执起我的手,凝神朗声道:“若水,在我的心里,早将你看做我的妻子。你不顾外人看法,守着青葵阁十几天只为等我,这份情谊我自是了然于心的。我不日便上门提亲,娶你过门。”
良辰美景,赏心乐事。
心被汩汩暖流涨得满满,我伏在他的肩头,温情脉脉道:“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他一手揽住我的腰,眸子粲然,脱口而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一个恍惚,我中指一凉。光华流转间,一枚戒指赫然出现在了我指尖。
纯净通灵的水晶打磨成初绽的蔷薇,花苞里头孕育着一株四叶草。许是刚刚绽放,小小的叶儿嫩绿可人,中间白色的心形不染尘埃,一如天使的羽翼。他果真觅得了四叶草,还珍惜呵护,将它镶嵌进了戒指里,永久保存。
提亲,戒指。他无意之举,却正合了我意。自小梦想的现代求婚的感动,他一分不少地全给了我。
感动……甜蜜……一个笑容还未绽开,热泪已滴落。
“苜蓿草收割了三批,才得了这一株。我好生紧张,迫不急来圈起来护着。心想着此物得来不易,只瞧一眼怕是不够的。春去秋来,与其让它归于尘土,不如镶在水晶里,既不妨碍观赏,也能永存。”孙权为我拭泪,有些不知所措,缓缓执着我的右手,深情地凝视着这枚颇费心思的戒指,“本想给你一个惊喜的,却惹得你哭,都是我不好。将来,你只要做一朵娇嫩美丽的蔷薇花,我来做你的花刺保护你,这枚戒指,是我对你爱的承诺。”
我反手一握,仿佛将承诺握在手里。心里回转着一句话:“然诺重,君须记。”
这场穿越,颠覆了我的安稳人生,从怨怪到无奈,我从未感到真正的快乐。而这一刻,我真正接纳了我的命运。上苍为我打造了一个传奇,他赐给了我与孙权跨越千年的爱恋缠绵,使我经历了在原本生活中不可能经历的金戈铁马、英雄壮志。
孙权,你就是我的天命!我的传奇!
回到张府,一向不甚理睬我的二舅,见了我便拂袖而去。二舅一心想将自己女儿洛瑶捧上高位的心思,我也是略知一二的。洛瑶生的比我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纯然是个古代淑女。而我这个穿越来客凭借爷爷的宠爱,和莫名奇妙的际遇,就快要嫁与孙权。二舅不比大舅与世无争,是个走极端的性子。他自小冷眼瞧着爷爷宠爱胜男小姐,又为她的事伤透了心,心里自是极不服气的,他是男儿啊!如今悉心教导的女儿又输给了我,恐怕当年他对胜男小姐的怨恨,要牵连到我了。这两份怨恨交织,我想想便不寒而栗,仿佛头顶悬着把刀。
与君一日不见,如
隔三秋。我凝视着爱戒出神,采薇告知我孙权已携着大批聘礼款款而来。
只是爷爷今日身子不爽利,怕见不了他了。家中的长辈,大舅在外当值,想来也是二舅出面了。
不妥,我得先见一下孙权,否则二舅出面怕是会出事。吩咐采薇赶紧去拖住二舅,自己亟亟朝厅堂走去。
抛开所有的娇羞,一见孙权,我神色端肃,“求你给我表妹洛瑶指个好婚事,我二舅他……”
“吴侯驾临寒舍,张休特来远迎。”我的话说到一半,生生咽了下去。
二舅向我使了个眼色,“冒冒失失跑出来,佣人们又要见笑了。”又陪笑道:“吴侯莫要见怪,我家若水自小养在乡野,不爱守这些个繁文缛节。”
孙权亦是朗声笑道:“我素来喜的就是她这份不拘小节。叔嗣既然最讲礼节,那将来的中庶子是非你莫属了。”
心被幸福涨得满满的。
堆满库房的聘礼宣告了他的来意。中庶子是历代嫡子的侍从官,此番下聘,迎娶的将是他的正夫人。我的地位,他的心意,已是昭然若揭。
当着第三个人的面,他怎么能把外交辞令说的这般扣动我心,当真是佩服他。
我粲然一笑,亟亟转身,怀揣着甜蜜出了厅堂。
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秋千,我的幸福尽在此刻了。自初遇起的一幕幕略上心头。他是我的良人呵!
“你嫁给我,你表妹嫁给谁好呢?”良久,孙权乍得出现在我面前,我见他的手紧紧攥着拳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在强作镇定。
想要二舅如愿以偿,不至记恨我,我随心而动道:“自是越位高权重越好。”
他关节一紧,青筋暴到脑门,“自是没错了,你们的家教便是男儿做官带兵,女儿攀龙附凤。张若水,我怎么就把真心付了你,自始至终,便都是错的。”
他死死抓着我的肩,捏得我生疼,骨头似要裂开了。我任是一头雾水,想不出他今日受了什么刺激。可眼泪已经簌簌落下,不知为何,我接受不了他对我的误解,一刻也不行。
二舅接过采薇手中的茶盏,悻悻道:“张休给吴侯赔罪了,今日是个好日子,婚事就定了吧,张家自当尽心为吴侯安定江东。”
孙权更是怒不可遏,“没有你们张家,难道江东男儿便不听我号令了吗?那些包着红纸的箱盒,便作孤对你们张家劳苦功高的赏赐吧。”
极少听到他在我的面前自称孤。方才还是浓情蜜意的提亲,转瞬便是等级分明的决裂。他误解我了,真的误解我了,甚至不听我的解释,就将我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抹去。可他是理性之人,怎会为了我一人之故,弃张家忠贤于不顾,这会伤了所有世家大族的心,他是在自毁根基啊。
想来
真是被伤透了,不然他怎会决绝至此。
我伤心欲绝,狠狠看了一眼二舅。我和孙权的自伤自苦,便是他要的结局吧,他要毁了我,不惜赔上整个家族啊!那是多深的恨啊。
孙权一把摔开二舅递上的茶盏,冷笑着决绝而去。
整个人仿佛坠入冰河,脚底的寒意一点点漫上来,冰意入骨,胸臆却是腥热的,灼灼欲燃。当真是冰火相煎。
不觉俯身,压抑了许久的咳疾竟在此刻爆发。看着二舅冷冷的笑意,喉口一腥,生生涌出一口鲜血。
簌簌不止的咳嗽,我脸涨得通红,仍不甘心的望着孙权的背影愈行愈远。他怕是不会再回身了,我怕是永远失去他了。
我把自己藏在昏暗的房间里,不见天日,不进水米。随着病情的恶化,我被强灌了米汤,薛医工一日问诊数次,所开的药也是越来越生猛。
采薇告知我吴侯下聘又退婚一事传遍了江东,人人皆知张家出了个被吴侯聘了又退的孙小姐,爷爷气的三日不朝。
我扯了个冷笑,瑟缩在床角,任凭苦涩的药汁划过喉口,埋头不理旁人。
半醒半睡间,我仿佛又熬过了几次日出日落。四肢孱弱无力,身子虚浮地连手臂上淡蓝色的血管都依稀可见。我怕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吧。
失恋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爷爷已罢朝多日了。他定是知道二舅的诡计的,儿子为了私仇宁可得罪吴侯,赔上整个家族,想来他也是伤心失望的。他整日整夜地守着我,已是憔悴不堪。
正午,太阳慷慨奢侈地散发着光和热,我也感知到了它旺盛的生命力,精神微微恢复。
“吴侯打了胜仗,现在正如日中天呢。我打算辞了官,带你回徐州老宅。你母亲就葬在那里,她会保佑你好起来的。”爷爷消极避世,疲惫地说。
“二舅他对吴侯说的,都不是事实。爷爷可以压着他去负荆请罪,便可一洗清白。他认为我是蓄意勾引也就罢了,可他不能侮辱张家的声誉,此事非解释清楚不可。我的真心天地可鉴,哪里容得了他人教唆,五年的相处,即便是假戏,也用真心去演的。”我吃力地吐着字,亦是说不出的疲惫。
爷爷的眉目透过一丝恍惚,走到案几前,拾起了一方绢帛。那是我当日负气,身子又在病重之下,恍惚忆起的一首饮水词。原以为写出来,人便会豁然开朗,可愁绪却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如何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爷爷沉沉细看了许久,似是明白了我的心思,长舒了一口气道:“若水,你当真是‘但为君故,沉吟至今’的一片赤子
之心,可我,倒真希望你二舅说的是真的。”
他冰冷的话语,失望的眼神,令我的心渗出丝丝寒意,又不住簌簌咳嗽起来。他见我眉头紧锁,叹道: “入府前夕,爷爷告诫你的,承欢于主公,是为了家族的前程,你做的很好。可你若将真心交付,那还不如一切都没发生过。你知不知道,孙家和我们的关系十分微妙。他们是外来政权,一方面要依仗我们的影响力,安定地方,一方面又极惧我们做大,威胁统治。乱世之中,兵权最大,孙氏的武力既可庇护我们的和平,又可倾覆我们的家业。所有人都渴望与之结下一种不可切割的交情。而你的入府,正是恰好的机缘,有什么比儿女亲家更铁的联盟呢?张家虽不比陆家势力大,却因为有你,下了一招巧棋。这其中的微妙关系,因为你而得到平衡。”
眼前之人,哪里还是我的亲人,简直是个无情无义的政客,我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
我气结道:“原来,你要的是这样的我——一枚冷冰冰的棋子,为家族的利益出卖自己的感情,我怎么就信了你呢?我是对他付了真心,我没有亵渎我的爱情。”我忽的想起那日的情景,大笑起来,“我瞧仲谋负气离去的样子,正说明他亦是真心待我。我张若水从今天起与张家决裂,再不做你的马前卒!对了,我忘了,我母亲被族谱除了名,我本就不是张家人,二舅给我加的罪名,亦是不攻自破了。”
张昭的眼里一阵刺痛,我却获得了一丝报复的快感。
“我的确是个古板冷酷的人,为了把张家望族的地位延续下去,反对你爹娘的婚事,让自己的女儿成了孤魂野鬼。她对我是有怨的,所以,我才有了今日的报应。我对不起所有人,可我对得起整个家族。我把它经营的这么强盛,可你们一个个,不是要拆毁了它,就是要逃离它。若水,你扪心自问,你珍视的东西被人践踏,你可会恼怒?”
我驳斥道:“那也不该以子女的幸福作为代价。爷爷,我告诉过你,我的思想,和你不一样,可你从未尊重过我。”
“尊重?你能在外获得的尊重,都源自你的姓氏。你既为了那竖子要背叛家族,就不配得到它的庇护,你必须受到家族的惩罚。我和你二舅不会出面解释他对你的误解。在他心里,自打吴郡时你对他的格外留意,都是你为家族牟利的证据。那丝丝入扣的瞬间,世上没有哪个女子会那么大胆地望着高高在上的权公子,还凭借几句“梦日月入怀”的荒唐话得到入府的机会。他是不是对你有情有义,能不能原谅你,你用离开家族去赌,可值得?再说他将来会有很多位夫人,你失去了家族的依仗,哪知他对你的爱能到几时?”
我深知多说
无益,张昭心狠,他枉费了一场心思,必要我们也付出代价。二舅此时的境遇,恐怕不会比我好多少。我还有孙权,我什么都不怕失去,唯独怕失去他。
我一咬牙,起身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