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热带雨淋      更新:2021-02-20 10:46      字数:4996
  骥远无奈,只好离开。待他的身影消失,云娃从莽古泰身后的院子走出来,“骥远少爷对格格倒是一片真心。”
  莽古泰轻轻哼一声。
  云娃忧心忡忡:“格格与将军自被我撞见……如今他们干脆不避让我了……这样下去如何得了。”
  “……”
  “不行,我得劝一劝格格,骥远少爷少年英武,又与她年纪相当……”
  “不过一毫无所成的二世祖!”莽古泰冷声打断她,“威武大将军才是掌握实权的武将!”
  “……!”云娃震惊地望着他。
  莽古泰两眼狂热,“端亲王府的荣光一定要重建!世子年幼,格格怜弱,我们需要强有力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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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骥远心中沮丧,不忘去向额娘问安。
  因雁姬早有交代,留意骥远兄妹的行踪,是以他在望月小筑前与莽古泰的对峙,早有人报来。只是雁姬也不说破,微笑着招手示意便宜儿子向前,“骥远,额娘问你,对这一次比试,你心中可拟定了策略?”
  骥远是没有深思过所谓策略的,也认为没有必要。“我自五岁习武以来,没有一日怠于习练。我今日的武艺,张师傅说了,此次比试我大有可能获胜。”也许是再三夸耀自己到底有点难为情,骥远涨红着脸说了今日校场上所得到的肯定答复,“额娘难道怀疑张师傅不成?师傅的武艺,阿玛也常常夸的。”
  自己对一件事情不能有确凿的把握和自信,只能搬出更权威的人来说服他人与自我说服。
  雁姬试着婉转劝说,“额娘相信你武艺高强,但从来强中自有强中手,”骥远一脸的不服气,“秋狩上百千个好男儿竞武,你又怎知自己样样比旁人了得?哪怕你骑射最好,或者就有人摔跤胜你一筹呢?是以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去多多打听别个人的底细,又与你有什么害处?”
  骥远一想:也对。又问:怎么办?
  现代社会的18岁少年,早已经就自己的未来、前程,有许多设想和计划,并已经着手践行。骥远作为将军府的继承人,却对自己的前程有清醒的认识。别说他阿玛目前没有把他丢到军队去历练,他就是去了,他有能力获得同僚及手下人的信服吗?
  我并不是因为你不是我亲生的孩子才推着你往这条路走。雁姬默默心想,如果我们身处和平年代,哪怕你的理想是以后在街边卖热狗,我也支持你,只要你快乐并且满足,但是在这里——你的责任,你的价值,要求你必须从军谋前程。要么荣耀,要么死。
  “参加秋狩的人员名单,你去求一求你舅父透露一二。然后我们再着人打听他们的根底,你与你师傅一起研究透彻来。”又问他是否记得田忌赛马的故事?“额娘不懂兵法谋略,但也知道‘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是获胜之道。你阿玛如今守在望月小筑不得闲,你可以向你舅舅多请教。”
  骥远想起努达海至今没有一句一言的教导,心中生出一丝苦涩。 “事情宜早不宜迟,我这就去找舅父。”
  “回来!帖子你也不送,哪里有这样闯到别人家府上去的?何况你就这样空手上门?哪怕那是额娘的娘家,也不能这样失礼数。”
  骥远无奈回头,“额娘没帮我先跟舅父说好?”
  “……难道以后你从军,也让额娘事事帮你考虑在先?”
  “……儿子知错,”骥远羞赧认错,“我马上去把帖子写好着人送给舅父。”
  “去吧,我会派人跟珞琳捎话,让她拟好礼单,给你准备好上门礼。”
  “妹妹如今真是管起将军府来了,连今日我给几位武师傅上两桌席面,她也着人来过问,”骥远感慨道,又忍不住嘀咕,“从前好好一个吟诗唱月的女孩儿,现在满脑子针头线脑的琐事了。”
  “你是男子,你的正道是学武谋前程。而珞琳与你不同,她自有女子的战场,琴棋书画,女红针线,烹煮理家,样样要会,其他平平倒罢了,尤以理家要娴熟。我们这样出身人家的女孩儿,日后是要嫁到门当户对的高门给嫡子当嫡妻的,珞琳要想以后过得畅快,现今不但要学管家,还要学好。就是你,以后娶妻,也得娶这样一个十八般武艺俱全的好女子,不然娶一个啥都不会的,你以后还要额娘帮你管家不成?你傻笑什么?”
  “嘿嘿。我是额娘的儿子,以后当由我奉养额娘,额娘乐意为儿子操心,儿子当然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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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骥远离开后,雁姬静思少时,又叫甘珠来交代:“你去着伺候几个武师傅的小厮小奴来问一问,今日他们夸少爷是怎么一回事。”武师傅们在将军府里算不得下人,但身份也是远比主人低一等的。但再低,也比府里的粗仆们高,而人都惯常抬眼看人,师傅们哪里会看得见布景板一样的下仆呢?所以雁姬作为这府里执掌人事、财政的领导(怒达海是大老板,老夫人是监事),如果想知道发生在府里的任何一件事情,只需要确认当时有旁观者、旁听者,她就一定会知道所有来龙去脉。
  这样耗心力,费筹谋,雁姬也烦。哪个人乐意在自己家用心眼呢?可惜,这不是她的家。雁姬只当在公司上班谋生活,虽然大老板与她这名义上的老板娘已经离心,但这工作她驾驭起来游刃有余且待遇优渥,暂时也不想另谋出路,于是只好拿出前世敷衍老板的本事来——一个员工如果不想失业,就得确保自己的地位连老板也轻易撼动不得。
  不多久,甘珠来回报武师傅们在骥远背后议论的言语。“真是岂有此理!少爷是主子,他们也敢胡叱,少爷还好心给他们整治席面,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有脸吃得下!”
  雁姬笑。这很正常,做领导的人蠢,当属下的当面不会说,背后取笑一下也算福利不是?
  “你去给珞琳传个话,说我的意思,武师傅们教导骥远辛苦了,尤其秋狩在即,劳烦他们更用心,把惯例银子、衣裳鞋袜、酒饮饭菜,都加厚三层发下去。”
  甘珠很吃惊,“他们这样言语放肆不用心,不但不罚,还要奖?”
  “欲先取之,必先给之。”
  第7章
  其实骥远在秋狩能否拿到名次及拿到什么样的名次,雁姬并不担心。能名列前茅最好,不能的话就托关系把他塞入军队当个小头目。如果怒达海不过问,就走雁姬嗣兄的路,如果怒达海过问,坚持让儿子跟随自己的军队,也无所谓,毕竟她的主要目的是给骥远找个正式工作。而且既然前面十几年怒达海都没有好好培养自己的继承人,现在又陷入中年狂热期,后者发生的可能性估计很小。
  骥远如约上门拜访舅父刚安。刚安在书房里招待他,听完他的来意沉吟一会就答应了,又问他如何着手打探对手底细。
  骥远这回不好意思说不知道了。动脑筋想了想,答:分派小厮去各府打听?
  刚安摇头说行不通。先不说小厮被人逮到的话,将军府就会被扣一顶私窃各府私密的大帽子。就算人没被逮到消息也打听出来了,又怎么保证消息就是确实的呢?毕竟小厮也只能找小厮,至多找管事打听,可是各府的小厮、管事,哪个不把自个家主子捧上天的?
  骥远听到前一句,先是惊了一下,再听后一句,若有所思。法子不行,一时他也想不出了,便硬着头皮请教舅父有什么好点子。
  刚安想解决这种小事简单的很,他知道骥远也明白这点,却不点拨,只是笑:“我听你额娘的意思,是让你自个跟师傅商量,拿个章程出来。”这是筹建一个短期幕僚团的意思了。至于幕僚有没有起到该起的作用,就看骥远怎么选人、怎么用人了。
  骥远只好作罢。
  刚安又道:“旁人那里你需费神打听,有两个你却不必周折,便能与他们过招的。”
  骥远正要问,有主事来报:“少爷他们到了。”
  骥远知道这是他的表兄弟来了:大表兄乌勒登,二表兄乌拉齐,还有三表弟乌鲁。他跟三位表兄弟只是见面熟的交情:大表兄已经成亲生子并在军中任职,与他年纪、阅历都有差距,陌生些情有可原,但二表兄比他大一岁、三表弟比他小一岁,三人正该谈得来的年纪却很疏远,由此可知从前骥远并未把便宜舅家放在心上。这时便有些尴尬。
  一字排开的三兄弟:大表兄乌勒登刚毅,二表兄乌拉齐温和,三表弟乌鲁明敏,倒是都露出了亲近的笑容,骥远的尴尬局促倒是消除不少,与三人见了礼,屋内众人又重拾之前的话题。
  原来乌拉齐和乌鲁都要参加今年的秋狩,刚安说的不用费周折便明清楚底细的两人正是他们。
  刚安的意思是让骥远与他们俩过招,他摸着髯须笑,“我听你额娘说,你武艺高强。正好让你的表兄弟见识见识。你也不用客气,你表兄弟素日里眼眶小,如今是时候让他们知道山外自有一山高了。”
  闻言,乌拉齐仍然笑得温和,乌鲁一脸跃跃欲试。
  骥远于武艺上还是有自信的,遂笑道:“谨遵舅父之命。”兴奋的目光却移至一旁的乌勒登,“大表哥不与我打上一场吗?”
  几人都笑了起来,乌勒登道:“我不打,我在一旁保护你们,免得你们受伤。”
  乌鲁也道:“大哥与我们不一样。”
  骥远却被激起好胜心,非要与乌勒登比试一场不可。他倒不是自大到以为自己秒胜三兄弟(隐隐自以为啦),却或者是刚安父子的态度,让他自觉可以像自家人一样放纵恣意。
  乌勒登答应了他的请战。并任他选择兵器,他自己徒手。
  这个举措,既可以看做对手的谦让,也可以看做是侮辱。骥远一时有些犹豫。刚安在一旁淡然开口:“在战场之上,兵器在己手,总好过在敌手。”
  骥远目光一闪,长刀在握,“大表哥,承让!”
  两人真正对峙,乌勒登的气势便陡然迫人起来,骥远这时才真正明白乌鲁口中的“不一样”是指什么。乌勒登确实与他们不一样!他征战过沙场,他是开过刃饮过血的长刀!
  骥远知道自己必输。果然招手不过十五招,骥远手中长刀便被夺去并反横在自己肩脖上。“我输了。”
  乌勒登收回刀,拍拍他的肩,“我比你年长,多习了几年武,是我胜之不武。”
  骥远目光复杂:他甚至不确定自己到了大表兄的年纪,武艺能达到他的修为。一时,他对自己能否打败乌拉齐和乌鲁不确定了。
  也许是看穿他的想法,乌拉齐建议:“表弟跟大哥比试已经耗费许多体力,此时再与我和乌鲁比,就是我们占便宜了,或者改日再比?”
  刚安和乌勒登但笑不语,明显是不赞成。只有乌鲁笑嘻嘻无所谓地点头。
  骥远哪里看不出这是个生硬的台阶。哪怕他确实萌生退意,自尊也不允许他逃避,“继续!”
  “二表哥,请!”
  此时先挑战乌拉齐,并非因为藐视乌鲁。二是他担心一开始就输给比他小的乌鲁,让他情何以堪?
  骥远与乌拉齐各执兵器在手,缠斗在一处。这一次骥远支撑得久一点,两人过招两三百个回合他才败下阵来。
  不过他的脸色已经变白了。不知道是累的,还是被打击的。
  乌鲁看着他,小声嘀咕:“跟我还打不打啊?”
  乌勒登眼角余光瞥见阿玛表情平淡,便明白他的意思:“休息一个时辰再继续打。”
  骥远紧抿着唇,并不逞强,挺直腰背,随下仆去短暂休憩去了。
  刚安父子三人留在原地,乌鲁笑嘻嘻问:“阿玛,真的还要打,我看他脸色不对啊,一会被我打败了,不会要哭吧?”
  刚安瞪他一眼,“保不齐是你被打败。”
  “不能!他在我手底下最多能走五百个来回……好吧好吧,我给他留个面子,让他多走几个来回。”
  刚安想责备小儿子骄傲自大,看他明敏跳脱的样子却又不忍,“你看着办,不要让他太难堪就好。”又叹气,“希望骥远能明白他额娘的一片苦心。”
  乌勒登和乌拉齐对视一眼,不语。阿玛之所以陡然爆发出这么浓厚的甥舅情,雁姬姑奶奶的主动亲近是一方面,但归根结底,还是姑奶奶的实话打动了他吧:“骥远作为将军府的继承人,却无匹配的才能,恐其日后不堪大任,不能予舅家助力。”
  且不提这一个时辰里骥远的煎熬和天人交战,待他与乌鲁交手,又是另一番战况。两人缠斗近一个时辰,终于以骥远落败告终。
  之前刚安说的山外山的话就像讽刺。
  骥远即使早有预感,也不免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