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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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1-02-20 11:18 字数:4762
陪在我身边,我却不知珍惜。更令我心寒的是,我们自以为得逞的小阴谋,居然不偏不倚全落入了太夫人眼中,幸而她乐得顺水推舟。
她缓缓扶起我,神色冷淡,淡漠地说:“本来,我是不愿过问你们这些小儿女的事的,也乐得成全。可如今江东陷入两难,一派支持孙绍,一派支持仲谋。绍儿是我的孙儿,照理说该父死子继,可现下是龙争虎斗的世道,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能成什么事,不过是仰仗姨夫罢了。而仲谋却不同,自幼饱读兵书,游历八方,必当英雄出少年,我刚才称他江东新主,不只是策儿遗命如此,我的心意亦是如此,你可懂?”
我顿感事态严重,也猜到了几分心思,说道:“所以太夫人认为,现下关键是公瑾的意思,只要他肯主持大局,立定一方,局势就能稳定。而公瑾是绍儿的姨夫,与先主公又是总角之好,怕他偏帮了绍儿。可他,偏生还没回来,尴尬的原因也未可知?”
“这种事自然是一锤定音的好,可如今我不是怕公瑾会偏帮绍儿,而是几乎肯定,他定会偏帮绍儿。于情于理,与公与私,他都有理由这么做。两端已是极不平衡,何况公瑾曾欲与你结亲,若是看到你与权儿出双入对,他甚至在
家兄新丧的当口日日不忘探望你,他是个男人,心里会有一根刺?此事冒不得一丝风险,你得先离开吴郡避一下风头。”
“出吴郡?”我感到前途一片迷茫。但又为性命得以保全,可以远离是非感到高兴。
“你要去的,是一个权儿和公瑾都不能随意到达的地方。”太夫人口气严肃,眼神凌烈。
“若水愿意听太夫人的话,一切由太夫人做主。”我深深地磕了头,告退着出来了。乱世之中,权利之下,女子的性命何其轻贱,她纵使杀了我,以祭奠权利的稳固也无可厚非,如今只让我离开,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我强忍着颤抖的身子,夺眶欲出的泪水,自我安慰着,一步步走向未知的远方。
☆、退路
离开太夫人处,我回屋换上丧服,步入灵堂。
外堂文武大臣分坐两列,一列以孙权为首,一列以爷爷为首。满座死寂,一片凄哀。群臣满脸冷漠,透露着观望之态,他们应该在等周瑜回来,审时度势后,再确认是否尊奉这位新主公。
孙权面色如常,眼里却透着深深地倦意和紧张。这几天,他真的是身心俱疲了。生离死别,分崩离析,山河重任,不服猜忌……随着孙策的死,一样样如同泰山压向他,他却还在为我的病体分心,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我心疼地与他对望一眼眼,缓缓步入内堂。
内堂停放着孙策的灵柩,只有大乔和几位婢子守着。
我焚一枝香,默默祈祷亡灵超度。凝视着孙策的灵位,伤感乱世的残酷,他有征服天下的壮志,却逃不过命定的劫数。我敬他如兄长,如今阴阳相隔,在亭子里清唱《水调歌头》的情景,依稀在目。
我坐在蒲团上,低声哼唱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大乔啜泣起来,外堂的群臣也嚎啕大哭起来。
没想到,中秋节引得满堂喝彩的歌曲,在灵堂哼唱,脑海里浮现的,是一幕幕孙策的音容笑貌。那么真真切切,清清楚楚,现在躺在棺材中躺着的那具冰冷的尸体,是他吗?他不是勇冠天下,武艺超群的小霸王嘛,怎么会说死就死了呢?苦楚的泪水润湿脸颊,心痛如绞。
爷爷步入内室,他先向孙策的牌位行了个礼,继而转身面向大乔,语重心长道:“夫人,请恕老臣直言!如今主公刚过世,正值江东动荡不安之时,主公将权力移交给权公子,这已是事实。可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是父死子继。如今你带着幼子孙绍,岂不使人心存芥蒂,权公子的位子也就坐不稳当。主公一手创立的江东基业,恐怕就不得稳固了啊。”
大乔面色霎时惨白,哭地红肿的眼里再一次滴出一行清泪。她辩驳道:“夫君尸骨未寒,你们就要逼走我们母子吗?我承认,是有人向我劝进,拥立我的绍儿,可我绝无篡逆之心。夫君的遗言是传为孙权,那他便是江东新主。我只想为夫君守灵,难道我如此安分守己,你们还容不下我吗?”
爷爷感叹道:“可是请夫人为江东的稳固想一想。夫人携幼子在朝,日久天长的,难保他人劝进你仿效汉朝皇后专权,他日若是被人逼迫,以此作乱,江东不稳,江东不稳哪。请夫人三思而行。”爷爷情绪激动,甚至有些老泪纵横,他缓缓起身,退出了灵堂。
爷爷的拳拳报国之心虽然无错,但就此问责一位弱女子,也太不近人情了。我深深地为大乔抱不平,她只是一个深爱夫君的弱女子,怎么会行篡逆
之事,毁了夫君一手打下的江山呢?
大乔起身,跪拜在孙策灵前,哭道:“夫君,你我成婚两年,夫妻情深,如今你就离我而去了,留下偌大个江东基业,却容不得我们母子俩。若不是绍儿年幼,我恨不得随你去了,也不至于被人逼迫至此啊。我是你的妻子,知道你的雄心伟略,江东基业,是你的生命,做妻子的,怎么会为了一己之私,违逆你的遗愿呢。大乔愿意为了江东的稳定,离开我们的家。”
听到大乔悲痛欲绝的哭声,我也伤心痛哭。忽有一念,涌上心头。我退出灵堂,去见太夫人。
☆、请辞
夜深了,太夫人卧室灯火通明,她定然还未睡下。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肝肠寸断的母亲怎么能睡得着呢?
我步入内室,来到床榻边,请安。太夫人伸出手,握住了我,极疲惫地说道:“好姑娘,委屈你了,这么稚嫩的年纪,就要经历这般风暴。”
我忙说道:“夫人,若水不委屈,相较于夫人的坚忍大义,少主公的临危受命,若水所要做的,不过是远离是非而已,不算什么的。”
“你想好了,打算离开?”
“是的,若水愿意离开,并且,我已想好了去处,保证是个少主公和公瑾都去不了的地方。”
“何处?”
“和大乔一同,去北固山甘露寺,为主公守灵,为江东祈福。”
“你也知大乔要离去之事了?”
果然不出所料,爷爷是外臣,如果没有太夫人的授意,断然不敢出言逼走大乔。而大乔深爱夫君,一旦知道自己的存在会威胁江东稳固,一定会主动离开的。这一切都在太夫人的意料之中,而我,也不过是维系江东稳定,让孙权周瑜同心同德的一个牺牲品罢了。
事已至此,我已无心伤怀,只得坚韧到底。我道:“太夫人放心,甘露寺远离将军府,又在山上,少主公即使知道我就在那儿,也绝来不了,况且他一旦继位,外有军务,内有朝政,内忧外患,战战兢兢,他一定忙得抽不开身。而公瑾常年在外带兵,更是不会来寺里找我,如此一来,若水与他们,永不相见!”
语毕,我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流下来。内心翻涌,心快要被击垮了,是委屈亦有迷茫。
“难得你这么懂事,我这就安排你入寺事宜,三日后动身。这样一来,我就安心了。”
太夫人语气冷若冰霜,句句为了大局,字字锥我心。
“若水向夫人承诺,如无夫人诏令,绝不出寺半步。”
“若水,我知道这样做对你很不公平,你有大好年华,却要去甘露寺那样的清冷地方度日。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求你理解我这个做江东主母的心。孙氏的基业,不能毁在这刻啊!”
“若水从未怪过夫人,虽然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但我明白,夫人真心疼爱若水,才把我送走的。”
“难得你有这样的见地,真不愧是权儿看中的姑娘,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会接你回来的。你去找大乔吧,告诉她,你们三日后动身,去甘露寺。”
“诺。”我缓缓退出内室,强忍的泪水决堤涌出。
静走了一会,又走到了御河边的那座亭子,晚风夹杂着茉莉的清香,我又想起了他。
从我入府的那天起,我不就想着出府嘛,现在可以离开了,境况却是遭的不能再遭。
这座亭子,静静地伫立在
这儿,风雨不动,可它却连自己的名字也没有。正如我和孙权若有似无的感情,落在旁人处是两情相悦,可我自己却是懵懂不知。
千般不舍,万般无奈,今后我欢笑泪滴,与谁共?
☆、大乔
在亭子里呆久了,风吹得我脑袋有些疼。自从龙舟比赛跳水以来,接连十多天,一个好觉也没睡过,骨子里总感觉有股湿冷之气,弄得我食不甘味,辗转无眠。
忽见两婢子搀扶着大乔从不远处走过,大乔几乎是被她们架着,她一定是悲伤过度,体力不支了。
我赶忙迎了上去,叫住了她们,询问道:“夫人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夫人刚又痛哭了一阵,骤一起身,就昏了过去。”婢子唯唯诺诺道。
“快扶着她进去休息吧,这些天,苦了她了,将来,还会更苦。”我惋惜道,主动搀扶着大乔。
我把她扶到床上,打发了人取来水,轻轻地为她擦脸。
大乔的眼睛生的很漂亮,宛如烟波浩渺的江面,多情而温婉,可是现在,已经哭得红肿不堪。若是孙策在世,看到妻子痛苦成这样,该有多心疼啊。
一番擦洗后,大乔迷离地睁开了眼
“若水,怎么是你。”她声音嘶哑道。
“夫人刚刚晕过去了,我正巧碰上,帮了把手。现在身体可舒服些,要吃点东西吗?”
“不了,我没有胃口,你今晚就呆在我身边,陪陪我好吗,我不习惯一个人呆在这间屋子里,孤单的让人害怕。” 大乔取下发髻上的合欢发簪,低念着上面雕琢的话,“世人多苦,真情难寻,天赐良缘,万望相守。”
那是我与周瑜一同为他俩挑选的新婚礼物,这好好的期许,净化作了泡影。天赐良缘,终是被这乱世给毁了。
面对大乔的脆弱,我简直难以开口说出要她和我三天后一起离开的话,但长痛不如短痛,我鼓足勇气,说道:“爷爷在灵堂上说的话,夫人可想好了?”
大乔莫名的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虚弱的说道:“不愧是爷孙俩,张大人刚说完,你又来床榻边逼我了。”
“夫人,若水不是这个意思。你该懂我不是这样的人,夫人要去的地方,是甘露寺,若水陪夫人一起去。”
“什么?”大乔惊道,“我刚才不过是气话,你不必一时冲动,此番离府,恐怕今生都回不来了。你有大好年华,怎么能葬送在那儿呢。”
“什么都不必说了,若水和夫人一样,是不得不离开,因为若水的存在,也是被人认定了会威胁江东的稳定。”我苦笑着应道。
“究竟怎么回事,江东政局,与你一女子有何干系?”
面对她的恳切,我把太夫人对我的忧虑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阐明了我有可能影响周瑜对孙氏的忠心。虽然我心知肚明历史的走向,可我毕竟是穿越来客,历史上可没有这号人物,现下孙权每每腻在我处,总使我担心自己会不会影响历史的走向,太夫人的担心倒是不无道理,不如先行避
开,待时局稳定归来,所有一切都按历史的轨道前行,太夫人允诺会接我回去的。
“公瑾曾有意与你结亲?你可以放心告诉我,我不会告诉我妹妹的。”
我本不愿再提此事,但想着将来到甘露寺后,要与大乔日夜相处,不如索性将我的心事和盘托出,我俩感情亲近些,将来相处也不至于有隔阂。
我坦白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后来我们彼此解了心结,都寻觅到了各自最好的生活。”
大乔抚着我的背道:“你是顶顶容不得委屈的日子,现下却愿意牺牲,是什么在你心中作怪,你还不知晓吗?是权弟外冷内热,对你矢志不移的心,感动了你,令你为他牺牲的,傻若水,你已经爱上他了。”
被人臆测、玩笑过我的情愫,可这么直白点透我心的,还是第一次。我的脸颊丝丝微热,心跳的厉害,手不住地缴着绢帕。
心下一定,孙权,请你等我回来,你的安好便是我的安好,渡尽劫波,自有晴天。
☆、钟情
回到房中,本想好好睡一觉,毕竟孙策死讯传来以后的这几天,我熬夜奔走,已许久未合眼了。
但身体虽疲惫,内心却波涛汹涌的厉害。还能在将军府留三天,不知还能见孙权几眼?我总该把话说清楚,至少算作领了他对我的情意。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花一样的年纪,幸福该是唾手可得的,却在这里为离别而忧伤。
同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