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作者:击水三千      更新:2021-02-20 10:44      字数:4942
  一群人呼啦啦冲进凉亭,为首的一男一女更是大喇喇坐在主位上,斜眼睨视着阿逊,一副又是厌恶又是鄙视的样子。
  阿逊却始终抓着霁云的手,竟是连眼睛都没睁开,更别说搭理那两个人了。两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瞥了一眼垂手侍立的管家。
  那管家心领神会,上前一步阴阳怪气道:“哟,奴才方才远远瞧着,还以为眼花了呢,没成想,还真是表少爷!表少爷人大了些,怎么还是从前的性子?便是家里的奴才也这般没眼色,还不快过来给我家少爷小姐磕头?!”
  没眼色的奴才?霁云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看众人都瞧向自己,这才明白,竟然说的就是自己!
  阿逊霍的睁开眼来,脸上神情一片森然:
  自己只是对他们厌恶至极,不想看到这些面孔罢了,竟敢在自己地头上对云儿吆三喝四的,难不成真以为自己怕了他们不成?
  霁云按住阿逊即将暴起的身形,淡然道:
  “不过是个瞎了眼的狗奴才罢了,阿逊的身份,何必跟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下贱东西一般见识?我只是有些奇怪,到底是何等蠢笨如猪的主子,才会□出这般丢人现眼的奴才?”
  蠢笨如猪的主子?本是冷眼瞧着这一切,一副看好戏模样的一男一女脸色顿时难看之极。
  那管家也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儿吐出来:
  奴才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凭自己谢府管事的身份,便是上京中一些小吏也得巴结伺候着!却再没想到这穷乡僻壤中,竟被一个小小少年指着脸斥骂,还连累的主子没脸!一张老脸登时变成了猪肝色:
  “表少爷,这是你养的兔儿爷,还真是牙尖——”
  话音未落,眼前突然人影一闪,却是谢弥逊一脚踹了过来,那管事只来得及“哎哟”一声便滚进了水塘中。
  “谢弥逊!”那少爷小姐模样的两人再也坐不住,一下站了起来,瞧着阿逊又惊又怒,“你竟敢对我的人动手?”
  “谢蘅,谢玉,慢说这不是上京谢府,便是在那个腌臜地方,我照样一脚把他踹下去,你又能奈我何?”谢弥逊的眼睛剑一般刺过来,两人心里顿时一凉——
  怎么忘了,这谢弥逊自来就是有娘生没爹养的无赖罢了!
  31谢家阿逊(二)
  谢蘅重重的喘了口粗气,心里又恨又怒:
  谢弥逊说的没错,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自己都拿他没有一点儿法子!
  这个贱种,为什么还没有死!
  当初,因为他,谢府掀起了多大的风波,阖府清誉险些毁于一旦!
  谢弥逊的母亲不是别人,正是父亲最小也最疼爱的妹妹、美名满京都的才女谢悠然。本来,当年,谢悠然可是准太子妃的热门人选之一,说是之一,不过客气罢了,依谢府的地位,再加上后宫太后娘娘的安排,谢悠然定然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
  却哪里料到议亲前夕,谢悠然忽然失踪,谢府几乎翻遍了整个上京,竟然无法找到她一点儿踪迹。
  后来,爹终于在一个小镇找到了姑姑谢悠然,只是此时的谢悠然,却已经是一个有着八个月身孕的孕妇了!再后来谢悠然难产而亡,爹就把襁褓中的谢弥逊带回了家。
  本来爹爹是对这个孩子极其厌恶的,要不然也不会从抱回来交给娘亲后,三年里看都没去看过他一眼。只是这谢弥逊倒也命大,竟然活了下来,而且三岁的时候,忽然从自己居住的房子里跑了出来,又因缘巧合碰到了爹!
  直到现在,谢蘅都无法理解自己爹的心思——
  若说以前是恨不得世上没有谢弥逊这个人才好,这之后却简直就是把这小子给捧上了天!竟不但谢弥逊的一切待遇比自己和哥哥这样的嫡出儿子还要好,甚至还异想天开想把谢家交给谢弥逊打理!
  虽然最终作罢,却又放出话说,要把妹妹谢玉嫁于谢弥逊为妻!
  不就是一个贱种吗!也不知爹爹怎么想的,竟是无论如何要把谢弥逊留在谢家!甚至大哥抬出同姓不婚的律条,爹竟说什么“阿逊的‘谢’姓不过是权宜之计,总有一日,阿逊会回归本宗的,同姓不婚之说自当作罢”!
  竟是一副铁了心要把妹妹给谢弥逊的样子。
  谢蘅和大哥都明白,以爹爹的地位和权势,真要给谢弥逊换个姓,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谢弥逊那个贱种,怎么配得上气质高华的玉儿!
  好不容易八年之前这小子突然失踪,所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都不住庆幸这小子不见的好!
  转眼间八年过去了,便是执拗如爹爹,也淡了再去寻他的心思。还以为那谢弥逊早成一堆朽骨了呢,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也不知道这些年,他都躲到哪里了去!明面上有爹疯一样的四处打探,暗中大哥也秘密派出了很多人去寻找,却都没找到!却在这大名镇,教自己给碰着了!
  谢蘅冷笑一声,身子缓缓后倚:
  “阿逊你自然是威风!可我倒想知道,若不是依仗我们谢府,依仗爹爹的宠爱,你的威风还能有几多?你眼里看着刘柱是仗着谢府势力的一条狗罢了,殊不知,本少爷眼里,你又有什么两样?离了我们谢家,你就狗屁不是!可我们谢家给你多少,也可以拿回多少,别以为冠上了个谢字,你就真是我谢家人了!”
  谢弥逊冷冷的瞧着一副趾高气扬的谢蘅,神情忽然有些古怪,施施然坐下:“是吗?谢蘅,我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回谢家呢,既然你如此说,那我明日就让人准备车马,回去一趟算了!既然要做谢府的狗,那也要做的名副其实不是。谢蘅,不然咱们现在就打个赌,看我把你的话说给你爹听后,是我真沦落成谢府的狗,还是你被揍成死狗都不如!”
  “你——”谢蘅一下站了起来,本是想激了谢弥逊再也不回谢府的,哪知道却适得其反,顿时就有些气急败坏,根本没注意到阿逊提到自己爹爹时不是说的“舅舅”而是,“你爹”。
  却被旁边的谢玉给拉住。
  谢玉不愧是谢家人,尽自生的袅娜多姿纤秾适度,眼眸流转间,别有一番世家女子的高贵:
  “表哥,玉儿有礼了。”
  谢弥逊瞟了一眼谢玉,冷淡的嗯了一声。
  谢玉看着谢弥逊一张风流倜傥的脸,心里暗恨,从小就讨厌这个表哥,每次两人一起出去,别人看到他后,就再没人关注自己。而且,最可恶的是,明明是个父不详的贱种罢了,骨子里却生生比自己这世家贵女还要傲气!
  要让自己嫁给他,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再抬头,谢玉已经很好的收敛了眼中的厌恶,换上了一副温婉的模样:
  “刚才哥哥说话多有得罪,还请表哥见谅。玉儿知道,表哥从小便有大志向,表哥这样的人,又岂是我们谢府能留得住的?只是爹爹有时难免糊涂,更有这世间多俗人,专爱挑人家短处,表哥一日在谢家,便难免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妹妹心里倒是觉得,表哥也算是半个谢家人,表哥这样的,谢家便是养一辈子又如何?左不过,多费些银子罢了!”
  不低不高的声音,却是句句带刺。
  谢弥逊的手慢慢收拢,渐渐攥成拳头——
  从小到大,自己耳边便灌满了这样或明或暗的嘲讽甚至谩骂,内容无一不是指责自己赖在谢家,不过是想要垂涎谢家权势财富罢了。八年了,所有的一切仍是没有分毫改变,这谢府少爷小姐的眼中,自己依然不过是一个下贱无比的依附他们还包藏祸心的贼人罢了!
  “阿逊——”一直静静听着的霁云忽然开口,又拉过谢弥逊的手,把那攥到发白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所谓清者自清,这世间自以为是的人太多了,你都要生气的话,那还活不活了?”
  “你说谁自以为是?”在谢弥逊面前吃了瘪的谢蘅脑门上青筋都迸出来了,真是反了,连个小厮都敢跟自己这谢府少爷叫板!
  霁云瞥了一眼气急败坏的谢蘅:“谢少爷果然还不算太愚蠢,终于知道自己如何的自以为是了!”
  “你——”除了谢弥逊,谢蘅还是第一次碰见有人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刚要出言呵斥,却被霁云打断:
  “两位高贵的少爷小姐既然非要赖在我们家不走,我这里倒有一个故事讲给你们听:说是有一只乌鸦,得到了一块腐烂的老鼠肉,乌鸦很高兴,把腐肉当宝贝一般衔着。这时空中有一只美丽的凤凰从天上飞过,乌鸦害怕凤凰抢它的腐肉,便发出“吓”的一声来恐吓凤凰。凤凰见了,嘲笑乌鸦:我非高枝不栖,非美食不食,非甘泉不饮,区区一块腐肉,怎么会去跟你乌鸦争!”
  说完用力握了一下谢弥逊的手,鄙夷的瞧着谢蘅和谢玉道:
  “我家阿逊就是天上的凤凰,而你们,不过是那无知而鄙陋的乌鸦罢了!现在,抱紧你们的腐肉,走吧!”
  谢弥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眨不眨的盯着霁云。李虎瞧着霁云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明明阿开还那么小,怎么就懂得这么多啊?瞧把那两个什么少爷小姐给说的脸红得和猴儿屁股一般,真是太解气了!
  谢蘅和谢玉终于再也坐不住了,同时站了起来。
  谢玉俏脸通红,再顾不得淑女的风度,一跺脚冲着道谢弥逊道:
  “表哥,这小子的意思是不是也是你的意思?”
  谢弥逊骄傲的抬头:“那是自然!”
  谢蘅怒声道:“既如此,谢弥逊你最好牢记你今日的话,不要再对我们谢府有什么非分之想,还有玉儿,也不是你这般身份的人能配得上的!你只要记着,我们谢府的一草一木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小亭外突然一阵尘土飞扬,却是本在旁边候着的李虎不知从哪里摸了把大扫帚奔过来,嘴里还不住嚷嚷着:
  “臭乌鸦,快走,快走,你们的腐肉,我家公子才不稀罕呢!还赖在我们这里,想要找打不是!”
  一向自诩门第高贵的谢蘅和谢玉人生中第一次不但没被人放到眼里,还被狼狈不堪的扫地出门!
  凉亭里,谢弥逊忽然长臂一伸,牢牢的把霁云抱在怀里,任凭霁云如何挣扎,却是怎么也不肯放手——谢府人的眼中,自己不过是一只躺在烂污中的臭虫罢了,怎么践踏都不过分,便是自己,也明白,一旦身上没了谢府的光环,自己不过是个永远见不得光、永远被人们鄙视的私生子罢了!惟有自家云儿,真是傻啊,竟然说,自己是天上的凤凰,自己这样一身污浊的人,又怎么配……
  32安东之行
  “走吧,上车吧。”
  谢弥逊脸上的笑容实在太过明媚,李虎大张着嘴巴,连手里的簿册掉到地上都没有发觉。
  霁云却是一脸的不乐意:
  “你们都骑马,为什么独独我要坐车子?”
  上辈子自己就无比向往纵情山水、骏马驰骋的日子,好不容易这辈子重新来过,自然要把曾经渴望的都尝试一遍。
  “好。”谢弥逊却仍是好脾气的样子,哪还有一点儿面对谢府诸人时桀骜不驯的模样?
  “这些马性子都太烈,我已经帮你准备了一匹好马,等咱们到了安东,自然就可以见着了,云儿就先委屈片刻可好?或者,我陪云儿一同呆在马车里?”
  “算了吧。”霁云一口回绝,阿逊近来便真真如退化成婴儿般,实在是粘人的紧,不时便要抱自己一下,早知道如此,自己当初就不讲那么一个故事了。好像就是从那日起,阿逊就染上了这么个坏毛病的!
  也不待阿逊再开口,霁云便自顾自快步往停在外面的马车而去——阿逊从不曾骗过自己,既然说已经在安东准备了一匹好马,那就定是真的了。
  哪知道虽是百般小心,身子仍是一轻,再抬头,已经被阿逊牢牢抱着往马车里送去——
  “阿逊!”霁云很是抓狂,阿逊是不是把练的功夫都用到自己身上了?明明自己计算好了的,距马车这么短的距离,阿逊不可能赶过来的,“我自己有脚,以后不许再抱了,不然,我就真恼了。”
  “这次例外,马车太高了。”谢弥逊低低的笑着,心里却是满足的不得了。
  霁云无奈,实在是挣又挣不脱,无论自己如何着恼,这人又只是笑嘻嘻的,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只得任他抱到了车上。
  李虎已经骑了匹马跑过来,手里还捧着盘儿水灵灵的桃子:
  “阿开,你最喜欢吃的桃子。”
  还以为今天会错过呢,幸好卖桃儿的人来得早。
  霁云接过来,看那桃子已经洗的干干净净,拿起一颗大大的咬了一口,然后笑眯眯的冲着李虎道:
  “嗯。真甜,阿虎,谢谢你啊。”
  又拿了颗桃子递给车夫位置的夏二牛:
  “二牛,你也吃。”
  夏二牛是看守容府别院的夏老伯的儿子。
  本来夏二牛是在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