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煮鸡蛋给我全脸按揉了一遍，这开脸也称作开面的仪式就算是结束了。
  然后，娘亲亲自为我穿好了繁复的金丝纹绣大红喜服，话说这衣服不是一般的麻烦，要是让我自己穿的话我是怎么都穿不好的，这衣服脱得时候应该也会很麻烦才对，这新郎得多有耐心啊？
  想到这儿，我不得不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下，是因为年纪大了吗？我是有多渴望能发生点关系啊？居然会想脱衣服麻不麻烦的问题！
  穿好了喜服之后我的汗都要下来了，现在是五月初，我所在的天府城又地处温暖的南方，此时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在包裹上这一层一层又一层的喜服，真有了点蒸桑拿的感觉。
  “娘，一定要穿这么多层吗？好热啊！”我坐在梳妆镜前委屈地说着。
  “乖妍儿，大婚的喜服都是这样的，只有这样才显得华贵庄重，你忍一忍，习惯了就好了。”娘亲宠溺地拍着我的头说。
  “娘，不如我里面少穿个一两件的，反正外面也看不出来。”我说道。
  “小姐，看得出来的。”秦嬷嬷一边笑一边提起了我的裙摆说：“小姐看，这喜服是内长外短的设计，每一层的裙边都是不同的花样，层层叠叠在一起才显得好看呢。”
  我低头一瞧还真是，这些歌绣娘们好没脑子，要层叠感，要花样的话都缝在最外面这层不就好了，一层套一层的这么多件不但闷热，也显不出女孩子见纤弱的腰身来啊！
  看来我是无法解脱了，只能穿着这厚重又闷热的喜服煎熬了。
  我本以为这喜服就够让我难受的了，可是我却完全没有想到新娘的凤冠却才真真是折磨人的东西。
  娘亲和秦嬷嬷先是给我梳了结婚时才能梳的连理髻，然后开始为我一根一根地仔细插起簪子来，这些簪子都是特别设计了花样定做的，总共有十根，每一根都是纯金打造，镶嵌着大小完全一样的珍珠和碎玛瑙，按照斜上的方式插——
  入发髻，象征着十全十美、步步高升。
  这里的凤冠与我想象中的不同，我本来以为的凤冠就是唱戏里那样的帽子一样的东西，而这里的新娘凤冠却有点像是秦、汉时期皇帝所带的平天朝冠，金雕玉琢，坠有长长的七根珍珠串，这坠子们十分碍眼，正好将我的脸全部遮挡了起来。凤冠十分地重，一戴上这个我感觉自己的头都不自觉地两边晃荡着，我现在完全能够理解那些皇帝为什么总是让太监大喊：“有本上奏，无本退朝”了，不是皇帝们赶着回后宫，也不是皇帝不想和臣子们多交流，实在是这冠太重，戴着太痛苦了。
  终于都收拾妥当了，我已经被挂成了圣诞树一般的模样，而且还是颗暴发户样的圣诞树，金光灿灿、分外耀眼。
  接着我又吃了一口象征娘家恩的甜糯米饭（按我的想法我真想把那一碗都吃掉的，那饭真的很好吃），之后又拿来了一块晶透的瓜子糖让我咬一半，看着那糖不知怎么的我就涌上了一股不安的感觉，难道我是婚前恐惧症？
  糖块咬一半，留一半在自己的床榻边，意喻着不忘娘家，把甜头留给爹娘的孝意。这个步骤完成以后，外面的吹吹打打之声也传来了，应该是淳于晏的迎亲队伍到了。
  娘亲赶紧将大红盖头盖在了我的头上，在她为我盖盖头之时，我看到了她眼中已经充盈了泪水，而秦嬷嬷已经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但是我似乎听到了秦嬷嬷低微的哭声。
  “流霜、落雪，你们两个作为陪嫁丫头到了淳于府一定要安分，不能像在家里一样和小姐随便打闹了……要……照顾好小姐……”隔着盖头我听见娘亲在叮嘱流霜和落雪，她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哽咽了，听得我也落下泪来。虽然，这个女人并不是我真正的妈妈，可是这么多年来她对我的爱早已经感化了我，在心里，我已经把她当做亲娘了。还有秦嬷嬷，她本来是我娘的奶娘，她对于我仿佛像是真正的外婆一样的关怀备至，我当真是十分舍不得她们的。
  “夫人，不太对啊，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怎么还不见来接小姐呢？”秦嬷嬷的声音传来“是啊。”娘亲说道：“流霜，去前院看看怎么回事。”
  “是，夫人。”流霜的话音刚落，我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接着一个小丫头的声音传来：“夫人，夫人，不好了！”
  娘亲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怒意道：“大胆！小姐大喜的日子居然说不吉利的话，当真该掌嘴！”
  “夫人，奴婢知错了。”小丫头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颤抖，“夫人，迎亲的队伍来了，可是新郎却不是淳于姑爷。”
  “什么？”娘亲和我一起惊叫出声，我一把扯下了头上的盖头道：“你快说，怎么回事？”
  “小姐，这盖头不可以揭下来啊，不吉利、不吉利啊！”秦嬷嬷焦急地要为我重新盖上盖头。
  我挡住了秦嬷嬷的手道：“秦嬷嬷别麻烦了，这盖头已经揭下来了，先听听怎么回事吧。”
  前院的小丫头喻红接着道：“刚才远远见到迎亲队伍来，咱们府上的崔管事就吩咐小六子他们点了爆竹，可是等来人走近了，奴婢们才发现新郎并不是淳于公子，而是另外一个面容俊朗的公子。夫人、小姐，你们是没见到，那公子生得俊俏无双，当真像是天上的仙人走下来一般……”
  “说重点！”我急切地打断了犯起花痴的喻红。
  第六章，混蛋廉皓尘
  喻红被我一吼，面色有些尴尬地接着说：“是。那公子走近了就说道：‘我是来迎亲的。’
  这时候老爷听见动静也出来了，老爷就问他说：‘公子是哪位？是不是走错门了？要迎娶的是哪一家的小姐啊？’
  那俊俏男人说：‘这位定是岳丈大人吧，请受小婿一拜，小婿迎娶得正是这长孙府的小姐长孙墨妍。’
  老爷一听当时脸就绿了，怒气冲冲地说：‘公子，我见你仪表堂堂、器宇轩昂，不像是会做这种无聊事的人啊，今日确是小女出阁之日，可夫郎却是那京城淳于太史之子淳于晏。’
  那俊俏男人听了微微一笑道：‘岳丈大人，小婿并没有开玩笑，我与长孙小姐九年前就定下了婚约，她是万万不能另嫁他人的。’”
  我一听到这儿，身体猛地一颤，这个男人有病吧？哪个九年前与他定了婚约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呢？
  “然后呢？老爷怎么说？”娘亲皱着眉头问道。
  “老爷自然是不信的。”喻红接着说道，“老爷就问他可有凭证没有？结果那男人却说：‘岳丈大人，小婿与令千金确有婚约不假，若说这凭证也是有的，小姐的左肩后有我家族的桃花印记，这是只有我家女眷才有的标志。’老爷一听他这么说就差我带了那男人迎亲队伍里的媒婆一起来验，现那媒婆就在门外候着呢。”
  我听到这儿已经瘫坐在了凳子上，桃花印记？桃花印记！我左肩后确实有个桃花的印记没有错，这个男人究竟是如何得知的呢？
  “叫那婆子来认！”娘怒斥着：“我家妍儿哪里有什么桃花印记，纯属胡说。”
  “夫人！”秦嬷嬷一把拉住娘的衣袖道：“夫人且慢，小姐左肩后确是有那桃花印记的。”
  “什么？我生妍儿的时候记得清清楚楚，妍儿身上白白净净，连一点痣也没有……妍儿，难道你真于九年前与男人私定终身，让人家烙了印记？”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娘说：“娘啊，九年前妍儿才六岁啊！”
  “夫人，”秦嬷嬷一脸沉思状地道：“小姐身上的桃花印记我确实是在九年前发现的，当时还以为是小姐之前带的胎记咱们都没留意，如今看来或许真是那时候被烙上的。”
  九年前？那不是我刚穿来的时候吗？
  “小姐可还记得，九年前我们出去郊外文竹庙游玩，小姐当时还走失了一会儿，小姐可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些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九年前？文竹庙？近郊？我脑子拼命的回忆着。
  对了！我当时滚下了郊外一处斜坡来着，当时还遇到了一个功夫很高的小男孩，那男孩子好像曾经戏言过以后要娶我当媳妇的，不会是他吧？不可能啊！男孩子叫什么来着？
  “喻红，那来迎亲的公子叫什么？”我问道。
  “那公子没说，不过估计门外候着的媒婆是知晓的。”喻红说道。
  “让那媒婆进来。”我说道。
  喻红打开门叫了媒婆进来，那媒婆一见了我就眉开眼笑地夸奖道：“王婆子给小姐道喜了，小姐当真是有沉鱼之容、闭月之姿啊，难怪让新郎官魂牵梦绕了多年……”
  “别说这些没用的，”我打断了媒婆的话，“那公子的名字你可知道？”
  “小姐哪里话，我们干这行的，怎么能连新郎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接生意呢，那公子名叫廉皓尘。”
  廉……皓……尘！
  记忆中，那个面目已经模糊的小男孩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
  “娘子，我叫廉皓尘，你叫什么？”
  “娘子，我叫廉皓尘，你叫什么？”
  “娘子，我叫廉皓尘，你叫什么？”
  ……
  那男孩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回响着，让我心绪不宁。
  “妍儿，妍儿！”娘亲大概见我发了愣，轻轻地摇晃着我的胳膊道。
  “娘亲，这叫廉皓尘的男人我确实是见过的，可我着实是冤枉啊……”接着，我将九年前那件让我哭笑不得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娘，娘亲听着听着，眉头都已经拧在一起了。
  “妍儿你等着，这事我先去同你爹商量一下。”娘亲拍了拍我的肩道。
  “那夫人、小姐，这肩后的印记还查不查验啊？”那讨厌的媒婆多嘴问着。
  “行了，你随我出去吧，待我先去会会那廉公子。”娘亲的语调威严十足。
  媒婆点点头，跟着娘亲出去了。
  这时，乐器吹打声再次响起，这应是第二波迎亲队伍来了，这下我彻底惨了，淳于晏见到这样的场景会不会气得晕过去？我爹娘又该怎么应对呢？都怪那包糖！我当时怎么就嘴贱吃了那小孩子的糖呢？现在可好，给自己惹下了这天大的麻烦事，我以后再也不吃糖了！再也不吃糖了！
  在屋里踱着步子很久了，还未见娘亲回来，我实在等不下去了，只好让秦嬷嬷先去前院探探情况。
  没过多久，秦嬷嬷回来了，她叹着起看了我好半响才开口道：“小姐，这事恐是麻烦了。”
  我听到这儿心里咯噔一愣，“怎么呢？”
  “小姐，若是只有那廉公子在还好说，可如今淳于公子、廉公子、老爷、夫人全都坐在一处了，我只悄悄地旁听了一会儿，听那淳于公子的意思是……意思是……”秦嬷嬷为难地欲言又止。
  “那淳于公子的意思如何？秦嬷嬷照实说吧，已经都是这个局面了。”我心里隐隐已经有了答案，那淳于晏当时答应娶我也不是多情愿的，淳于太史大人又对我和淳于晏的亲事不甚满意，如今有了这个由头，他定是恨不得早早撇清了这门亲事。
  秦嬷嬷拉着我的手道：“淳于公子的意思是，既然小姐早已与他人有了婚约，他万不该夺人所爱……他……要退婚！”
  果然！结婚当天被人退婚，我还真是悲惨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淳于晏结婚当天被人抢了新娘，脸上也是极不光彩的。说来说去，都怪那横插一脚的廉皓尘！结婚当天来闹，这廉皓尘也太阴损了点儿！正所谓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了！当我好欺负吗？想当年我可是跆拳道黄带啊！虽然只是初级的小黄带，但好歹咱也是有一定底子的人了。廉皓尘，你等着！
  “那廉皓尘在哪？”我说着撸起袖子。
  “在前厅。”
  秦嬷嬷话音刚落，我已经一把扯下凤冠，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小姐，小姐！”秦嬷嬷在我身后追赶着。
  “今天大喜的日子，小姐不能抛头露面啊！”流霜和落雪也一路小跑地追着我。
  我停下脚步，扭过头高声道：“小姐我都被人退婚了，还喜个屁！”
  趁着秦嬷嬷等人发愣的功夫，我已经提起裙摆快步跑到了前厅。
  当我闯进前厅的时候，爹正在和淳于晏道歉，爹恳切地拉着淳于晏的手说：“淳于公子，都是老夫教女无方，养了这么个不知礼义廉耻的不孝女，老夫真是没脸面对你了，总之是老夫没有福气有你这么好的女婿啊！”
  我本就被气坏了，现下听着爹的话就更加怒火中烧起来，“爹爹哪里话？爹爹哪里教女无方？我又如何不知礼义廉耻了？说来说去都是廉皓尘那个混蛋的错，跟我有什么关系”
  “混账！”爹因为我的出现更加怒气冲天，“谁让你来的？一个女儿家大喜之日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滚回去！”
  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