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节
作者:朝令夕改      更新:2021-02-20 11:12      字数:5077
  陆商阳点头。对美女的鉴赏力他还是不缺的。
  “不过,她容貌虽美,却不敢说能在文采上胜过其他几位。四大名妓,都非凡品。”
  陆商阳道:“所以,你准备帮她?”
  秦夕照一笑,月光下当真是人如玉:“我是帮我自己。”把头靠在陆商阳肩头上,“你也要帮我。”
  陆商阳苦着脸道:“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我能帮你什么?”
  秦夕照眼睛斜睨他,看得他心里直跳:“你只说,你肯不肯帮?”
  陆商阳苦笑,真是骑上老虎背了:“只要能救你一命,我当然肯。”
  秦夕照坐正了,伸出一只手:“击掌为誓?”
  陆商阳没有握他的手,却把整个人拥入怀中:“你还不信任我?”
  秦夕照贴着他耳畔,轻声道:“信任?你叫我怎么信?如果作为朋友,当然可以信任,你陆商阳是一诺千金……可是,如果作为……云烟霏,你不是负了她吗?年复一年……你以为我要死了时,你说的话如犹在耳,你如今却……”
  “你在跟我赌气?我说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我想,总有一天,你那些话,会应验的……我害怕……”
  陆商阳长叹一声,拥紧他。“如果真有那一天,你怕什么?地下有惜晴在等你。”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我宁愿活着……除非,有那么一天,活着只是绝望,与负担。若有那一天,请你,杀了我。否则,我就不要死。”
  陆商阳颤了颤,没来由地觉得害怕。“不会,不会有那一天的。”
  “你答应我,如果有那一天,请你杀了我。”
  陆商阳凝视他:“为什么说这种奇怪的话?你在害怕什么?我认识的秦夕照,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你的眼神,有恐惧。让我心疼。皇上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你连做梦都在害怕,你知不知道?”
  秦夕照咬了咬嘴唇:“是吗?我倒不知道我连做梦都在害怕……”
  陆商阳凝视他,看到迷迷茫茫的眼睛,看他半启的唇。嘴唇颜色很艳丽,红得诱人。突然把他按了下去:“不要再拒绝我了。你不至于当真要我抱着你的尸首来后悔罢?我不知道以后会如何,我只求现在抓住你不放。你为什么要拒绝?问情已经有了答案,你为什么还要拒绝?”
  “不是我拒绝,是你。你即使承认了你对我有情,你还是忘不了你的义。”淡淡的话语,却带着浓得化都化不开的悲哀。
  嚓地一声,他的衣服已被撕破。这一惊非同小可,秦夕照伸手格出,已经使出了几成真力。陆商阳哪提防他会动真格的,一怔之下,已被格开。
  陆商阳心中疑团越来越大。一伸手,直拿向他肩头。
  秦夕照一闪,一声龙吟,承影已出鞘。
  “你再逼我,休怪我剑下无情。”
  陆商阳面对月光般的剑身,也不变色。“我不想逼你,我只想知道,你到底在怕什么?”
  手腕一翻,直扣向他脉门。秦夕照一惊,剑身一抖,直向他咽喉点去。陆商阳不避不让,秦夕照剑到他喉间,骤然停住。总不能为这个杀他吧?他一迟疑,脉门已被陆商阳扣住,浑身酸麻,承影落到了地上。
  陆商阳把他手臂拧到背后,伸手便撕他衣服。秦夕照吓得魂飞天外,叫道:“陆商阳,你敢动我?”
  陆商阳道:“我不动你,这种事勉强没意思。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上到底有什么?你越不让我看,我越想看!”
  秦夕照脉门被他拿住,动弹不得。只觉得背上凉飕飕的,衣服已被撕开。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
  天下任何人看到,我都可以无所谓,唯有你,我绝不愿你看到我的屈辱!
  天下任何人看到,我都可以杀了那个人!死人,就绝不会来嘲笑我的耻辱。
  你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
  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伤我?
  月光如水,流泻在房内。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
  空气都仿佛凝住了。
  秦夕照的嘴唇,已经硬生生咬出血来。
  陆商阳慢慢松开他的脉门。“原来如此。难怪你不仅不肯让我碰你,连沐浴更衣都躲着我。”把他揽入怀中,“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总有一天,我会杀了赵构。”
  感觉到秦夕照在自己怀中发抖,陆商阳这时才能体会,宫中这段日子,对他而言恐怕真是人间地狱。赵构,赵构,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把这个心高气傲的人折磨到如此地步,你好厉害。他连听到你的名字都害怕,宁死都不肯回你身边。你到底做了什么?
  如果爱,就不该伤害。可是,我不是也在说爱吗,我却也一直在伤害他。
  那朵血红的罂粟,是你的罪。赵构,总有一天,你会付出代价的。
  “你替我……毁了它吧。”
  陆商阳一怔,摇头。“不成,你想这两天起不了床吗?”
  秦夕照咬了咬牙。“如果我死了,我也不要带着这屈辱走。”
  陆商阳叹了口气,“你放心,不会的。相信我。”
  秦夕照淡淡一笑。笑容如月般纯净。“我相信你。”
  酒意上涌,只想睡去。最后模模糊糊的记忆,便是陆商阳的吻,辗过自己的唇,脖颈,还有背上的每一寸肌肤。还有……发白的天空,还悬着半轮冰盘……那月光照到身上,凄清的美。以及,呢喃在自己耳边的呓语。你在对我说什么,我喝得太多了,我不记得了。
  43
  水光潋艳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一场细雨之后,夕阳残照,湖光山色,如诗,如歌,如画。
  人亦如画。
  那个青衣男子,立于船头,手执一管碧绿玉箫,就唇吹奏。烟波浩渺间,发丝拂动,淡青衣袂在风中飞扬,映着残阳淡淡光影,真如一幅水墨山水画。
  陆商阳靠在船舷上,手中端着一杯酒,怔怔地望着他。
  “你不佩剑的时候,真的就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谁能想到,你便是以一己之力,搅得江湖上腥风血雨,翻天覆地,颠了宋室半壁江山的秦夕照。”陆商阳轻喟。“夕照,你的名字取得不错,人如其名,优雅淡定。不过……你的内在跟外表,实在不相符。”
  秦夕照淡淡一笑,在他对面坐下,替他斟满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难道到了这风月无边之地,你豪气冲天的陆大侠,说话也文绉绉了?名字是父母取的,那也不算什么。你陆商阳这名字也挺好的啊。”啜了一口酒,笑道,“我的外表,跟内在不符?”
  陆商阳笑道:“当然不符了。我当初就是被你这模样给骗了。看你斯文秀雅的模样,哪想得到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秦夕照眼神一闪,戾气顿现。“你陆大侠的名头,一样也是杀出来的。”收敛了眼中杀气,轻笑道,“在这瘦西湖上,确实不适合谈这等事。那跟焚琴煮鹤有何分别?”有些不耐地道,“天色还不黑下来,佩裳的船也老不到。好大的架子!”
  提起佩裳,陆商阳自然想起早就想问的问题。“那天夜里……你可是在她那里留宿?”
  秦夕照似笑非笑地道:“我若不是宽了衣,怎么可能把那般重要的药瓶忘在她那?你这问题,问得也未免太笨了。”
  陆商阳哼了一声,道:“杭州四大名妓之一的莲佩裳,这么快就被你骗上手,你也真厉害。”
  秦夕照嗤地一笑:“我怎么听着一股酸味?什么叫骗上手?这叫你情我愿,你刚才不也在说,不带剑的我,是翩翩浊世佳公子么。”
  陆商阳酸酸地道:“你对自己,倒是蛮有自信的。”
  秦夕照笑道:“佩裳她最喜欢精于琴棋书画的那类,不过何洛如喜欢的便是江湖豪侠。你陆大侠这种就最合她意了,要不要佩裳帮你介绍一下?陆商阳名满江湖,可是不少女子的梦中情人哦。”
  陆商阳苦笑道:“你就别取笑我了。我陆商阳被你秦夕照逼得走投无路,天下皆知,我若是脸面薄一点,不用你逼就早自刎以谢天下了!”
  秦夕照道:“你还知道你脸皮厚啊?我还以为你没这点自知之明呢!第一次见我就傻瞪着我夸我什么什么的,你当真是……”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陆商阳笑又不是气又不是,道:“那你接什么口?你闭上嘴不回答不就行了,我脸皮再厚,你不理我我也不会来再跟你搭讪!”
  秦夕照讪笑道:“是吗?不会吗?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若是当时不接口,你还会不会找机会来找我搭讪?陆大侠,说老实话!”
  陆商阳忍无可忍地道:“你戏弄我够了没……我就算是一见钟情行不行?”把一枚杏子塞进秦夕照嘴里。“拜托你给我闭嘴!”
  秦夕照一脸忍俊不禁的表情,扭过头去,大笑了起来。陆商阳很久不曾看到他如此肆意纵情而笑,叹了口气道:“好吧,你爱取笑便取笑,只要你高兴便好。”
  秦夕照把杏核吐了出来,道:“我不是在取笑,我只是在说事实。你当时吓了我一大跳你知道吗?我怎么都没想到你会主动跟我搭讪,还是那么一句话……什么一表人材,气宇不凡,我猜你是想说我长得好看吧?”
  陆商阳也豁出去了:“不错!我就是觉得你长得好看,怎么样?”
  秦夕照忍笑道:“不怎么样,多谢夸奖。我实在佩服你陆大侠,勇气可嘉。要不是我当时对你有所图谋,我早就一剑劈了你了。”
  他望向碧波荡漾的湖面,眼神有些茫然。“我真没想到,有一天,我可以把我们的初识这样轻轻松松地讲出来……是不是,人到了要死的时候,对什么都不在乎了?”
  陆商阳浑身一震,攥住他的手。“不,你不会死。那个传说不会是假的。我也不会让你死。”
  秦夕照似笑非笑地道:“我好像记得,有个人前日夜里,还在对我说,要杀了我血祭他的兄弟?”
  陆商阳握紧他的手,道:“我肯为你违反天理。只要你不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等到你问情之毒一解,我们可以策马江湖,快意恩仇,那难道不是世间最快活的事?”
  秦夕照注视着他,眼中有不相信的神色。
  陆商阳把他的手捏得更紧,捏得他发痛。“相信我。”
  秦夕照淡淡笑道:“人都说,三十年何东,三十年河西,你一夜一个模样,转得比风车还快,我一时有点适应不过来啊。”
  “我心痛。心痛得就像那天以为你要死了的时候。你的心本来便千疮百孔,一碰即碎,我还伤你。我昨夜才知道,我对你说的话,就是活活地对你施以凌迟之刑。我才明白,琴弦断时,我听到的是心碎的声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不怕违背伦理,道德……那诸如此类的东西?”
  陆商阳定定地注视他。“你敢,我便也敢。管它伦理道德?我喜欢你,这有什么错?你肯以己身解我问情之毒,我还有何求?我不会再伤你,只要你不再以身试法!”
  秦夕照凝视着他。终于,一抹淡淡笑意在他脸上展开。仿佛一泓清流般的微笑。既无嘲弄,也无戾气。他反握住陆商阳的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是你对我的承诺?”
  “至死不渝。”
  “为什么至今才说?”
  “我一直在跟自己挣扎,直到那夜,我才发现,你的脆弱和无助。你却把你的恐惧深藏于心,用玩笑和无所谓的态度面对我。你到了这种地步,还不愿让我为你背上负担。我不能为这劳什子的伦理道德,恩恩怨怨,再失去一次。我不愿再失去你。我有我的原则,如你所言,为你,我已违背了我的原则。但,无论我们彼此情感如何,总不能把自己变成跟对方一样的人。所以,拜托你,夕照,至少,不要再作伤天害理的事。”
  秦夕照笑了,又是那种孩子气得让人心疼的笑。“我不会再作了。我已经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我亦别无他求。”
  把陆商阳跟自己的酒杯斟满,举杯笑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敬你。”
  秦夕照忽然转头望去,笑道:“佩裳来了。”又转向陆商阳道,“我想解问情之毒的心,从没一刻像此时这般迫切。真愿就消逝于这湖上,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那是人生至真至善的一种境界吧,从今以后,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