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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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1-02-20 11:18 字数:4762
“由得他去等,谁叫他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时候……”
我一边推着孙权出门,一边娇笑着,银铃般的笑声荡漾开,宫殿上空的阴霾,似乎也少了些。
☆、请求
法事一直忙到天明时分,我灌了好几杯浓茶,仍提不起神。爷爷知道我这些年身体不好,派采薇携着我躲开人群,先去青葵阁歇会儿。
打开青葵阁大门的那一刻,我才发觉在府里有个栖身之所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绣阁静谧得只有滴漏声,茉莉花的焚香沁人心脾。我仰身一趟,便再也不愿离开这舒服的大床。
“咚咚”……一连串轻柔得刻意的敲门声。
“门没锁,进来吧。”采薇那丫头是怎么当值的,专扰我的清梦。
“若水小姐,若水小姐。”连续地低呼我的名字,声音颇为熟悉。
我懒懒的睁开眼,瞧清了才知是弦月。她是太夫人的心腹,被安排在甘露寺,难不成是为了吊唁而来?
“弦月,真没想到会在这时见到你。”
弦月从怀里掏出一缕胎发放在我的掌中,“夫人托我把它带给你,她说你们情同姐妹,你允诺过,会帮她的。”
我的手颤了颤,认出这是绍儿的胎发。大乔在提醒我,莫要忘了我答应过她,有朝一日回府,定要把绍儿接回去的约定。
这轻盈的一缕胎发,是一个在绝境苦苦挣扎的母亲,在召唤她唯一希望。我答应过她,照拂绍儿,我答应过的。
一诺出,千金重。可现下的情境……我在太夫人的病榻前刚遭到拒绝。
“弦月,你回去以后转告夫人,绍儿身上流淌着孙氏的血,回来是一定的。让她保重身子,静候消息。”
“若水小姐也请保重,奴婢觉得,你比离开甘露寺那会儿更憔悴了。”
我无奈地支着下巴,“这府里,让人操心的事太多,姐姐能够远离也是福气。我现在已经不知自己该如何自处了。”
送走弦月后,在茉莉花的香气中,我闭目宁神。
尚香也不再需要伴读,孙权若真要娶我,去家里提亲便是了。今日我就打算回家去,陪陪爷爷,过几天承欢膝下的生活。
我脱下丧服,换上布衣,看着镜子里病容憔悴的自己,微叹了口气,拿起粉仔细地遮盖。
“懒起画娥眉,浓妆梳洗迟。”孙权忍俊不禁,他正斜靠在门上,懒懒地笑着,“我为你画眉可好?”
他绾起我的一头青丝,提袖,握笔,轻柔地描摹着我的柳眉。
我取笑他的笨拙,画的眉一浓一淡,他却专心致志地描摹着,左添又补,仔细且执拗。
“等我多画几次,便得心应手了。”他玩味地笑着。
“你将来夫人小妾一大堆,多次画下来,也是该得心应手了。”我恨恨地背对着他,轻抿唇纸。
“我的若水真是一点儿也不柔情似水,蔷薇终是带刺的。闻起来,还酸溜溜的。”他轻挽我的腰,下巴抵着我的肩窝。
我笑嗔着避开他的气息,“难道我说的
不是实话?”
对于孙权的婚姻生活,我没留意过历史的记载,可谓是一片空白,看他的样子,也是专情之人,所以倒存着希冀,悻悻道:“你若真清清静静地只为我一人画眉,不妨就娶了我,我保管泼辣蛮横,收拾的你的后宫片叶不剩。”
他轻笑着挑眉道:“将来告诉孩子,是他娘主动要他爹娶她的,气势还颇强,不给人半点退路。“
我有点恼,又羞得不好意思抬头,只重重地绞着手绢儿,梨涡浅笑。
我瞧着孙权的浓情蜜意,他是深爱着我的,有爱便能怜,我受的甘露寺之苦,是他对我最大的愧疚,利用好这点,应该就能把绍儿接回来。
“我要回家住些天,陪陪爷爷,一晃眼两年多了,我瞧爷爷一下子老了许多。”
“你能在留在府里陪陪我吗,你乍一离开,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若是不回去,你算哪门子提亲,人都已经被你抢到跟前去了。再说,你去提亲时,爷爷刁难你,谁为你敲边鼓?”
孙权满脸欣喜,宠溺的点了点我的鼻子,“我要守孝三个月,暂时还不能提亲去,你就留下陪陪我吧。”
“留下也行,不过你可得答应为我做件事。”我把孙权抵到墙边,用最妩媚含情的眼神凝望着他,只要他答应,我便是他的。
孙权浅笑了声,颔首与我对望良久。
“你从未这样看过我,你变聪明了,似乎知道了美色也是件武器。而我,便是你的专属猎物……有话直说便罢。”
我神色微惊,我的心思在他面前竟是如此通透。
“大汉律例,妇人犯法,若其有孕,如何处置?”
孙权神色颇为从容,将我置于膝上,宠溺的说:“此罪早有先例,平安产子后再罚,以免牵连无辜,实为公允。”
“此律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你有话直说,绕这弯子作甚?”
“我不管,我就要你说。”我轻掐了下他的臂膀,眼含期待。
他眸子一沉,若有所思道:“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孙仲谋自然不会独亲其亲。”
“当真?”
“有话直说。”他眸子沉了沉,神色严肃了不少。
“甘露寺的生活颇为枯燥,我和大乔各有心结,都是愁眉不展的。可是绍儿却不同,天资聪颖,活泼好动,你是看过那孩子模样的,俨然一个小伯符!”
孙权站了起来,背向我,看着窗外的秋景,“从回来那一刻起,你应该就盘算着如何开口了吧?你费尽心思试探我,等你确信自己在我心中有你,多年来从未淡忘丝毫,就开口说出了你的目的。你实话告诉我,你当真想让他们回来,你可有考虑过我?”
我的心猛地一痛,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对眼前人的所有珍惜和
心血,似在慢慢流失,人也渐渐被掏空一般。孙权,竟是这般猜忌我,几句话,抹杀了我所有的真挚。既然他不信任我,我又何必婉转求情,干脆谈判一场,胜算还能大些。
我侧坐于榻上,平静地倒了一杯茶,轻抿了一口,缓缓道:“我不奢求大乔和绍儿能一起回来,只求你善待绍儿,你已经占尽上风,何苦对一个孩子处处提防。大乔愿意忍受母子分离、老无所依之苦,也要争取绍儿回到吴郡,接受最好的教育,你忍心让你无辜的侄儿,流落在荒山中,终日听佛经,养禅道吗?”
孙权托起我的双肩,让我与他四目对视,怒道:“我在你眼中,竟真是如此嗜权冷血?”他吸了一口气,转过身道:“我们都先冷静一下,这件事关系重大,不是说办就能办的。”
我深知此事一旦被遮过去,下次再无优势,绍儿是大乔唯一的希望,我怎忍让自己的姐姐绝望?索性豁出去,深深躬身道:“请求主公答应,莫做了铁血无情之人。我愿作为接替,重回甘露寺。”
孙权肩膀一沉,我刚才称他主公,似请求,似要挟,生生将我俩扯出一道沟壑,他是被我伤着了吧,对不起,只求你应下这个请求。我对你早已是情根深种,愿以此身,受你之痛。
“你回去甘露寺?你用这要挟我作甚,你身子弱,不得再回苦寒之地。丧礼已毕,你即刻回张府吧。”他轻轻地挥挥袖,眼里是一滩化不开的墨。
我急急道:“我并非要挟你,只是故人之托,情深意切,若水不忍相负。”
孙权半个身子已出了门,听完我的话后,静立于霞光之中,有睥睨天下的豪情,“此事待我思虑后再给你答复,我不怕天下人错看我,只是怕你不懂我。现在想来,刚才是误会你了,你既不愿背信,又处处为我考虑,我自然也会妥善处理此事。”
方才他还为我温柔地画眉,转瞬却冷冽地让我流泪。他真的不是当年的他了,有了那把椅子作为优先考量,一切都变得次要了。
☆、继母
闺阁中的生活舒适而惬意,温汤沐浴,养颜佳品,琉璃珠翠,奢华的宛如仙境。采薇的贴心陪伴,更是把我仅属于自己的精神世界给填满了,日日讲述着爷爷对我的记挂,二舅的女儿洛瑶出落得愈发标致了,眉目间与我有几分相似,过年时的佣人少得了我的那份红包,很是失落……
自入府以来,我步步留心,可还是被权力交替的风波波及,过了幽禁的苦日子。这才体会到,张府才是我真正的家,这里有我的家人、族人,所有人都会猜忌我,防备我,只有家人才是无时无刻真心为我好;哪怕归根到底为了利益。
距离丧礼已一月有余,府中还未传来任何消息。我静坐于绣阁之内,抿着茶。心思明明紊乱,却要不显于表象。胸中实在憋闷,又重重地咳嗽起来。
“小姐,调养了许久,咳疾怎还未痊愈,这该如何是好?”采薇抚着我的背,眼里流露出痛楚焦灼。
我不忍告诉她恐怕痊愈不了,遂喝口茶润润喉,急急摇头称已无大碍。
采薇的神色稍稍放松,低声道:“小姐可知,何人来府里了?”
我呼吸尚有些急促,也没心思去猜,便挽着袖子,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主公来府里了,和老爷在正厅叙谈呢。据说是劳军刚回来,府门都未踏入,风尘仆仆地来了,一副事出突然的样子。”采薇全然不顾我的懒散,一个劲的絮叨着。
我只觉得身子有些颤抖,忽冷忽热的。深秋本是咳疾加重的时节,这番猜度心思下来,我又是一阵咳嗽,脸颊泛起了潮红,面色却苍白。
三步并作两步走,我躲在园中的青梅树下,窥视着庭中之人。他器宇轩昂地踱着步,夕阳的余晖映衬地他愈发尊贵高健,高谈阔论,自信豪迈,神采飞扬。我心底有一个声音响起:他是天生的王者。
我直直地看着他,思绪已不受自己控制,世界仿佛只剩下我和他。
孙权回首,我俩眼神刹那交汇,我的出现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充满魅惑地朝我笑着,我却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边急急后退遮掩娇羞,一边假意嗅着青梅的香味,掩绢遮羞,频频回首贪恋地望着他。羞涩,甜蜜胀满了心房。
他终究是不会与我置气的,唯有真爱一个女子,男子才会在吵得面红耳赤后,难解相思,放□段来见女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我心内蔓延,绵远悠长,似是牵住了彼此。我在闺阁中思念的那个人,无论身份变了几重,爱护我的心是磐石无转移的。
采薇奉着茶朝我走来,笑盈盈地嗔道:“小姐脸红地厉害,是何缘故,让我来猜猜。许是是见着久未谋面的情郎了。”语毕,她便自顾自笑了起来。
我一扫刚才的娇羞作态,显示出现代少女
的大胆直白。接过采薇的茶,径直朝正厅走去。回眸笑道:“你这丫头嘴太贫,回去思过去吧。”
我奉着茶步入正厅,眼里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爷爷不在厅中,我心中惴惴的,连倒出的水柱都有些颤抖。
发髻被轻轻一挽,抬眼看向孙权,一截金钗已没入乌发。
他笑意沉沉,手指依旧流连在我瀑布般的秀发中,带着几分轻佻道:“你倚树嗅青梅的娇羞之态实在美丽,我回府里,便亲笔画下。你瞧你,冒冒失失的,连金钗都挂在树梢上了。”
我嗔道:“画我这闺阁怀春女子作甚,徒惹人笑话。”
“你可算是承认喜欢我了,这趟前来也算是颇有收获 。”孙权得意洋洋,端起了茶盏。
我问道:“你这趟来的突然,我见爷爷眉头深锁的,他也算是孙家的近臣,能劳动他的紧急事,定是内务。”
孙权沉了沉眸子,笑意也瞬间全敛,淡淡道:“我说过,此事难办,可终归是寻了个法子。你爷爷已经出发,接人去了,也只有他去,才能显示宗室对绍儿的承认。”
我喜悦地呼喊,眼眶一热,“绍儿要回来了,你真的答应了,办到了!”
“此事牵扯颇广,大哥已经去世,绍儿便是遗孤,我尚无子嗣,不能把绍儿过继到我名下,这会是日后祸乱之根。本来可以将绍儿托于母亲照养,可是母亲又过世了。左右平衡之下,月前,我立了母亲的妹妹;尚香的嫡母为太夫人,同为父亲的夫人,她地位不及母亲,蛰居已久,我尊她为母亲,她自然会待绍儿如亲孙子。如此一来,绍儿入府既能得到最好的照拂,又能名正言顺。”
我听完他的筹谋,只觉自己思虑太单纯,早已被清空的名分要恢复,势必付出高昂的代价,何况两年来将军府里已是物是人非。孙权为了我,当真煞费心思,既担了主位不稳的风险,又违逆了母亲生前的意志,还奉了继母,当真是步步筹谋。
我打了个激灵道:“那你此番去劳军,是去了周公瑾处?如果他说不想让绍儿回府,那一定是假话,毕竟他是先主公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