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节
作者:摄氏0度      更新:2021-02-20 11:14      字数:5086
  百里奕的脸色突然一白,他的身子微微的上前,仿佛被什么力量缚住一样,过了片刻,汗水也从他的额头上低下来,他微微的喘了喘气,一咬牙,将身上剩下的气劲一送。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崩”的一声响,也不知是什么断了还是连接起来了,一瞬间所有的力量迅速再倒回来,填满他的气海。
  这股气脉竟然和自己的是互补的?
  百里奕的心中微微的讶然,但是脸上却并没有露出怎样的神色来。
  而谢子晴却感觉到全身突然一醒,虽然疲软,但是内里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气劲飞拔,感觉脑子瞬间清明了几百个度。
  她轻轻的喘了喘气,道:“好了吗?好了就把手拿出来吧。”
  百里奕正陷入自己的沉思之中,冷不防被谢子晴这样一说,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正按在她腰上的那个弧度里,没有输送气劲,只觉得手指上还有清凌凌的汗渍,腻在肌肤上,微薄而厚重。
  他的脸微微一红,将自己的手从她的身上拉出来。
  但是,他的手在下一秒突然一顿,然后,双眼一深,突然将谢子晴身后的冰雪刨开。
  白皙的肌肤上伤痕犹存,百里奕的眼睛却突然一眯,看着背上露出的图形,一瞬间眼底里竟然是翻云覆雨。
  谢子晴只觉得后背突然一阵火烧一般,又像是有人拿着刀子在割。
  百里奕的双眼死死的看着那后背上一闪即逝的图案,眼底里有刹那的杀气,但是下一刻又极好的掩饰下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扯过自己的外袍,将谢子晴一裹,一抱,微微抬高了声音道:“阿雅,准备一桶热水来。”
  ——我还是顶锅盖路过的分割线——
  冬日的正午,天气依然冷肃,黑压压的人群挤在刑台前,看着坐在台子上监视问斩的人。
  竟然是承明帝亲自监斩。
  那位原本神采的帝王在短短的三日之间改变的天翻地覆,脸色僵硬,白发横生,双目微红,看起来如一匹临死都在准备着猎杀猎物的狼。
  谢子晴化作百里雅的模样,和百里奕一齐站在人群中。
  她的目光毫无温度的落到上面的众人身上,大皇子八皇子,祁慕祁贞位列在右,祁慕一张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祁贞却面露不忍,而在承明帝的左边,金昌公主面覆重纱,手上托着一串念珠,毫不慌乱的用手拨动,宛如看戏。而在她旁后,一身红衣,风情万种的露凝香似笑非笑的在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竟然有几分南沉瑾的神采。
  谢子晴这才想起自己还和她有着七日之约,但是这七日发生的种种事情,已经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而那些她想要知道的事情,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知道的必要了。
  今后的生活和以往必定不再相同,既然决定独自远离,那些事情还有什么意义呢?从今以后,她不在是翼城的谢子晴,而是原原本本的自己。
  正在这个时候,承明帝沙哑的声音道:“带妖女上来!受刑!”
  扮成谢子晴模样的楼双月就这样被拖了上来。
  谢子晴觉得眼睛微微一刺,而在她的身后,无数的人响起一阵抽气声。
  楼双月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不能蔽体,露出大片裸露的肌肤,那些肌肤上惨遭蹂躏的痕迹是那么的明显,甚至还有肮脏的液体,谁都可以知道在这之前她曾受过怎样的对待。她的头发凌乱,乱糟糟的发挡住了面庞,一双空洞的眼睛如死寂的荒原。
  所有人都曾见过原来的谢子晴是如何的飞扬跋扈,冷漠高傲,但是现在那样的人物竟然成了这样的模样,一夕之间,天翻地覆。
  大家唏嘘的同时也不禁同情。
  而真正的谢子情的眼睛却毫无温度的落到楼双月的身上,没有丝毫的同情。
  承明帝的眼睛一眯,然后走到楼双月面前,一把抓起她的头发,确认眼前的人“谢子晴”之后,这才返回自己的座位,道:“行刑!”
  侩子手走了上来,旁边的人将楼双月绑住,放到了刑台上。
  侩子手手上的弯刀就这样贴着楼双月的身体,一刀刀的割下去。
  楼双月嘶吼出声,但是刚刚一声凄厉的呼喊,就被人用布头堵住了嘴巴,只剩下眼睛里的惊恐和巨大的痛苦。
  上面的鲜血顺着刑台流了下来,蜿蜒成一条长河。
  祁贞捂住自己的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被旁边的祁慕死死的拉住。
  金昌公主手中的念珠拨动的越来越快,露凝香的眼睛却眨也不眨的钉在那血腥的场面上,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而在谢子晴的身后,一群人都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百里奕的手轻轻的放到谢子晴的后背,示意的安抚。
  承明帝的眼底却是嗜杀的光芒,兴奋的看着那刀割下去,一贴贴露出白骨。
  这是如此血腥残酷的一场行刑,史书上对这场血腥着墨不多,但是凡是见过这场刑罚的人,永远也没有忘记,只要一回想都会忍不住全身发抖。
  当最后一刀落下的时候,金昌公主手中的念珠“崩”的一声断了,碎零零的珠子跳着滚远,滚到血中,如红豆。
  承明帝大声道:“将她的头给我割下来,悬吊于午市十天!”
  谢子晴看着那“滴答滴答”落下的鲜血,眼前突然浮起那一个风华绝代的紫衣身影。
  如果他知晓这一场凌迟,他会怎么做?
  如果他知道了自己如此惨烈的“死讯”,该怎么办?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这个时候,百里奕在她的旁边道:“现在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如果南沉瑾回来,那么我们离开的机会就会小的多。”
  谢子晴想起临走的时候,南沉瑾的话,说无论如何都要等到他回来见到他才可以做,但是现在,她要失诺了吗?
  她转过自己的脑袋,轻轻道:“再等两个时辰,如何?”
  百里奕的一双眼睛微微闪动着莫名的情绪,最后在嘴角缓缓地露出一丝笑意,轻轻的道:“好。”
  楼双月的头颅被吊在午市,这是西都历史上唯一的一次示众,她的骨肉全部被抛洒在野外,身首相离,死无全尸。
  谢子晴披着披风,和百里奕作别,一个人走在翼城的大街上。本来马上就是年关大节,但是现在的街上,没有任何的喜气,有的只有一片冷清。谢子晴来到谢府门口,谢府已经封了,牌匾也已经半落了下来,全是衰败的景象。谢子晴悄声隐入,看着这半年来自己居住的地方,虽然百里奕已经将谢谦和阿喜安排妥当,但是他们可能再也不能见面。谢子晴的目光落到地面,看着滚落的一个个泥人,全是南沉瑾那厮的模样,嘴角似勾非勾的妖魅的笑。她轻轻地捡起一个,小心翼翼的用袖子擦了擦,放到自己的怀里。
  她远远地看了看那座青莲山庄,那本来是南沉瑾故意为他们两个人打造的二人世界,却没有料到,两人连一个完整的一天都没在那里住过。
  这世间的事讲究一个缘分,那么,她和他,到底是有缘,还是没有缘分?
  如果说没有缘分,但是为何要相遇,可是若有缘分,为何总是离别?
  这天涯海角的相遇,却总是一个咫尺天涯。
  时间慢慢的溜走,谢子晴看着渐晚的天空,最后缓缓的露出一丝苦笑,自己还在期待什么?如此的逗留干什么?谢子晴,你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
  她加快了脚步,回到天央居。
  “走吧。”她抬起头对着百里奕道。
  百里奕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全是晦暗莫名,他顿了一会儿,道:“走吧。”
  马上就要关城门了,两人今晚出城,所有的意外就会少很多,在这里,多呆一分就是多一分危险。
  谢子晴扮作原来“唯依”的模样,而百里奕依然是“唯雅”的相貌,两人坐上马车,向着城门驾车而去。
  因为最近翼城形势有些不稳,所以还是有不少前来观看承明帝五十大寿的人离开,两人就隐藏在其中,没什么多余的人注意。
  就在唯雅从自己的车内递出通关令牌的时候,一阵马蹄声就这样鞺鞺鞳鞳的行来!
  没有什么声音能够压住那样的马蹄声!
  所有人都禁不住张望。
  谢子晴的心猛地一缩。
  灰沉沉的天地里,那人的紫衣划开那样绚烂的身影,隔得那么远,谢子晴也依然将那人的容颜看的清清楚楚。
  他的发早就已经凌乱,衣服不知道被割破了多少,沉沉的霜色压在他的眉角,紧紧抿着的唇白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
  这样狼狈的他,这样风华绝代的他。
  这样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到底是如何从边关赶回来的?
  百里奕的眼底都露出不可置信。
  谢子晴的手紧紧的握住车窗的木头,心中疼得很,但是喉咙却像是压着什么东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马突然停住,然后看着百里奕,声音沙哑着,眼神竟然是一丝茫乱:“她呢?”
  谢子晴的心几乎没法呼吸,只觉得天地都再也没有任何的颜色,只有那样镇定风华的南沉瑾眼底的忙乱。
  这是他吗?南沉瑾,这是你吗?
  谢子晴的手指扣在上面,看着他空荡荡的眼神,仿佛在希翼着什么。
  他的目光淡淡的掠过她,但也只是淡淡的掠过而已,空洞洞的滑过,仿佛什么也没有看。
  “殿下!”一个黑衣侍卫从旁边奔出。
  南沉瑾的目光“刷”的看向他,而那个侍卫却双手递上来一个东西:“这是小的在牢房里找到的。”
  那是一根针,谢子晴落下的针。
  南沉瑾接过,手微微的颤抖,但是眼神竟然平静了下来,深的看不见底。
  他拿着那根针,突然一按,“嘙”的一声,那根针,就这样,直直的戳穿了他的手心。
  他的脸上却毫无表情。
  谢子晴的心狠狠的一痛,她几乎要忍不住,要忍不住奔到他身前。
  百里奕对着马夫道:“走。”
  那个马夫急忙驾车离开。
  南沉瑾在马上呆着,天色里,谢子晴看见天光勾勒出他的身体,他不过也是一个未满二十的青年啊,那样的单薄,那样的萧索,仿佛整个翼城都笼罩在那样的死寂里。
  鲜血从他戳穿了手心的针缓缓的滑落,慢慢的滴落到紫衣上,看不出任何的血色。
  那么,在这件看不出沾了血的紫衣上,到底又留下了多少鲜血的痕迹?
  谢子晴狠狠的一闭眼,任凭马车将她带离。
  就这样,一分一秒的擦肩而过。
  慢慢的驶离城门,慢慢的,将这翼城所有的人抛在身后,天色将晚。
  ——这世间,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不要说什么绝对,就如我在见到你之前,我认为我绝对不会希望有人多看我一眼。但是你出现了。子晴,我不会期待你的回报,我期待的,是你的回应。无论山川之广,寂寞之长,我都等得起,一月不能,我一年,一年不能,我十年,十年不能,我一生,我放弃什么,也绝对不会放弃你。
  ——子晴,我不管
  你喜欢或者没喜欢上别人,我都会让你只喜欢我。别人将你偷走了,我就把你抢回来,然后锁在我这里,要你生生世世都无法逃脱。
  ——今日,将来,哪怕我死,我想要的妻子,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谢子晴。不论你是生,是死,是丑,是美,是否贞洁,我要的人,都会是你。我南沉瑾发誓,这一生,除你之外,绝对不会再娶别的女人。你的心里,就算现在没有我,但是终有一天,你眼里看见的,身边陪着的,心里想着的,只会是我,也只能是我。这万千山河,只要你想要,我都陪你赌一场,无论是大获全胜,还是死无葬身之地,我,心甘情愿。
  ——子晴,等我回来,娶你。
  谢子晴的心如一把尖刀在绞着,她紧紧的咬着嘴唇,抑制住自己快要夺目而出的泪水,原来不知不觉之间,那些以为不会上心的话,已经字字驻扎在心底的最深处。
  南沉瑾,安好。
  第一百章:擦肩而过
  大雪满寒衣,夜色趁风声。
  二月十一,距离翼城之变已经过去将近一月。
  谢子晴一个人疾驰在天地里,马蹄声轻轻的溅开松蓬蓬的雪。
  她在向陈国奔去。
  那日和百里出城之后,百里奕因为要回去助阵慕容回琛和带他的妹妹,所以让谢子晴沿着长阳道走,只要这样走下去就会有他安排的人接应,那样就可以到达雍国。他在看到谢子晴点头之后,又拿了几张人皮面具给她,让她注意一路上换,好躲避追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