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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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1-02-20 11:18 字数:4770
我也觉得好笑,噗嗤笑了出来,多日来的郁结的心也是随之一松。
我已有了睡意,爷爷替我掖好了被子,细语了许多,只依稀记得爷爷语重心长道:“你是我最疼爱的孙女儿,绝不要令爷爷再失望。”
我微微颔首,便沉沉睡去了。
张家的年味还未散尽,我已预备下回府的行装。孙策似乎巴不得立刻与周瑜亲上加亲,将爷爷所选的黄道吉日再三推前,索性就将婚礼定在了正月里。我虽心结已解,却乐得清静,正逢母祭,我有孝在身,便推了婚礼,携采薇前去扫墓。
山重水复的颠沛,待到达时,我唏嘘感叹:胜男小姐——“我的母亲”,就安眠于此。在山岭密集,人迹罕至的荒郊,竟有世外桃源般的山野烂漫处,静躺着曾经艳动江东的张家小姐。
这是处夫妻合墓,修葺地比旁的略大些,愈发显得端静沉雅。我置于荒坟草野间,心境纯静,仿佛墓中躺着的,真是疼爱自己的亲人。
我用衣袖掸了碑上的灰,用小锄
头悉心除了草,全部动作亲力亲为,不假手他人。胜男小姐与颜泽大夫,发同青心同热,生同衾死亦同穴,他们的爱情也算是美满的,我焚着纸钱,依着蓬勃的枯草低低絮叨着连日来的委屈心悸,心底深处涌起的亲厚已让我把他们看做自己的亲人。
一来一回间,待我回到府中的青葵阁,已是暮色沉沉。
周瑜今日成亲,吴侯和家人都去参加婚礼,所有婢子也被调去张罗服侍。婚礼虽不及孙策与大乔的隆重,却借了他们的东风,成为家喻户晓的美谈——乔家姐妹分嫁英豪。
月冷风清,正月里的将军府,唯有大红灯笼彰显着喜气,突兀的树干映在炭黑色的高墙上,显得格外落寞清冷。我为历史照着正常轨迹发展感到庆幸,同时那日之事使我如鲠在喉,再不愿见他们新婚燕尔在我面前晃悠。我并未对周瑜情根深种,只是女儿家的骄傲欢喜落了空,心里难免有些落寞。
怀着心思,我起身饮了几杯。滴水成冰的冬日,冷酒入喉,胸口火辣辣的,不住咳嗽起来。
我推门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咳嗽缓了缓,脸颊憋得潮红,眼里也湿漉漉的。
“除了我,还有谁敢惹我们张大小姐。”回头一看,孙权正倚在门口,痴痴地看着我。
“你不是去参加婚礼了吗?这么早回来做什么?”
“我平素就喜静,哪受得了吵吵嚷嚷的从早上到晚上,耳朵都嗡嗡作响呢。”我瞧他举止虎头虎脑,揉着太阳穴,一脸的无辜,不觉嗤笑了一声。
孙权自顾自进了我的屋,全然的洒脱,“你今日为何不去,瞧你素日与新郎新娘有交情的。”
我也随即进屋,掩上门扉道:“今日是我母亲的祭日,我去扫墓的。”
“瞧你也不是个嗜酒的,难怪今日喝起酒来了,独酌伤身,我陪你吧。”孙权旋即取来一个干净的杯子,斟了一杯。
正是心绪烦闷,无人开解,他此时的陪伴,正分了我的忧思。我笑道:“喜宴上没喝够吗,来我这儿喝冷酒?”
孙权眼神一转,略带些尴尬道:“我的酒量,不是很行的。”
我笑得愈发灿烂,“所以就早早地跑回来了,怕撑不住场面?咱俩要光喝酒可就没意思了,猜拳吧,输的人可以问对方一个问题,对方可以选择回答或者喝酒,反正咱俩酒量都不好,这个玩法也可缓缓酒劲儿。”
今天的孙权格外贪玩配合,似是上天给我派来的解忧天使,在这漫漫黑夜与我做伴。
青葵阁里红烛如炬,炭火旺盛,杯酒齐全。
“九连环啊……满堂红!你输了……”
“我问你,你为何拒绝了陆家大公子的提亲?”
“你怎么连这事也晓得?因为我与他素未谋面,何谈成亲呢?”
“是不
是见过的,就可以去你家提亲呢?”
“这是另外的问题了,下一次我再输你再问吧”,我扑哧一笑,“补充一句,当然不是见过就能提亲的,得两情相悦。”
“继续!”
“我问你,在虎牢关,真是你父亲斩杀了华雄,不是关羽对吧?”
“当然是我父亲杀的,顺便问一句,谁是关羽?你怎么竟认识些旁的男人。”
“再来!”
“又你输,大名鼎鼎的权公子不过如此。为什么你的眼珠是碧色的?”
“天生的,怎么,你羡慕?”
“气结……来来来,继续!”
“轮到我了,你是不是对周公瑾动了心思?”
“我喝酒。”
“再来。”
“现在可是我占上风了哦!如果今天不是你的私人原因,你还会不会去参加婚礼?”
“我选择喝酒!”
……
断断续续,昏昏沉沉……他所问的问题,万变不离其宗,似是都围绕着周瑜,我只能靠喝酒来回避,而我问他的,他倒是回答如流。
哎,提议划拳,当真是失策啊!想当年我战遍天下无敌手,只因我私生活干净,没有男朋友,没有初吻,人家问什么我也不怕。可是人一旦有了秘密,就有了顾忌,说话间也会变得涩涩的。
“我晕得不行了,下次再比,我先去歇了。”我摇摇晃晃卸了钗环,黑丝如瀑,划过孙权的面庞,径直而去。
手被人一把抓住,一时吃痛,我低呼了一声。
“我们孙家的男儿真有那么差劲吗,你从前不愿做夫人,如今也不正眼看我,那你有本事就盯紧周公瑾啊,眼见着他娶亲了,只在这里喝闷酒,算什么本事。”孙权英俊的面庞在我面前有些恍惚,声音却分外刺耳。
我滑稽一笑:“我对周公瑾,就喜欢那么一丁点儿,真的就那么一丁点儿。今天以后,就一点点儿都没了。你问我做什么,自己不也喜酒喝到一半回来了吗,不知道的人以为你吃味,喜欢新娘子呢。”
“你……”孙权气结,“我喜欢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
出乎意料的告白,脑袋仿佛被人重重击打,沉沉欲陷,紧接着,他温热的唇覆了上来,齿间尽是甘醇的酒香。
这霸道的一吻,紧得我呼吸不过来,双腿一软,直直睡了过去。
模模糊糊的,有人抱起了我,将我置于榻上,我知道是他,却分外安心,拥着衾被便睡去了。
酒,一定是气氛的问题,今晚真是浑噩不堪,我需要先睡一觉,才理得清。睡醒了,但愿什么都没发生过。
从张家带来的细软还未收拾,随意摊放在床榻上,两个醉酒的人,就枕着行李包裹直接倒下了。
真是好梦留人睡,酒的助眠作用竟这般好。待我醒来,已是日
照三竿,一整个新年,我都没睡的如此香甜过。
枕边浮动着男性的气息,是孙权。他熟睡的姿容映入眼帘,睫毛蜷曲,眉目清秀,衣襟上淡淡地茉莉香,有宁神之感。他突然展开眼睛,把我吓得猛地坐起来。
他的头昨晚就枕在行李上,古人男尊女卑意识眼中,总觉得贴着女子的衣衫是不吉利的,而孙权醒后即刻整理着被他枕乱的我的衣衫,模样沉着庄重,我的心亦是丝丝泛暖。
“你昨晚怎么睡在这里?”我惊道。
“你枕了我的胳膊一晚上,我怎么也抽不开,想走也走不了啊。”
他慢慢地挪动着胳膊,发出呲牙声,叫着:“从没有被人这般折腾过,我的胳膊又麻又酸,动不了了,你下次醉酒当心点,被人撞见就嫁不出去了。”
“对不起,可是,昨晚你自己硬生留下的,现在也不能全怪我吧。”
我取出柜子里的药酒,说道:“替你揉揉吧,兴许会好点。”
我把他的胳膊置于桌上,慢慢捋起衣袖,把药酒倒在自己手上,慢慢地揉他的手臂。
从手掌揉到手腕,再到手肘,我发现他的手掌上也有薄薄的一层茧,不禁说道:“公子看上去清秀白净,没想到也上阵杀敌过。”
“我自幼随父征战,却没有亲手杀过敌。”他答道。
“那你的手上怎么会有茧,这可是常年握兵器才有的啊。”
他笑道:“你倒细致,我常年练剑,所以手上才有的这茧。”
孙权是未来的帝王,年纪轻轻就勤奋磨砺着自己,真是英雄出少年。
他饮了杯热茶就回去了,我瞧他只字未提昨夜的事,也恍惚起来。食指轻抚过唇瓣,脸颊不由绯红,惊得自己一下子捂住了脸。
☆、家宴
每天两点一线的生活,虽然枯燥,习惯了倒也清静。索性尚香与我说笑逗乐,大乔也是和善之人,常做了糕点来书斋看望,日子也算是在平淡中飞逝。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转眼两年过去了,今年是建安五年。我深知,平静的日子一去不返,今年江东会发生大事,孙氏会面临大灾。那个整日与我谈天说地的权公子,也将问鼎权力之巅,挑起江东存亡的重任。
三月的江东,杏花春雨,桃李芬芳。今日太夫人举行家宴,我也被邀请前往。日夕相处,我心里早把孙家人看做家人,今日参加家宴,我亦是受宠若惊的。
我和尚香相伴而坐,两年多的墨香浸润,脱去了她的顽劣,不过十岁的年纪,已然是个精通孔孟之道的淑女,她的箫艺更是了得,如同天上泻下的月光,绕梁三日,回肠荡气。只是那颗依旧明艳欲滴的泪痣,提醒着我,尚香还是那个尚香,文武两不误,红缨枪耍的依旧漂亮利落。
我们陪着太夫人玩笑几句后,孙权孙策和大乔鱼贯而入,令我猝不及防的是,周瑜和小乔也应邀前来了。
已是两年未见,他清瘦了,皮肤晒成了麦色的,透着成熟的气息。
他今日身穿便服,举手投足间极尽儒将风雅,笑意盈盈关怀着身侧的妻子,显得那么幸福满足。
他为江东的稳固立下汗马功劳,两年多栉风沐雨,戎马征程,生命处处拼搏,处处精彩,我却空做了个富贵闲人,对外面的局势一无所知。这一刻真羡慕小乔,有个人带着她与时俱进,分享喜悦,他们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我欣慰地与他俩对视了一眼,满心的祝福羡慕。前程往事随风散,从别后,盼君折花惜花,相看两不厌,相知两不忘。
大乔一袭素雅的青衣,朴实无华却难掩尊贵,她诞育了儿子,名绍,与孙策亦是感情笃定,眉目间洋溢着幸福喜乐。
席间所谈,尽是周瑜小乔的伉俪情深。我虽久居深闺,却也听婢子们津津乐道过。我们一群人,七言八语的,组成最齐全的流言版本,欲向他们夫妻讨教正版实情,场面哄笑不止。
“今日是家宴,都是自家人,大家不必拘束,尽情畅饮。”太夫人高兴地说道,眼里尽是喜悦慈祥。
我笑闹道:“太夫人,在座的的确都是孙家人,唯独若水不是,恕若水不能赴这钞家宴’,告辞了。”
我作势欲起身,众人皆应景地捧腹大笑,连连笑我“认死理”。
太夫人眼里的惊意转瞬即逝,温柔地笑道:“若水你是江东功臣的后人,今年有十七了吧,也该许个好人家了,我记得你初来时,我就答应过你爷爷为你觅个好夫婿。如今主公和公瑾都成亲了,你若是嫁给权儿,不就是我儿媳了,就
有资格赴这趟家宴了吧。”
我惊得把酒撒了一身,脑子一片空白,满桌的人的眼睛盯得我脸颊发烫。
我羞道:“太夫人,你净欺负人家,你知道的,我不过是逗大伙儿乐呢。”说完,趁着原先起身的劲儿,一股脑跑出了屋子。
听到身后一片哄笑声,孙策大笑道:“权弟,快哄哄你媳妇去。”
我心乱地一路狂奔,跑累了,抱着亭柱喘气。感觉有人在拍我的肩膀,一回头,竟是孙权。
“你怎么追来了?”我怔怔的望着他,面颊绯红。
“我不追来行吗?母亲和哥硬是把我推了出来。”
“他们刚才太过分了,又拿我的终身大事开玩笑,自打我入了将军府,这事就像一把刀悬在我头上,搅得我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
“那你索性把这事了结了,不就可以安心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我的婚事早就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的了。两年前要把我赐给主公,要不是你想出办法,我早就……不提了,咱回去吧,不然他们真该觉得我们有什么了。”
“难道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没有。”我斩钉截铁地说。
“一点都没有,此话可当真?”他语气坚定,神色严肃。
我被他的严谨一震,想到两年前的那个稀里糊涂的吻,总觉得该把话就此说清楚。我敛了敛容说道:“若水一直把公子看做知心的朋友。”
“我明白了,咱快回去吧,不然就真被他们误会了。”他波澜不惊地说着,一把拉着我的手狂奔起来。
我被他连拖带拽回到宴席,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