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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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就是 更新:2021-02-20 10:38 字数:4843
我冷得发抖,手脚又被绳子捆的酸麻难受,趁那人再出来,大着胆子道:「老兄,还要等多久?」
那人随口敷衍:「等着吧。」
我心下苦笑,这下真是不同从前了,不是想见便能见的。
突然瞥到一个人,趴在窗台上,正踮着脚尖往里偷偷看,也没人管它。这时天色已近很暗了,我看了一阵,借着屋内露出来的灯光认出了那人,原来是瑞喜。
我大喜,轻轻叫他,「瑞喜,瑞喜!」
他听到我喊他有点吃惊,忙跑过来看,「张老爷!你怎么在这儿?谁把你绑起来啦?」
我看他,「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哇?」
「知道什么?哎哎,哪个不晓事的把你捆起来了,想被公子骂死吗?」说着就来解我身上的绳索。
我说:「你还叫公子?该是王爷吧?就是你家王爷下令拿我的,慢着慢着,你给我松绑恐怕不太好。」
他不好意思地摇头,「最近叫公子叫顺口了。有什么不大好的,公子肯定不会怪我。」
这是刚刚那人看到了,便过来阻拦。
瑞喜瞪了他一眼,「去去去,这事我负责。」那人便退开了。
瑞喜解开绳子,领着我往内堂走去。我有话急着问他:「瑞喜,时远--那个,你家王爷没事吧?你刚刚在那儿看什么?」
瑞喜愁眉苦脸地,「怎么没事?也不知为什么,下午公子又不回家,只叫人唤我过这边来。我看他嘴唇白白的,好像几天没吃饭一样没精神,忙去弄了几个菜熬了一锅汤,他又不来喝,一直就坐在那里跟那些人说话,来了一波又一波,什么要紧事,还不叫人吃饭啦?真是急死人了!」
我默然,知他雷厉风行地缉拿了朝廷要员,自是有千头万绪的事情要处理,顾不得身上有伤,别说休息调养,竟连饭也没时间吃。
「张老爷,我看你怎么脸色也不好?是不是也没饭吃?我马上去给你热两个菜上来,要不要温点酒?」
我摇摇头,「不用,我一点不饿。」
「哎,这一个个都是怎么了,都不吃饭想当神仙啊。。。。。。呀呸呸呸,大吉大利是大吉大利是!那张老爷就在这里坐会儿?」
我一见已到了内堂,便找了把椅子坐下,虽说不比五花大绑了在外面吹风,仍只觉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不停打发瑞喜去门口看,他跑了七、八趟,终于面带喜色地跑了进来,「来了来了,公子总算回来了!」
一顶软轿抬进了屋子,时远斜斜地倚在上面,进了屋也不下轿,就那么躺着。我见他脸色苍白,双眼似睁似闭,嘴唇发干,额上全是汗渍,先是疲累已极。想起他来就外表光鲜,从没如此狼狈过,心中大痛,一时说不出话来。
瑞喜轻轻得道:「公子,张老爷在这儿。」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我,发狠瞪了一眼。
我低声道:「我回来啦!我对不住你,你就别费力等我了,发落就是!」
他却皱了皱鼻子,「怎么这么臭。。。。。。瑞喜,你把人带去弄干净了。」
我有点脸红,我还是穿着那身樵夫的衣服,怕是有几个月没洗过,又跑了一天几身的大汗,果然是有点臭的。
他又道,「搬个火盆进来。」
我吓了一跳,这个、这个,该不会真是要洗净了做人肉铁板烧?我惴惴不安的看他一眼,他却闭着眼睛不理我了。
心里打着鼓的洗完澡换上干净衣裳,咬着嘴唇走进内室,刚走进门就呆在那里。
时远躺在软轿上睡着了,身上盖了件极大的白色狐襄,只露出一张脸,整个人好似裹在大雪球里。身边生了一盆火,炉火烧得旺旺的,把它整张脸映得红扑扑,睫毛投下长长的阴影,光看神情,竟像个七、八岁的稚气少年。
这情景好似那次去白枫屋里,但又大有不同。那时只觉得美景照人,这回越看,越觉得体内有一股暖气缓缓盘踞,四肢百骸都舒畅无比,像泡着温泉似的,懒洋洋的只想睡觉。
我蹲在他身旁看了一阵,眼皮子越来越沉,打了好几个呵欠,想一想,轻手轻脚的将他自软轿里抱出来,和着狐裘小心地搁在床上。自己在和身躺在边上,从背后搂着他,眼睛一合,什么也不知道了。
沉睡中,还感到浑身暖洋洋的,只觉得这么睡一辈子也好。
这一觉睡得好生安稳,一个梦也没做,因此早上被人一脚踹下床去,头撞在地上磕得我眼冒金花,只觉得分外难受。
我头昏眼花的向上望去,见时远坐在床沿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只是背对着窗户,看不清他脸上神色。
我大喜。「你醒了!身上好些了吗?」就想站起来。
他哼地一声,一脚踏在我肚皮上,我唉呦一声又躺了回去。
「说,你想怎么死?」
「那个,怎么死都行,只要不做人肉铁棒烧。。。。。。」
他「哈」了一声,「人肉铁板烧?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这里没铁板。。。。。。嗯,这个将就用用。」
我斜眼一看大骇,只见他弯腰拾起了火盆边的一根铜条,插进火里烤着,似乎要等他烧红。
我苦着脸,「能不能换个法子?」
他不理我,脚下却加了几分劲,我又是哎呦一声,皱着眉头不敢再说。
一时铜条烧红了,他拿着它在我脸旁晃来晃去,我赶忙闭上眼睛,只听他喃喃地道:「写什么字好呢?淫贼?不行,笔画太多。。。。。。有了,王八,嗯,这两个字不错,笔画又少又清楚,刚好左边右边,一边一个。」
我哭都不哭不出来,娘的,脸上烙了这两个字,下半辈子怎么见人?
「嗤」的一声,肩头灼痛,鼻中间闻到一股皮肉烧焦的味。我惨叫起来,吓得魂飞魄散,吗呀,他是来真的!
却听咚地一声铜条落地,跟着被他狠狠踩了几脚,痛得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正想我命休矣,听得时远微微喘气。道:「妈的,累死了,歇会儿再来。」
我头一回听他爆粗口,大是好笑,一时竟忘了身上的疼痛,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又发觉身上轻了,便翻身站起来。见他板着脸瞪我,问,「有什么好笑?」
我趋势挨到他身边坐着,道「你看你,身上有伤就别乱动了,要吃烧烤,那也过几天再说吧。」
忽然我肩头剧痛,长声惨呼。时远狠狠一口,咬在我刚刚被烫到的地方。
过了好一阵他才松开,气呼呼地道:「你还知道我受伤了!你怎么还跟了那群反贼跑?哼,那个白枫,那天喝酒时我就看你和他眉来眼去的,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和他相好?」
我见他说了这几句话又有些气喘,心疼得要命,忙把两个枕头立起来,扶着它靠在上面,低声道:「我不但知道你有伤,还知道你受这伤是为了我。
你别乱想,我和他没什么,我老张从头到尾清清白白坚贞不二,绝对没有失身。。。。。。老天也可以作证。」
他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笑了,「还算你有点良心,自己跑回来找我,好吧,你既然说自己清白,那就发个誓。」
我听到这话知道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大喜过望,急忙向天花板道:「老天爷作证,我张宏麟生是时远的人,死是时远的鬼,转世投胎也不另娶的--不对,重来,你本名是叫田远的吧?老天爷咱们再来一次,我张宏麟生是。。。。。。」
他扶在枕头上笑岔了气,道:「好了好了,你省省吧,我是老天爷也被你气死了。」
我见他气喘得厉害,心里又是一痛,刚想帮他拍拍背,想起他是背后受伤,便轻轻扳着它的肩头,问:「伤得怎样?让我看看?」
他笑着摇头,「你又不是医生,看了又怎样。何况这天冷嗖嗖的,我才不想脱了衣服。」
我想起他平时并不太怕冷,大冷天的和我在院子的山石上嘿休也没事,真是又想流泪,哭丧着脸道:「唉!都是我不好。」
他却正经起来,道:「这是也不能全算在你头上,也是我太过托大,那个白枫功夫是在了得,我不该看低他,不然直接答应了他们也就罢了。」
我听他居然为我开脱,感动得一塌糊涂。「我张宏麟何德何能,居然得你如此爱重,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他又气又好笑,踹我一脚,「老张你做什么?扮戏文吗?」
「真心实意,绝无半分作假。」
他便不说话了,睁着一双明眸望着我,我也望着他。
过一阵子,我支着下巴问:「讲真的,你是怎么看上我的?我自己都觉得奇怪。」
他笑:「哎,讲真的,我自己也觉得奇怪呀。」
「嘿。定是我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因此你一见之下,心神荡漾。。。。。。」
「哈!我那天倒是看到一个家伙鬼鬼祟祟,目光游移不定,脸上还有没插干净的水粉,走进厅来东张西望,见人就套交情,满口下流段子,一看就是个混白食的。」
我颇为难堪。「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那你后来醉酒,也是假的?」
「那到不假,我酒量确是不行,不过在那小树林里,你对我上下其手,我就醒过来了。」
「啊?这、这。。。。。。你既是清醒的,为什么还要让我得手?」想起当时情景,我心中大寒,若是他心中并不情愿,见有人欲行非礼,咔嚓一声,九阴白骨爪招呼过来,我老张早就沉尸小池塘,做了穿越鬼了。
他奇怪地看我一眼,「我是去逛窑子的,逛窑子当然是去找乐子的,为什么不让你得手?」
这个、这个逻辑貌似有理。
我有问:「那这个乐子好不好呢?」
他抿嘴一笑,很开心地道:「很好!比以前所有的乐子都好!」
我自豪已极,「原来你也是万花丛中过来的人!这样看来,我的功夫不是天下无双,那也是独霸一方了!」
他白我一眼,「我看你脸皮之厚,才是天下无双。」
我穷追猛打,「那你说,你说,要不是我功夫了得,你会尝过一次就难舍难忘,自动送上门来吗?」
他悻悻道:「这是都怪我大哥、二哥不好。」
我吃了一惊,「田章?不不不,当今皇上?」
他点头,「谁还有两个大哥?」
原来田家老大老二都甚爱男风,宫中收了不少娈童。
时远比他两个哥哥小了好几岁,从小就被二位兄长耳提面命,说道身为继承高祖血脉的龙钟,雄风也自当冠绝天下,才不会侮及高祖的威名。又谆谆教导他房中之术,皆是些如何探幽取胜,分叶摘花之类。
只是时远学习武功文治堪称优等生,于此一道却是格外笨拙,总是不能得趣。两位兄长怒其不争之余,却仍是不忘嘱其勇猛精尽,决不可轻言放弃。
时远牢记兄长教诲,这一日来到昌平,亦是兢兢业业,慕名来春华馆修业,岂知被我灌醉了,拖到小树林上摸下摸,竟觉从未有如此之乐,于是把心一横放弃要在上位的执念,任我作为,这才叫我捡着天大一个便宜。
此后酒楼相遇,三王爷忆起那天的好处,色心又起,他亦是个有担当的人,因此放下身段,以色诱之。
我听完这段,立即起肃整衣,向着皇城方向行三跪九叩之礼,一迭声地三呼万岁,口诵:「吾皇万岁!」旋被时远一脚踢下床去。
之后我便陪着时远住在魏琛的官宅,每日里什么事也不做,只是山南海北地闲聊。
最喜欢听时远讲他小时候的事,比如他讲到老爸田云,平时很少见到人影的,时远到三、四岁时,还不大认的老爸。
有一次正在园子里玩球,迎面走来个粗豪男人,抱起他来啪地亲了一口,时远大怒,伸手擦掉脸颊口水,奶声奶气地叫道:「不许亲,再亲,我叫母后打你板子!」惹得宫女、宦官们忍俊不禁。
田云也不恼,只是这故事成了他的保留节目,到时远十几岁时还不断提起,更兼加油添醋,着实形容时远当时神态举止,令得时远非常苦恼。
但更苦恼的是田章,原来田云弄不清几个儿子的名字,一不小心就会把这事栽到他头上,此后当了皇帝,也时常觉得底下一干老臣只怕心中还在偷笑。
我听了此事哈哈大笑,这一段皇家八卦,就此流落民间了。
秉承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古训,我也被要求自曝幼时糗事。
说到这个,还真是多了去了,我想了想,捡了一个我最喜欢的讲:话说当年,我说话比较迟,长到两岁多,已经跟在邻居家大孩子屁股后面满世界乱跑了,还是只会「嗯,嗯」的发声,连个妈妈也不会叫。
老爸老妈急得要死,生怕我是个哑巴,抱了我四处看医生,又查不出什么毛病来,中药倒是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