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击水三千      更新:2021-02-20 10:44      字数:4974
  又拿了颗桃子递给车夫位置的夏二牛:
  “二牛,你也吃。”
  夏二牛是看守容府别院的夏老伯的儿子。
  本来夏二牛是在城里一家镖局当差,据说报酬还蛮可观的,可夏老伯自打见了霁云后,就认定了霁云是容家人,本想自己跟在身前伺候,可一来自己年纪大了,二来,这别院也离不得人,便二话不说,把儿子夏二牛给叫了回来,令他不许当镖师了,跟在霁云面前当车夫好了,话里话外,已是把霁云看成了小主子一般。
  夏二牛也是个孝顺的,听爹说让自己回来伺候小少爷,二话不说的就辞工回来了。
  看霁云递过来的桃子,夏二牛很是感动,道了谢后拿在手里——听爹说,当初主子在时也是这般做派,对他们这些下人都可亲的很。
  谢弥逊和李虎各骑了一匹马再加上楚昭送的两个护卫,四人分开左右两边护着霁云的马车很快离开大名镇上了官道,直奔安东而去。
  安东是有名的鱼米之乡,也是大楚的“粮仓”,大楚每年的粮食,几乎有一半都是来自于安东。
  除此之外,安东的丝织品在大楚也是有名的紧,名动天下的织锦坊就是在安东。
  也因此,安东自来就有“小上京”之称,端的是南来北往、商贾云集。
  自然,霁云此次赶往安东,除了生意上的事情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送青公子回家。
  两年了,每每想起青公子,霁云都会黯然神伤。谢弥逊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可青公子当日留下的东西实在太少了。本来两人寄希望于李氏玉娘,哪知楚昭走后不几日便派人快马加鞭赶来,只是那人送来的却不是关于青公子的消息,而是一罐儿骨灰!
  却原来那李氏玉娘竟是个烈性女子,在得知青公子死讯后,竟自尽而亡!
  霁云把两人骨灰合到一处,又大哭了一场,也派出了更多人寻访,只是除了青公子临终时所说的“青川”外,再无其他线索。
  两年里,霁云已经去了不下四个“青川”,可寻访结果,都和青公子无甚干系。一月前,偶遇一个来自安东的商人,言谈间说道安东也有一个青川,风景很是秀丽,霁云听后不由心动,当即决定到安东去一趟。
  正自闭目沉思,马车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霁云愣了一下,忙探头往外看,却是本来好好的天儿忽然下起雨来,也不知下了几时,外面谢弥逊和李虎的衣服已经湿透了,紧紧的贴在身上。
  霁云愣了一下,忙招呼两人:
  “快上来。”
  看霁云探头,谢弥逊拨转马头就跑了过来,低头任霁云帮他擦去一脸的雨水,神情焦灼道:
  “云儿安心坐在车上就是,我和阿虎没事儿。这荒郊野外的,我们要快些赶路,我记得前面不远应该有一家客栈,咱们赶得紧些,天黑前应该能赶到。就是下了雨,路上会颠簸些,云儿你坐稳了。”
  霁云朝远处望了望,一片白茫茫的,却是看不到什么,知道谢弥逊说的有理,只得点点头,嘱咐几人小心,这才回到车里。
  好在又赶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一个小镇,距离官道不远的地方,依稀能看到客栈的招牌上“好再来”几个大字。
  谢弥逊长舒了一口气,忙打马上前,李虎和夏二牛也忙跟了上去。
  却没想到,来到近前,竟是被挡在了客栈外。和他们一样被挡在门外的还有一辆青布马车。
  “已然客满了吗?”谢弥逊不由很是诧异,明明瞧着客栈里很是冷清的,不像住满了的样子。
  “对不住了,客官。”掌柜的一脸抱歉的样子,“客栈里倒是没有多少人,只是被人包下了——”
  这又是风又是雨的,小镇上又自己一家客栈罢了,掌柜的也不忍心把人拒之门外,只是对方身上还有郡府的腰牌,自古民不和官斗,郡守府的人,自己又怎么惹得起?只得答应下来。
  “掌柜的再去问一下,也不是要难为你,委实是我家老主人的老毛病犯了,得赶紧找地方安置。”青布马车的车夫一脸焦急。
  “是啊。”几个人中,夏二牛算是个老江湖了,看掌柜的还在犹豫,忙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走上前,陪着笑脸道,“大伯,劳烦您再去帮我们通融一下,都是出门在外的,谁都不容易,客栈那么多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不是?您悄悄把我们安排进去,神不知鬼不觉的,谁还能怪罪了您去!”
  “掌柜的,不然,就让他们都到我住的院子来吧。”一个声音也突然□来道。
  几人抬头瞧去,却是一个和谢弥逊年龄相仿的年轻公子,一身青布儒衫,寥落的秋雨中,那人打了一把素净的雨伞站在空空的院子里,竟是说不出的清悠高远。
  “也罢。”掌柜的也觉得这些人的情形着实可悯,而且镇子委实太小,雨这么下着,看着一时半会儿的也停不了,这要硬着心肠把人撵走的话,也委实狠不下心来,便点了点头道,“就麻烦几位客官和傅公子挤挤吧。你们手脚轻些,别弄出什么动静来,安安生生的住这一夜罢了!”
  几人忙向掌柜的道了谢,又谢过那位傅公子,各自赶了车马悄没声的往后面偏院而去。
  哪知刚走了几步,正房的门忽然推开,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一摇一摆的走出房间,嘴里还吆喝着:
  “掌柜的,快送姜汤来,我家少爷好像受了寒——”
  一错眼突然瞧见院子里除了掌柜的外,还有几个人,顿时勃然大怒:
  “不是跟你说不许再放人进来了吗?还不快把他们都赶了出去!”
  胖子一露面,李虎就不自觉的扭头看了一眼手里也牵了根马缰绳的谢弥逊,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
  掌柜的却是吓了一跳,忙不住点头哈腰,苦哈哈道:
  “官人见谅,这几位客人都是傅公子的朋友,他们本就约好了的,就到傅公子院里挤一挤。官人您大人有大量,就让他们凑合一宿吧,鄙人担保,绝不会惊扰到公子和小姐。”
  傅公子也上前一步,冲着胖子一拱手刚要替几个人说项,胖子却忽然抬脚,朝着傅公子就踹了过去:
  “什么狗屁傅公子,不就是一个穷秀才吗?刚才是我们少爷可怜你,才开恩没撵你出去,你倒好,还蹬鼻子上脸了——”
  傅公子猝不及防,被踹了个正着,身子猛地一趔趄,眼看着就要摔倒在泥水里,幸亏阿逊飞身上前一把扶住:
  “刘栋,你好大的胆子!”
  正自说的唾沫横飞的胖子一惊,这人怎么知道子的名字,刚想斥骂,对方却一下抬起头来。
  刘栋一下张口结舌的站在了那里——
  自己怎么这么倒霉,随便走出来叫一下掌柜的,都能碰见这个活祖宗!
  还没想好怎么应对,阿逊也同样一脚踹了过来。
  刘栋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少爷”,肥胖的身子便再次飞起,正正砸在外面的池塘里,顿时激起好大一片水花!
  33 安东之行(二)
  “什么人在外面?”听院子里的动静不对,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门帘刷的一下挑起,房间里的几个人倏地回过头来——
  还真是冤家路窄,竟是前不久刚刚谋面过的谢蘅一行,谢蘅坐在上首,下首还有三个年轻男子相陪。
  本是斜倚在车厢上的霁云忽然坐直身姿——怎么是他?
  却是方修林正坐在谢蘅右下首!
  谢蘅也一眼看到谢弥逊等人,神情顿时就有些僵硬。
  坐在左下首的绯衣男子看到这群不速之客,脸色顿时极为不悦,沉声道:
  “哪里来的狂徒,还不快——”
  却被谢蘅拦住,咬牙道:
  “算了,随他们去吧,不就是几个房间吗。”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呕的要死:
  这个贱种怎么就阴魂不散了,竟是在这里都能碰到。
  不但方修林,便是另外两人心里也都有些诧异:这谢蘅虽无功名在身,却是谢家嫡公子,一路上的威风堪比王侯,那真是排场的很,!这样好说话的样子还是头一遭见。
  倒是那绯衣公子眼睛在谢弥逊身上停了下,眼中闪过一抹兴味来。
  那傅公子也恰在此时抬起头来,不觉一怔,忙上前几步很是惊喜的冲挨着绯衣男子坐的锦衣公子道:
  “锦洛兄,是,锦洛兄吗?”
  “怎么,是锦洛的朋友?”绯衣公子皱了眉头。
  锦衣男子抬头,冷淡的扫了眼形容落魄的傅公子:
  “不相干的人罢了,这世上多的是爱攀龙附凤的人,让诸位见笑了。”
  攀龙附凤?傅公子神情一怔,眼睛闪了几下,终是没说一句话,握着伞把的手指却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发白。
  “走吧。”谢弥逊冷笑一声,睨了谢蘅一眼,谢蘅心里一惊,不自在的转过眼来。
  哪知刚转过身来,天空忽然一亮,紧接着一道炸雷在头顶响起。拉着霁云车子的马猛地一惊,“希律律”的叫了一声,猛地一尥蹶子,霁云猝不及防,一下从车里飞了出来。
  谢弥逊脸色一变,飞身上前,一把接住抱在怀里。
  那马拉着翻了的马车又朝着旁边的青布马车就冲了过去。二牛也反应了过来,从后面一把拽住车子,却被拉的栽倒在地。急切间忙大喊
  “小心——”
  哪想到那狂奔的马车忽然停止不动,然后拉车的马儿“咚”的一声就栽倒地上。
  二牛的嘴巴一下张成了O型,看着那施施然松开马缰绳的青布马车的车夫——自己竟然看走眼了,没想到对方看着很是瘦小,竟是个练家子。
  霁云的眼中却有些深思:二牛没有瞧见,被谢弥逊抱在怀里的自己却地看得清清楚楚,真正让惊马倒下的怕并不是那马车夫,而是车里伸出的一双苍老的手。而且更奇怪的是,明明霁云的马也是谢弥逊千挑万选的骏马,却还是一下被雷惊得失了魂,青布马车的两匹马却不过微微抬了下蹄子,却很快站在原地不动。
  抬眼看了下谢弥逊,正碰上谢弥逊安抚的眼神,很显然,谢弥逊也是注意到了的。
  “咳咳咳——”马车里忽然传出一阵闷咳声。
  那车夫大惊,再不敢停留,忙一扬马鞭赶着车子就往傅公子住的偏院而去。
  虽说是偏院,可掌柜拾掇的倒也干净,霁云又瞧了眼始终默然的傅公子,直觉此人虽是有些受了风霜的模样,无论从气质上还是行事作风上,应该家境并不是太差,可方才那叫锦洛的人却明里暗里讽刺傅公子攀龙附凤……
  进了偏院,青布马车上的人终于被车夫扶下了车,却是一个清癯的老者。老人瞧着已是白发萧萧,虽然面容憔悴,腰板却仍是挺得笔直,能明显看出年轻时,定然也是俊逸潇洒的人物。老者先向傅公子及霁云等人道了谢,才扶着车夫的肩往自己房间而去。
  目送老人进房间,霁云总觉得那笔直的背影好生熟悉。
  “看什么?”谢弥逊有些不解。
  霁云一惊,揪着谢弥逊的衣襟站稳身子,忽然明白过来,为何自己会觉得那背影有些熟悉:
  可不就像谢弥逊平常的样子,不论什么样的状况,骨子里的傲气都是满满的,总是挺直了脊背,丝毫不愿被人小瞧了去。
  “阿逊,我觉得,你老了的话,从后面看,应该也是这个样子吧?”
  “所以才看这么久?”雨下得更大了,窄窄的屋檐下,谢弥逊把娇下的霁云结结实实的护在里面,自己的后背却早已湿透,却是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只觉若是有朝一日自己真的老去,能有云儿这样始终在背后瞧着,便是死也瞑目了!
  “阿嚏——”霁云忽然打了个喷嚏,谢弥逊一下回过神来,忙推了霁云进房间,又亲自去厨房弄了姜汤来端给霁云。
  霁云上一世起便最不爱喝这种东西,却知道谢弥逊旁的事从不会违了自己,可只要是和自己身体有关的,却从来都是固执的很,眼睛转了转对谢弥逊道:
  “刚才多亏了那位老伯,阿逊你不如给那老伯也送一碗吧。”
  谢弥逊迟疑了一下,盯着霁云的眼睛道:
  “好,云儿也赶紧趁热喝。”
  霁云一叠连声的答应了,等谢弥逊离开,却反身就把姜汤给倒了。
  哪知刚把碗放好,谢弥逊就回转了。霁云顿时就有些心虚,忙推了仍是一身湿淋淋的谢弥逊道:
  “阿逊快去换衣服,这么一身湿的,容易伤风的!”
  谢弥逊却是不动,瞧着霁云道:
  “姜汤呢?”
  晕黄的灯光下,谢弥逊的衣衫因湿透了完全贴在身上,蜂腰猿背,长腿宽肩的完美身材一下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配上那俊美无俦的脸庞,霁云忽然就觉得有些不自在,竟是低了头不敢再瞧,讷讷道:
  “喝,喝了——”
  脸上同时飞起两朵红晕。
  “抬头——”谢弥逊低低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