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节
作者:中国长城网      更新:2021-02-20 10:15      字数:4799
  那小孩脑子果然很够用,大概也只有他才能在年羹尧硕大的鼻子底下给我造这么个东西了。
  可是闪光弹的布置很成问题。我已经用掉了最少半个时辰。在此期间内我的身份应该已经被官府知道了,城中也会加强戒备,在去动手动脚不太来得及。要不是昨晚那场该死的雨,我应该还来得及做这些。
  我需要用这些作阻隔的屏障。如果要把它们点燃,同时形成屏障。要绳索,很多交织的绳索。那不就是干燥的渔网。
  清廷派出截我的清兵才十个,一会儿就给我的火铳搞定了。他们也不想想曾经与成百上千野战兵激烈交战的我怎么会被区区十几个州县兵给打败。
  “想要黄金万两的就过来!我社灵均就是悬赏黄金万两的特级通缉犯!”我猛然拉开领子,声音伴随着鼓声传到很远。
  随着清兵到来的增多,我愈发感到吃力。要不是手上的火铳,我就没命了。晴朗的夜空一只白色的风筝像幽灵般低低地飘过。
  事情总算成了。
  “抓住她!黄金万两就是我们的了!”随着一个人的喊声,清兵的攻势更猛了。一支箭擦着我的头绳就过去了。
  火铳里的弹药用完了,但我现在不能去取弓箭。那样他们会发现我的有力武器不能用,就会连先前的忌惮之心都抛却,我就真的无法活着出成都城了。下面得找个机会使用那个。
  “长生!”一个我身边的清兵摘下帽子,露出一头青丝。
  “浣熊,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快走吗?”
  “你真的是……”翠郎看到我脖子上的刺青,眼里闪烁着不明的火花。
  “真的,一直以来都没告诉你,很抱歉。”
  “这样……怎样都无所谓啦!我是不会丢下长生的。”
  “不帮忙就算了,拖累我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腾出一只手把他拉上马背,“前面的请让开,否则后果自负。”
  可是前面的人还是堵在城墙口。
  “抱歉了。”我一拉缰绳,马蹬着那个清兵的脑袋就跃上了城墙。我点着挂满闪光弹的干燥渔网就把它扔下去了。
  马在一片明亮的白光中跃过城墙。
  作者有话要说:别指望男人了,抗清才是女主的真爱。
  ☆、风珠
  小黑跳到一棵矮树上缓冲了一下重力再平稳落到地上。
  “好厉害。”
  “喂,喂,你可以走了!”我说,“没有两把刷子就给我死远一点!”
  翠郎拿出两把刷子:“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我说的是能打!打!”我抚了抚胸口,“对了,你这次怎么没晕血?”
  “我克服了。”
  “这是说克服就克服的吗?无论怎么想都很可疑,好不好。”
  “你的关节炎还不是克服了。”
  “打定主意要跟着我就必须听我的话。让重伤的我把你抱上马这种事再发生一次,我就把你剁成一千八百截,噗!”一口血雾喷出来。
  今天真不能再折腾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副新伤带旧病的身体真是越发的不好使了。
  “浣熊,我今天……”
  “真的不行了”五个字还没说出口,路边就有两个人冲我招手。
  我咽了咽血,尽可能轻巧地下了马。
  “前辈,这次真是多亏你,我们白族志士才能脱身。”
  “你谢其他天地会的人吧,我只是制造了起骚乱。”我打量着这一男一女,突然发现他们都上身穿着旗装,□穿着白族服饰,一口血又吐了出来,“这,这,这都什么打扮!穿成这样是想立刻被抓起来吗!娘希匹!其他人也是这种打扮吗!”
  那少女怯生生地点点头。
  “我不行了。浣熊,你拿这三两银子去替他们买六套衣服。”我坐在树边直喘气,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一枚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这只是很普通的药丸。
  “可是你……”翠郎看向我。
  “不是说了跟着我就要听话吗,我……不会死的。”我抓住旁边的泥土,“那个人……康……还没有死,我怎么会甘心一个人。”
  “前辈,对不起。”翠郎骑马走远后,那个白族少年轻拍我的肩。
  “不是你们的错,只是……出了点差错。”
  手指麻麻的,像被蚂蚁咬了一口。随着麻痹而来的是疼痛。我的头被不断颠起再磕到木板上。我抬起左手,每个指肚上划伤都清晰可见,而且还不是一道两道。往右边看去,翠郎拿了把刀正在专心地割我右手的手指。我扬起左手狠狠拍了他的脑袋才让他停下。
  “我就说这样就能醒过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
  “小奸商,你怎么在马车上!”我坐起身来看到对面坐着的苏雀。
  苏雀现在是男装打扮。他虽然扮女装很出色,但是卸妆以后是个星目剑眉的少年。
  “你还好意思说呢!你这中年大婶,搞那么大动静,我的老巢都被朝廷捣毁了!”他现在乱着头发,脸上还沾了少许灰。
  “这是我买下的,你给我下去吧!”我抬起脚踹了苏雀一脚。
  “你预定的马车的车夫逃走了,这是我的预备马车。擅自上来的你和这家伙!你才是赶快给我下去呢,中年大婶!”苏雀义愤填膺地指着我的鼻子。
  “中年?你再说一个中年给我试试看!”我拽过他的辫子,在手腕上绕了几道。
  “马上都三十了,不就是中年吗?”
  我继续饶了两道。
  “知道了,你这个不良大婶。”
  我松开了手。
  翠郎拿过一口小锅,把里面黑色的液体倒在一只崩了一块缺口的青瓷碗里。我接过摸着还温乎乎的碗,惊讶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你在车里煎药?”
  “是啊,要不然怎么办呢。”翠郎抱着胳膊一脸无所谓。
  再看苏雀小朋友,为了忍眼泪脸都憋成粉红色了。我没有再多看他,捧着碗就一饮而尽了。
  “对了,长生!”翠郎耍宝似的拿出一个东西,“都说灵芝吃了可以长生不老,就算没那么神,你吃了这个也一定会康复的。”
  我接过他所说的灵芝一看,瞬间被上面鲜艳的蓝色斑点亮瞎了眼:“这个,好像是毒蘑菇吧。”
  “你们去哪里?”苏雀问。
  “先到重庆,然后到武汉、岳阳,顺江而下到九江,我让浣熊寄的信里是这么写的。现在那封信大概已经被清廷截获了。”
  “说了这么多等于没说。”苏雀说,“我要去暹罗,那里管制会松一些,对国人情绪也比较友好。”泰国的古称是暹罗,想到苏雀的女装,我又脑补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真遗憾,不同路。”我说。
  “老狐狸,我都说了,你还不肯说。”
  这个称呼总觉得有些微妙感。狐狸一般用来形容美貌女子,而老狐狸多半是说老奸巨猾的老头子。
  过城关的时候,仿真连头皮辫子头套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我没有被怀疑。倒是翠郎被要求拉下领子看有没有刺青。翠郎刚开始还作出百般不情愿的样子来耍守城的清兵,直到对方失去耐心才干脆利落地拉下领子。
  到云南境内,我们和苏雀就要分手了。他看着下去的我们,心情似乎好得不得了,真是一点都不可爱。走了一路,装也应该装出一副依依不舍之情才对。
  不过他携带的火药和子弹都被我要走了。我把它们和火铳一起放在盒子里再埋入满是土的缸子,上面放了一棵树。这样勉强在城关那里蒙混过关。
  “风珠,那孩子的名字叫风珠。风筝的风,珍珠的珠。”一个清瘦的乞丐拉住一个捕快的人。
  “烦死了!你说了三年了。”那捕快一推,那乞丐就倒在地上。
  我赶忙过去扶住乞丐。
  “长生,你又要多管闲事了?”翠郎说,“唉,脏死掉了。”
  “浣熊,你刚才说什么?我好像没有听见。”
  “好,好,我知道了。”
  这个乞丐整理好也是个风度翩翩的男子。他左眼下方的黑色泪痣衬得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楚楚可怜的气质。好半天我才意识到这就是个标准的大叔受。
  “在下司马相泪,以前是一名粤商。”说着他沾着茶水给我们在桌上比划了一下名字。
  说实话,女人的名字里带“泪”我都觉得矫情。大男人叫什么泪就更让我受不了了。不过这位司马先生看起来是个很好的人,我还是不要太纠结他的名字了。
  “风珠怎么会到这里的,是人贩子吗?”我问。
  “在四年前,我守寡的大嫂和侄女同时失踪,但是事情有古怪。”司马相泪压低声音,“官府不许我去找寻她们。”
  “你的大嫂叫什么名字?”
  “叶华。树叶的叶,光华的华。”
  司马风珠就是我要找的叶华的女儿,那个孩子的名字叫——风珠。
  司马先生实际上才二十九岁,因为四年来的奔波使他的面容有所衰老,看上去比我大十来岁的样子。他看我拿出半块玉,听我说明当年的情况后,果断表示和我们同行。“大哥独自抚育我长大,我一定要找到他的血脉。反正朝廷也不怎么管我,跟反清人士混在一起也没什么。”他是这么说的。
  他说要去收拾东西时,我拉了翠郎坐马车先过了城关。
  “你信不过他?”翠郎刚穿好一套彝族女装。
  “总要先试探一下吧,大不了再回去找他。”我扯下别着簪子的假发,脱掉□的裙装,露出里面的裤装。
  话音刚落,就听到路人的讨论了。我们一个时辰前所处的万里茶馆被清兵包围了,司马相泪因为报假案被暂时收押。
  “为什么要出卖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翠郎将编好的辫子盘在头顶,“看起来明明是那么亲切温和的人。”
  “这有什么好奇怪。如果所有人都不会出卖我,江山也不会落入满清手里,我们汉人也不会……”我拉开窗帘的一角,眼神一飘,落在街上一个被鞭打得皮开肉绽的汉人身上,“被当成猪狗不如的东西。”我尽力舒张开手掌,以免控制不住自己一拳砸在窗框上。
  等马车到郊区后,我们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各自从窗侧翻下了马车,而车夫一点都没有察觉。
  云南省内少数民族众多,我们混得还容易些。到广东境内盘查就严格得多了。藏火铳的那盆树已经枯死,我只好把它插到米缸里。守城清兵只是浅浅地拨弄了下表层的米,他要是再深挖三公分,我的火铳就要被发现了。但很快我就发现盘查的清兵向来都对我不感兴趣,我这种路人的长相真是太适合从事高危工作了。我这样的人放现代,往好听了说是民主运动领袖,往难听了说就是活脱脱一恐怖分子。其实两边都不至于,我只是个人单力薄的反抗者。
  “小二,我点的糠麻团和打卤面呢?”我终于不耐烦地拿筷子头敲桌子了。
  “客官,你们要的糠麻团和打卤面来了。”耳边响起店小二亲切的声音。
  我拿起筷子将那只糠麻团戳得千疮百孔,然后拌到打卤面里继续戳。
  “喂,你还吃不吃了?”翠郎已经吃完了一碗馄饨,现在正在抹嘴。
  “吃。”我抬头看到新贴在饭馆里的通缉画像,心情变得更差了。我好歹还有个女人的长相,可那画把我的面部轮廓画得那么粗犷。
  被戳得稀烂的糠麻团软趴趴地躺在打卤面里,我一边想象这是玄烨酋长的脸一边艰难地将它吃下去。
  天色已晚,我们像往常一样找人家借宿。一间靠山的草屋里有小女孩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传来,其中夹杂着咒骂声和耳光声。我决定上前探了究竟,翠郎这次出人意料地没有埋怨我多管闲事。
  “这是在干什么!”我用力推开门。
  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女孩坐在墙脚。她抬起头,一双莹润的大眼睛叫人移不开目光。她左眼角边那颗红色泪痣和司马相泪的神似极了。
  翠郎踹开那个压在她身上的胖男人。
  “娘。”她攀上我的肩膀,搂住我的脖子。
  “风珠,是风珠吗?”我小声问。
  风珠点点头:“那半块玉我一直带着,无论受到怎样的欺侮都没有丢掉。”
  “跟我走。”我握住她柔软的小手。
  一个老太婆拿着木棍冲进来了:“你干什么!她是我们周家的媳妇!她将为我们生下周家的子孙!”
  “你说,你把风珠买来做童养媳是吧?”我低下头,然后上前拎着那个男人的领子就扇他耳光,“这种七八岁的小女孩你也糟蹋是吧!”
  看到他嘴角流出血我也没有住手。
  “要打死人了。”周老太太说。
  “打死了最好。”我加大手上的力度。
  “我……我们还没……圆房。”他咳了两下,吐出一只沾血的臼齿。
  “这孩子我一定要带走。拿什么换你们直?